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见对方没有答话，似乎是默许了自己的猜测。魅影者似乎可以通过操纵变异人，从而可以与人进行远程的交流。这种异象匪夷所思，如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这时，空气中的风雪似乎更强了，寒气也更烈。极端的气候迷人双目，更压迫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小五有意再行试探，于是向前一步，扬声再问道：“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

对方这时开口说话了：“要么，留下你的灵魂。要么，留下你的尸体。”

小五笑道：“我还有其它选择么？”

“胆识令吾欣赏，傲慢不能给你带来好处。你必须通过考验，而且，你没有任何选择。”

“什么考验？”

“升华灵魂，打开通向至道的大门。”

“请说得简单一点。”

“杀了他，你便是这些奴仆的主人！”

对方话音刚落，身体便再次颤抖起来，转而站定，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刀。小五见小河两岸影影绰绰皆是人影，似有更多的变异人正在围拢过来。情知势急，暗思脱身之计，欲行退却，担心会给离去未久的贝拉等人带来麻烦，而且，那是远离乔林的方向，于是打定了主意，昂然跨过小桥，来到了对岸。独眼怪人稍一摆手，变异人们一齐儿向后退去，留出了更大的空地。独眼怪人斜指长刀，翻动手肘，突然发动，冲刺过来，迅如鬼魅。小五看在眼里，掠步相迎，见对方扬剑撩击，剑气凌厉，连忙扭身闪避，顺时举起枪刃，射出一弹。独眼怪人用长刀挡开了这一弹。小五连续射出数弹。独眼怪人或举刀弹开，或张盾防去。两人略一试探，刀刃相接。短短一分钟之内，以快打快，叮当作响，交刃了数十下。小五本想尽快制服独眼怪人，阻止大量变异人的聚拢。然而，独眼怪人亦是非同小可，剑术毫不逊色，且有隐隐剑气加持，不得不让他心生忌惮。而且，他渐渐发觉独眼怪人似乎在故意勾引他缠斗一般，守势居多，虽然着意不看对方的红眼睛，心中还是异恶气渐生，凛凛然知晓不祥，奋刃连出数刺，逼得独眼怪人退开一大步，瞅定围观的变异人间有个空隙，撒腿便奔，钻出了包围圈。果然，更多的变异人从村庄各处闪出来，挡住了前进的道路。小五或避或击，奋力地破辟道路，但寻空隙，奔逃而已。变异人群稍稍稀疏。很快，他逃离了村庄。不敢依循道路，勉强认定方位，在茫茫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行。正走着，脚下猛然踏空，似乎是中了陷阱，人往下滚坠，连撞数下。情知紧急，伸手乱抓。险险地勾搭住了像是石柱的东西，刚刚使力，那救命的突起物便断裂了，继续滑滚，稍稍平衡，见身下异常平滑，再无借力的地方，掏出腰上军用钩索，射在平整斜坡上，扎牢腰身，抓住绳索，却依然控制不住坠势。转而，身下一空，竟是直直地下落了。不过很快，绳索到了尽头，止住了跌势。他感到自己便在空中摇摇晃晃，稍稍心定，欲抽出腰间电筒，查看环境，突然，顶上的拉力消失了，人继续往下坠，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猛然发痛，失去了知觉。

小五再被剧烈的疼痛激醒，听得耳边传来群鼠的吱吱声，顿生厌恶之感，挣扎着坐了起来。大略检查周身，看起来并无大碍。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空气中满是一股憋闷苦人的奇怪味道。伸手摸出腰间的军用电筒，打开了电源。电光甫亮，晃逼双眼。四下照射过去，但见所处似是一处人造的洞井，遍地都是零碎的骸骨。再次检查身体，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严重的损伤。欲寻路离开，听得一侧黑黝黝的壁门里传来了靠近的声响，同时隐隐映来灯火。收起绳索，躲在一道突出的石壁后。转眼间，两个人手握火把，从壁门内走了出来。这两个人说是人，看起来却像是人型的怪物。其中一个长得异常高大，腰腹滚圆，脸上布满疮疤，嘴巴歪豁；另一个异常细瘦，只有一只胳膊，面态猥琐，秃顶同样长着不少疮疤。两个怪物模样的人来到洞井中间，四下张望。胖子恼怒起来，冲着瘦子嗷嗷直叫。瘦子显得不慌不忙，手举火把，四下巡望，很快发现了藏在浅壁后的小五。小五不等瘦子叫唤，掠身近前，挥刃横砍，一击便将他的脑袋削了下来。胖子见此，吼吼狂叫，举起铁叉，猛冲过来。小五一击削断了铁叉，再击戳穿了胖子的脖子。胖子戾气不减，还欲近斗，摇晃几步，栽倒在地。

小五将洞井仔细检查一遍，发现四下空旷，几无遮蔽，出口只有那处壁门。收拾好东西，小心探入门来。穿过大略十来米长的洞道，推开一道半掩的铁门，上得一段石梯，再过一道沉重的铁门，进入一处较为宽阔的大厅。观其样貌，却像是一处远古遗迹。四下桌椅俱全，一壁贴着数个书柜，上面堆着不少书籍。调查与大厅相连的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间各类生活用品俱全，开有石缝，恰恰可以看到坠落的地方。一个房间里醒目地悬挂着一只铜铃，似乎连通着某个机关。离开这处厅房，仅有一道上升的台阶。大概登了百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极为阔大的平地。这个地方不甚宽绰，却是极长，形似走廊，电筒光照射过去，竟是看不到边儿。两侧开着不少门洞，有的关着门儿，有的却似没有门。地面由地砖铺就，可能因年代久远且缺少维护的关系，坑洼不平，还有不少缺失。小五听得不少门洞里传来打鼾声，情知敌人不在少数，小心翼翼地蹑步而行。穿行数十步，看到通道中间放着一排桌椅。桌子极长，桌上乱放不少盆碗，不少老鼠啾唧其上，见到灯光，纷纷逃避。桌旁歪歪斜斜地分列着不少椅子，足有上百只。桌下以及墙边布着不少捕鼠的笼子，已经有所收获。小五离开这处桌椅，再进数十步，抵到另一道上升的台阶前。以为或是通向出口，攀级而上。来到一处小平台，发现连通着左右两个走廊。正犹豫该往哪一边，一侧走廊上哗啦啦地窜冲过来一个庞然大物。电筒光直照过去，发现竟是一只面目狰狞的黑色巨犬。他吃了一惊，连忙退向另一道走廊。那巨犬脖系粗壮的铁链，稍过走廊，便遭羁勒住了，扭身踊跃，连声吠叫，叫声浑重。小五奔出十来米远，发现已经是尽头了，连忙退入就近一个无门的房间，但见房内空空荡荡，别无一物，关闭电筒，抽出枪刃，贴壁窥听。不一会儿，乱糟糟的声音涌至走廊口。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道：“女士，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女人懒洋洋的声音道：“有事没事不都在于你吗，亲爱的帕德大人？我的黑儿不会无缘无故惊扰。显而易见，我这里遭贼光顾了。”

“啊，贼在哪里？您受伤了么？”

“贼在哪里，还需要我来提点吗？敬告诸位，我的地盘可不是你等撒野的地方！万一弄不好，将我惊出了病，嘿嘿，相信对谁来说，都没有好处。”

“女士，您赐予我等灵药，驱散疫气，挽救我等性命。我等感激涕零，怎么还会着意加害呢？至于上次意外，我等经过决议，已作处罚，您也亲眼看到，波尔顿现在已经是一堆骨头了。不过，我等最近总是睡不好觉，怕跟灵药有点关系。至于炼药的事，还请谨细一些。”

“放屁！我的药十分灵著，你还派人监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初已经向诸位提前申明，此药采用邪物，或有副作用。你等保得了性命，却三番五次质疑我的药效。实在叫人忍无可忍！既然如此，快快放我回去，破地方早就不想待了！实在不可耐的话，可将我杀了，充当你等最后的晚餐，也是好的！”

此言一出，群声嗷嗷起来，有抱怨的，有愤怒的，有劝解的。转而，纷声稍息。帕德道：“女士，我等实不敢不敬。这便退下，不打扰您休息了。至于炼药的草料，还需要些什么？”

“我昨日便已经令那个谁转告你了，我这边蓍草已然不多。近处采摘不到，可往远处去。耽误炼药，非同小可。另外，小腿骨再给我拿两幅过来，清洗干净，不然臭死人了！要新鲜的，不要下过锅的。”

不一会儿，灯火隐去，人声渐息。小五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苦苦思索如何才能脱身。突然，轻轻的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断断续续，越来越近，柔和的灯光已经映在了门外的墙壁上了。小五将枪刃操在手里，准备发动袭击。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道：“陌生人，我闻到了你的气味了。不想死的话，现在就出来，我们谈谈。你知道我不想要你的命。不然，你已经死了。”见没有获得回应，那女人继续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感兴趣。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活死人墓，什么条件都好说，包括我的药，要多少有多少。”小五稍作沉吟，说道：“你进来吧，别耍小伎俩。”见灯火转进门，显出一个身着睡衣的女轻女人的轮廓，猛然欺前，从后控住了女人的脖颈。女人手中的油灯“啪”的一声，跌在地上，火光扑腾数下，最终熄灭了。女人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浓香味，入鼻冲脑，小五觉得很不舒服，躁意顿起。耐住性子，上下检查女人的身体，防止对方携带致命的武器。女人道：“别害怕，我身上除了这件麻衣，什么都没有。如果你对我感兴趣，我也不是圣贞女。不过，这里恐怕不时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小五在女人身上没有发现异常，沉声问道：“你的狗呢？”

女人道：“放心，我的狗拴在大厅口，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进来。”

小五一边控制女人，一边打开手电筒，向门外照看一眼，见走廊上空空荡荡，将女人带进房间里侧，放开了她。电筒光照射过去，只见这个女人身着灰白睡衣，虽然身形较为丰满，声音听起来年纪也不太大，面容却黝黑而枯槁，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正平静而专注地打量眼前的陌生人。小五问道：“您看起来并非残恶之人，也没有变异。请问，您是什么人？”

女人道：“此处并非闲聊的地方。既然你有兴趣，简单说两句也无妨。我乃是附近村中的一位巫医，不幸遭到这群半死不活的恶贼强行扣押，羁縻活死人墓，生不如死，一直想要逃出生天，却力不从心，只得屈意事贼。”

“既是如此，我见那些人对你颇为敬重。这是为何？”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在我的印象里，您与我素昧平生，确是没有见过。”

“看起来你的确不知道我的本事，嘿嘿！我炼制出了一种灵药，可以驱散疫气。而且，我这灵药即便带在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也非同一般。普通人闻起来气味馥郁。要是不死人吸到了，却如毒气一般，很快便会昏迷。因此，我这药也有驱避不死人的功效。这些恶贼仰仗我的灵药，从而不敢对我不敬。”

“您口中的这些恶贼是什么人？”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还请指教。”

“这里便是尤巴底下村。你以前没听说过吗？看来，你不是本地人。这些人原是尤巴地下村的遗民，现在只剩下二百人不到了。在灾异没有发生以前，这里可是一处繁华热闹的好地方。我有几个朋友都住在这里。灾异爆发以后，更多的人们避难到此。刚开始还没有变化的那段时间，这里恐怕得有万人。”

“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用说么？那么多的人，却没有吃的。人们便开始争吵、猜忌，进而打斗乃至相互残杀。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可以猜得出来。如今，便成了这等模样。真是令人遗憾呢。”

“您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么？请原谅，我从上面掉下来，对这里懵懵无知。如果需要----”

“你是从天井那边掉下来的？”

“是的。雪夜莽撞，不慎跌落，可以说捡了一条性命。”

“他们故意挖了几条假路，直达井口。从来没有听说掉下来还有活的，你是第一个呢。嗯，嗯，不错。你是幸运的，我也是幸运的。”

“好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我们该如何离开这里呢？”

女人神秘一笑，说道：“别着急，年轻人，时间还有很多呢。我熟悉逃生的道路，你看起来颇有两下子。我们都是有用的人呢。请随我到我的房间，坐下来喝一杯茶，容我收拾一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