女人带头在前，引领小五，离开房间，往另一侧的走廊而来。那黑色巨犬正在走廊口徘徊，堪有半人高，形比乌鲁克斯巨狼，面貌凶恶，獠牙森森，见到陌生人，便欲冲扑过来，在女人的连声轻呵下，稍稍低首耷尾，收敛威风。穿过大概十来米的走廊，转下一段短小的楼梯，推开两道破旧的房门，来到一处大房间。房间内异香扑鼻，比女人身上的味道更加古怪。小五强捺作呕的冲动，拿电筒四下照射。房间四周贴放不少大大小小的柜子，上面陈着瓶罐盆钵、各种骨骼以及其它各类物件，有的莫名奇异，小五不知道那是什么。房间中间有两排长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其中一张桌上横系着一具尸体，两个眼眶黑洞洞的，头骨已被打开，脑上插着不少长长的细针。小五靠上前去，想要看个仔细。女人正在点灯，笑道：“你不要靠他太近，他会生气的。”话未说完，那具“尸体”突然张大了嘴巴，吚吚呜呜地乱哼，原来舌头也没有了。身体激烈扭动起来，因四肢与脖颈皆遭牢牢固定，全身肌肉都在颤抖。小五问道：“他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女人道：“他是谁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让人失望的是，他总是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工作。”

“您的做法让人惊讶，也让人费解。您准备如何善后？”

“善后？我从来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人每天都有很多的工作，考虑这个，担心那个，已经很累了，干嘛还要给自己没事找事呢？而且，这个东西已经沦为一个彻彻底底的不死人，毫无用处了。别管他，扔在这里便是。”

“您在用半死人做实验？您说的灵药就是这么来的？”

“年轻人，你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不过，鉴于你我不那么生疏的关系，勉强透露一二。实话告诉你，我的灵药与我的实验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只是喜欢研究那些我所感兴趣的东西。我的解释还令你满意么？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到处看看，不要再问问题了。哦，差点忘了告诉你，这里的药气对你有好处，抓紧时间多吸一点。可能，你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我现在有点担心，如何才能相信您不会伤害我呢？”

“村里的这些恶贼因长期服药，受药性反噬，越来越像怪物。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年轻人，你如果不那么愚蠢，应该可以看出来，这里将要失去控制了。我或许会拿你的性命冒险，定然不会跟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女人在小房间里穿好了衣服，收拾起了一只小包裹，走到楼梯口，扭身回望，面中似有留意不舍之色。小五问道：“您在眷念什么呢？”

女人道：“这个地方本来属于我的一个朋友，我也在这里也有过一些欢乐的时光。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眷念的呢？”

在女人的指引下，小五在走廊的一侧发现了一段向下的楼梯。带头在前，蹑步折下楼梯，来到一处像是街道的地面上。粗壮的铁栅栏挡住了去路。一侧的角落里燃着篝火，挂着两张吊床，正有两个人在呼呼大睡。小五悄悄上前，先后抹了两人的脖子，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在尸体身上搜刮钥匙，没有发现，问跟上来的女人道：“您有开门的钥匙么？”

女人道：“我如果有钥匙，早就想办法出去了。你以为我有耐心，可以忍受到现在么？”

小五道：“无妨。我略通开锁小计，较为生疏，可能需要多花一点时间。请不要着急，管好您的狗，”说着，从怀里掏出工具，小心拨弄。折腾片刻，顺利打开了铁门。点燃两根火把，继续前进。地下街道曲曲折折，看起来四通八达，道旁门窗无数，更有悬挂招牌的。小五暗暗心惊，从来没有想过地下村镇竟会有如此规模。辗转来到一处尽头，上得一段楼梯，一个锈迹斑斑的暗门便在头顶。女人道：“这里便可以出去了。”小五上前开门，却只能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似乎上面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数番使力，毫无用处。女人道：“看来他们封锁了出口。如此说来，其它出口也不用去了。嗯，那个地方却是无法封锁的。”指示小五，继续前行。如此走了一阵，离开了街道。地形渐渐阔大，显出了些许天然地下洞穴的意味。不过，头顶上管道纵横，脚下道路依旧平坦。前方隐隐射来灯光，兼有说话的声音。女人悄声道：“前方便是出路，小心点。”小五令女人隐蔽等待，独自摸索上前。但见前方篝火炯炯，四个人围火而坐，个个体型面貌怪丑，数顶帐篷围火而搭，鼾声阵阵，看来帐篷内亦有睡人。小五不知这些人身手怎样，欲返回找女人商量料理。其中一人看到了山石后晃动的人影，起身喝道：“什么人？”小五见此情形，灵机一动，跳了出来，笑道：“诸位可好？我是帕德大人的朋友，正要出村去。”那人塌鼻歪嘴，满脸疮疤，手提长剑，招呼篝火前的同伴，举着火把，一起迎靠上来。其中一人身圆脑尖，手提自动步枪，喝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知道帕德的名字！举起手来，站住别动！不然，我要开枪了！”两方人相距本来不远，再近几步，只有数米的距离了。小五见这尖脑袋便要举枪，自觉事不宜迟，猛然欺近，快如闪电，横剑猛刺，相交过后，戳穿了尖脑袋的胸膛，就势斜挑，割下了另一个敌人的脑袋。塌鼻者举着火把，喝道：“不好，有挑----”话音未落，利刃已经袭来，刺穿了他的喉咙。最后一人在扑闪的火光中，挺刀来迎。小五用了两个回合，杀死了这人。还没来得及庆幸，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顺着火光看过去，只见帐篷钻出来了六七个人，有人在寻拿刀剑武器，有个人却在急摇铃铛。女人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喝道：“快，尽快杀了这些守卫！”一个守卫喝道：“女巫要跑了，拦住她！”小五正欲上前应敌，只见身旁黑影一闪，女人的黑色巨犬已然冲扑上去，扑倒了一个守卫。小五射出一弹，打倒了欲砍杀巨犬的守卫。一个守卫见了，提剑猛扑过来。小五横刃相迎。这个守卫剑术颇有造诣，出剑凶狠，剑剑搏命。小五或挡或避，数合之内，虽格得从容，却也奈何不了对方。巨犬缠住了两个守卫。最后两个守卫各挺刀剑，扑向女人。小五担心女人或有危险。女人却端起自动步枪，向着冲来的敌人扫射。其中一人中弹倒地，另一个人张起防御罩，挡住子弹。小五见此，从容应敌，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勾引对方来攻，见对方中计，直直撞刺过来，顺势一拨，撂削对方手腕，一击中的，断手与长剑一齐儿坠在地上。再出数刃，将这人逼倒在地，戳穿这人的心脏。再斗张盾的守卫。这人手提利刃，或是忌惮女人的子弹，相搏全无章法。只用了两合，小五便了结了这人。再看巨犬，正与最后一个守卫在火堆旁缠斗。小五突上前去，削下了守卫的半个脑袋。巨犬全身是血，气喘如牛，转向小五扑咬过来。小五连连退避。女人连呼爱犬。巨犬像是梦中惊醒一般，猛然站定，瞥向主人，哀鸣一声，颓然倒在了地上。小五上前查看，对女人道：“你的狗不行了。”

女人见爱犬受伤颇重，抚摸它的脑袋，说道：“黑儿，你随我多年，忠勇有加，可惜命不得善终，却也赖不得我，”叹息一声，抽出附近尸体腰间的匕首，将匕首扎进了爱犬的脑袋，对正在巡视战场小五道：“追兵快要来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小五操着火把，令女人在后，前往不远处女人所说的逃生通道。只见石壁垂直，足有二三十米高，挡住了去处，一段石梯已经遭到破坏，只在底部留有数段残阶。稍稍巡查，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升降梯，可供上下。小五令女人先上，操作木制的绞盘，将女人送往壁顶。女人在升降梯里调笑道：“你将我一个人送上来，不怕我丢下你一个人，便这么跑了？”

小五道：“您与我萍水相逢，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逃命。您丢下我，甚至杀了我，都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女人嘿嘿一笑，说道：“你这人的想法好是奇怪呢。你大可放心，我喜欢你还怕不及呢，可不会丢下你！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摸过我的身体还健在的男人，你是唯一的一个呢。哼，哼，别害怕，我可不是某些毒虫，也没有变态的洁癖。嗯，偶尔调节一下气氛，是不是觉得很愉快？好吧，不说玩笑的话。年轻人，你的动作需要再快点，从政务厅赶到这里，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女人抵达壁顶，稍稍逡巡，说道：“恐怕你得自己想办法上来了。”

“没有关系。您先行离开吧，不用管我。”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看到你腰间的钩索了，恐怕这也是你可以活下来的原因吧。别啰嗦了，快上来吧！帕德与他的走狗们可以活到现在，可不是因为运气好。快点，再迟便来不及了！”

小五见女人不愿离开，只得解下腰间钩索，射上壁顶，由女人代劳，挂住升降梯。攀绳而上，将近壁顶，壁下突然喧声大起，火光闪闪而出。小五猱登而上，翻上了升降梯，飞箭乱射而来，屈身躲避，滚离升降梯。升降梯缓缓下降而去。女人喝道：“快，将绳子斩断！”小五近前挥刃，将缆绳割断。升降梯快速下坠，只听得“哗啦”一声，应是摔碎了。壁下光火腾腾，一个人站在前头，中等身材，看不清楚样貌，高声道：“请卡内基女士说话！”

女人拒绝小五的好意阻拦，来到崖边，应道：“还有什么话说，亲爱的帕德大人？”

帕德道：“我等待您不薄，为何要舍弃我等而去？”

“你还敢在这里说尽说好话？你居心叵测，派人收买我的狗，夜闯我的炼金房，偷窃我的灵药，还欲对我图谋不轨。要不是我早有准备，恐怕现在已经不能站在这儿说话了。虽说这人奸事败露，自讨苦吃，我却不敢相信他不是你派来的。我每天担惊受怕，生怕再有人来害我。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再说，你等怀疑我在灵药里作弄手脚，故意令你们变成这样，派人来监视我的工作，还堂而皇之地说是提供帮助。哼，哼，这心思真是丑陋无比！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恐怕，不少人想杀我泄愤呢。我待在这里，多活一日便是幸运，即便不死，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哼，从现在开始，还请就此告别，各谋生路吧！”

“一切都是误会啊。您是我们的守护神，您是我们的圣母。我们怎么会加害您呢？请您不要自寻烦恼，快快返回。我保证什么都听您的，以后没人随便踏入您的房间一步。再说，外面的凶物实在猖獗，我担心您一个人会有危险呢。”

“我的安危不用你操心，你知道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鉴于你是克莱门特家唯一的血脉，还是迪克的亲侄儿，在临别之前，还有一事奉告。灵药可以驱散疫气不假，却也不用三日一服。据我最新的研究，疫气侵蚀心智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恰恰相反，在起始阶段，污染进度十分缓慢，几乎说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您为何现在才告诉我们？”

“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不久之前的事儿。你以为我还可以道说实话么？即便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我在欺骗你们，坑害你们。你们现在或许也是这么认为。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藏下了多少灵药。话多无益，就此作别。提醒各位，别来我的房子闹事儿。你们都明白，对谁都没好处！”

女人离开崖壁，带头在前，在山洞里左折右拐，并无停滞，看起来对道路十分熟悉。忽然，前方微微发亮。女人手指道：“呐，这便出来了。”小五看到了洞口，率先走了出来。这时，天色微明，大雪纷飞依旧。所在的却是一处小山谷的底部。放眼望去，天与地似乎已经融为了一体，除了雪与山，什么也看不到。小五待女人出来，拱手道：“您与我萍水相逢，此番同生共死，也是缘分使然。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便道别了，有缘再见吧。”

女人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问。我可以怀疑，这是在敷衍我么？”

“您说起话来，叫人不知该如何应付。我听那帕德叫你卡内基女士，想必没错吧？”

“我是妮卡.卡内基。你叫什么呀？”

“我排行第五。您叫我小五就可以了。”

“那么，小五先生，我的房子便在不远处，翻过这处山谷，差不多就到了。为了感谢你活命的恩情，到我那里坐下来，真的喝一杯茶，聊表感谢。你觉得怎么样呢？”

小五道：“您的盛情心领了。我另有要事，实在不能奉陪。”说罢，略一拱手，便欲离去。

“你等等。你可知道我那里不仅有美味的黑茶，还有满是女人香的暖床，你真的不考虑去休息一下么？”

“我意已决，请您自重。”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很难引起男人们的兴趣。你可知道我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么？”妮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挤出一些黑色**状的半凝固物体，便往脸上到处涂抹。等她移开手掌，让人惊奇的是，女人满脸的皱纹消失不见了，肤色也变白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便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而漂亮的女人。妮卡嫣然一笑，问道：“这下，你改变主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