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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回忆录》第六节 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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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摆脱了绝望和悲伤,她选择了坚强和抗争。这也给孩子们带了曙光。

有点良心的债主,明白了我家的情况后,给了我们体谅,并没把我们母子驱赶出家门,摇摇头后便被母亲打发走了。只是逢年过节他们还是如期到来,打听一下父亲的消息,和看看我家有没可以带走的东西。

有些人还会采取恐吓的手段来威逼我们,个子羸弱的小赢就好几次差点被他们抱走了。母亲疯了一样跟他们做搅和在一起推攘着,才把弟弟抢了回来,然后小阿诚把小阿赢带走了,小阿文和小阿灵则要固守在家里。看见母亲跟他们动起手脚来了,这两个孩子便参加到斗争中去。因为年纪小,少不了挨打,可能替母亲挨打,对于儿子来说也是一种光荣,他们并不害怕。

每到过节的时候,我们都会提心掉胆的,一旦听到门外有摩托声音,或者门外突然来一句:“这是张淦坤家吗?”我们都会如有兵临城下,严阵以待。

小阿文尤其憎恶债主当中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大叔。母亲告诉自己的孩子说他们是放高利贷的,不好惹。小阿文还觉得他们是玩体育的,一个脑瓜长得像橄榄球,一个长得则如同足球。他们说话很刻薄,一进门就叫嚷着:你们的阿坤在家吗?没见到人就已经听到他们的声音,然后屋子里不管有没人,门会被人重重地推开甚至是踢开。他们会把小阿文的家当成他们的家,然后四处走动或者坐下。时而如侦探般寻找着家里的蛛丝马迹,时而又坐在我们面前说些脏话,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来招顺手牵羊,把在我家里看得上的东西拿走,甚至连我们的学习文具也被他们拿回去给他们自己孩子去了,然后撇下一句说:“你们的阿坤回来记得告诉我们哦,我找他有事。”弟弟没少当头当面地臭骂起这两个混蛋,而在一旁低声下气的母亲常常把弟弟给劝下去,小阿文只是握着拳头站在他们身边,时刻准备着什么。以前这四个小东西有好几次和那两个家伙扭打成一团。那两个家伙曾经就让小阿文见识了他们巴掌和拳头的滋味,可小阿文却时刻没想过因为他们害怕而离开母亲和弟弟半步。身为长子的他没理由碰到危险要离开。

一直以来,母亲为找父亲花了不知道多少心神。有人说在哪里见到他,有人说他在哪里包了个二奶过日子了。母亲扑来扑去却始终没找到父亲。

母亲带着小阿文千里跋涉地去了趟外婆家,为的是打听一下有没父亲的消息,可是无果而回。

回到市区里已经是入暮了,我们在汽车站下了车。母亲问小阿文坐了一天的公交车累吗?没等小阿文回答,母亲已经牵起了小阿文的手说:“跟妈妈去附近的一个朋友家吧,他跟你爸很熟,以前跟着你爸打工呢,现在人家都在市区了盖了大房子了,就是上次送过荔枝来咱家的李叔叔,可能你忘记了。但没说准他们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呢?走,再跟我走一回吧。”

没等到阿文的应答,母亲已经前起了他的手。只要可以找到自己的父亲,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小阿文一直渴望着父亲能像当初那样爱他们。

母亲领着小阿文在城市高楼的丛林中左拐右拐的。

这真是个迷宫,小阿文想。此刻,小阿文的眼睛湿透了,因为这些地方爸爸曾经带他来过,他坐在爸爸的摩托车后座经常来市区里玩,一路上的风景他都了然于心了,可他始终没从车上下来过,今天却在母亲的旁边来到这,他才知道楼是那样的高,昨天又是那么的遥远,他曾经把自己当成社会的主人,可现在却感觉自己是社会的孤儿————一身破旧的衣服,一脸落魄的神色。连在路边的城里的孩子都瞧不起他,给小阿文做鬼脸,还大声在后面说:“乡下仔,你们去哪里啊?”小阿文突然间感到屈辱和愤怒,他们竟然笑话他为乡下仔!可他只有被气的份,他一边被母亲连牵带拉地赶着路,小阿文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口里轻声骂着:一群狗杂碎,狗眼看人低!

母亲带小阿文来到了一栋三楼的小洋房前,按起了门铃。大门开了,是李太太开的门,母亲如见故人地掉起了泪滴,说明了来意,李太太给我们把门开了。

到别人家里,总感觉拘谨,小阿文不知道坐在哪里,倒是女主人告诉我们说你们顺便坐,然后母亲领着小阿文在沙发上先做下了。女主人跟我们说:“我先上上楼去叫一下他,你们先等会。”母亲甚是欢喜地说:“好的,好的。”

女主人上去了,母亲搂着阿文对这个房子指指点点说:“你看这房子多漂亮啊!等找到你爸爸了,我们再盖一间比它大的。”、

小阿文乐呵呵地说:“恩,太好了,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爸爸。”

“是的,所以现在受点苦没什么。”母亲的眼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湿了。

小阿文很兴奋地打量着这房子,突然他发现沙发那头的下面有个小孩。他正蹲在地上,在小板凳上写着东西,大概是作业吧,小阿文友好地对他笑了笑,可他只瞥了小阿文一眼,小阿文也没再理会他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了,可楼上一点声响都没有,我们的兴奋早冷却了。母亲走到那个写作业的孩子旁边,夸了他几句,然后叫他帮个忙,去上面催一下他的父母,说天晚了,阿姨赶时间坐车回去。

那小孩子没说什么,在小阿文看来,这个小孩子是冰块做的,但他还是放下了纸笔,敏捷地跑上楼去了。

楼梯上出现了堆满微笑的李太太,她很优雅地下了楼梯,来到我们的旁边,跟我们说:“不好意思哦,久等了。”没等我们回应一声:“没关系。”她已经抢着说:“我爱人他太劳累了,在楼上休息,刚才叫他下来的,他说起不来,叫我带个话下来。”

母亲像审判席上的犯人一样紧张开来。

李太太见我母亲那么紧张着实吃了一惊,她小了一声说:“我当女人的也明白你的苦楚,我丈夫跟我说,他也不知道阿坤的去处,他们已经好久没联系了,但他说一有他的消息便会跟你们说的了,你们就放心吧,我们都相信阿坤是个有交代的人,不会撇下你们不管的。他会回来的。”

母亲像个雕塑一样久久地坐着,用哭腔说着:“我们真的很希望能找到他,没有了他我们一家五口人日后怎么过啊?你就叫你李先生下来一下好吗?我想亲自问问他。”

李太太显得很厌烦:“人都走了,找人问有用吗,上次你阿坤还在我们这里拿了点去了呢,以后他回来了我还要向你们要回!”

我的母亲很伤心地在抽泣着。

“你们快点离开吧,别来烦我们家里人了,有消息了就会告诉你们,夜色不晚了,赶紧搭车回去吧。”

母亲像棵被水淋湿的树,她垂着腰杆很难过地走出了这户人家。小阿文被母亲牵着手走着,他瞪了那个李太太一眼便跟着母亲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因为太疲惫,小阿文走在路上都打着瞌睡,被母亲把他背在了身后。

那一晚的月亮,好凉。小阿文的脊背被月光照得透凉的,模糊间却感受到母亲的心跳还有她身体悲伤的颤动。

母亲以前只是个在家里操持家务的主妇,并没什么的劳动技能,且家徒四壁,如今却要承担养家糊口的重任,她只有凭借一颗坚强的心和一双勤劳的双手。

起先母亲想去菜场弄点青菜来卖。她把家里仅剩下的120元生活费花一半压到这个买卖上去了。因为这样她叮嘱我们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我们没有多余的钱去看病了。天还没亮,星星还在天上闪烁着,我家的灯已经在黑暗的村子里亮开了。

母亲背着扁担和箩筐,悄悄离开了家,摸着黑向村子外的菜场走去了。

晨早的田埂上,湿辘辘的野草羁绊着母亲的裤脚,蛇鼠的出没,无不给母亲制造了一回一回的惊吓。春夏的风雨让母亲的脸布满了沧桑,秋冬的寒霜锤打着母亲的脊梁。她跟一个农夫讨价还价的时候,她的孩子还在被窝里躺着,做着梦呓。她的吃苦耐劳令村里的人家都为之动容。

母亲那个时候给我的大抵印象是:蓬头垢足的,颈上缠着围巾,身上裹这围巾,终日挑担负重,提篮荷锄,在闹市与田野之间奔波劳碌。

母亲早晚两次都要去菜场那弄新鲜的菜来村里市场卖,起初母亲连叫喊的勇气都没有,她感觉不好意思。

第一天的做生意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想来到母亲的身边,他们不忍看见母亲出现在市场上叫卖,他们也觉得自己帮不了什么,来到母亲身边只会感觉更加凄凉。小阿文去了一回,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眼睛里还闪着泪。小阿文呆在妈妈身边,看着市场上人来人往,却没人挺下来,他们看着其他档摊上的贩子都是笑口笑迎的,可他们母子却沉默着,在一旁看着人家生意红火。小阿文说:“妈妈,我就来帮你叫卖。”说罢,圈着嘴巴张着嗓子喊:“卖菜啦,卖菜啦,快点来买菜啊!”

一天两担的菜并不难卖完,卖不完的自己留着吃。生意好卖完了,也就挣个十来块钱,家里的时候紧巴巴的。

母亲后来还去鞭炮厂弄了点鞭炮来做,平日卖完菜就爱在家里编织鞭炮;村里人说要到外面去做泥水了,即使不招人,母亲也会带着个草帽,拿上根扁担跟人家去,看能不能捞个短工干。去帮人家建房子倒台,只是力气活,一天能赚个二三十块。母亲回来时候都是浑身泥巴,手脚都起了许多泡泡,我们给她倒热水洗脚的时候,最心疼的就是看着她拿着一根针将水泡一个个挑穿,她会自言自语说:“钱难赚啊,你们要好好用功读书,以后就不用吃这样的苦头了。”她的手起了许多黄茧,厚厚的手掌显得很粗糙,而母亲每回做饭菜的时候不时还会唱起邓丽君的歌,我却感觉到母亲的青春又回来了,所以我爱听母亲唱歌,我不想看见那个沧桑的她、劳累的她。

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和能够养活自己,我带着弟弟将荒芜的果园开垦了,弄了几块菜畦,栽上了蔬菜瓜果。种子是来自平日做饭菜时候留下的菜根、有些是向别人掏的、还有些是去菜场那“借来的”。

有一回去我和阿灵去菜场想弄点胡萝卜秧,电视广告里说胡萝卜富含DhA,非常有营养价值,我们的生活太艰苦了,没钱吃肉,孩子总想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希望自己快点长高些。我们来到了菜场,有个荒芜的菜畦上都是胡萝卜秧,我们就抓了一把带回自己的地盘里去了。我们按时浇水、拔草、松土,胡萝卜秧是种活了,可过了一段日子一直没见它长高,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种的是一种杂草,它也就能长像胡萝卜秧苗那样大。

附近的农民把我们四个孩子在田地里折腾的事情当作笑话,觉得我们四个孩子垒起来也只比锄头柄高那么点,来种菜恐怕是为了好玩,却也会厉声警告我们说不许偷他们家的秧苗或者到他们的田地上去。

虽然没有种地的技术,可孩子们还是不辞劳苦百分百地用心。每天的中午和下午放学后,他们都会赶来果园干活。

孩子们的果园是在山岭上的,那上面没有水源,种起地来确实有点困难,顾而每天得到山下池塘打水。水是抬上去的,一根竹竿,一个桶,我和小阿灵负责抬水。挑着一桶水,在山林里绕来绕去,回到果园里,却徒剩个半桶水。一次总得跑个五六个来回。其余的两个小弟弟倒是少过来,他们在田里帮不了什么,只是拔草、浇水。所以哥哥把他们安排在家里帮母亲做家务。每天看着自己种的菜郁郁葱葱的,心头都在乐着。

果园对面是座坟山,名叫群太岭。名字也有一段故事。据说在抗日战争时期,村子有一群年轻的妇女被驱赶到这个山冈上,狠毒的日本鬼子用机枪把她们全扫死了。妇女们都被就地埋葬在了这个山冈上。这个山冈的泥土被血染红了,山上树木都相继死去,只剩下四棵百年的橄榄树和布满荆棘的草蓬。村里老人常对村里的孩子说,别去打搅那四棵橄榄树。后来这儿演变成成了个坟山,也变得狼籍一片,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那上面都能看到。

有时候在果园里忙活,忘记了时间,天黑了才想起回家。

回家的路得穿过坟山的山脚。每逢路过那个坟山总有点害怕。惨白的天空做背景,使得漆黑的坟山更显得阴深,而乌鸦或者野猫的叫声,把环境渲染得有点恐怖。草缝间出落的蛇鼠,倒是常让孩子们吓得直冒冷汗。每回路过那,他们都习惯低头只看着眼前的路。

母亲虽然不同意孩子们到果园里种菜,可孩子们还是执意要去,她也奈何不了她的孩子。而后,田里有了收成,让孩子们乐开了花,他们把自己种的菜摘回了家,虽然那菜长得没市场上的菜好看,但却是来之不易的。

母亲后来积累了点钱,确切来说只是三百来元。小阿文还记得母亲把那三百元拿给了他看,母亲告诉他:“光是卖菜,肯定供不了你们四个孩子上学。现在有了这点钱了,应该要做点大点的小生意。你说好不好?”透过母亲拿在手上的三百元,小阿文看见了母亲的笑脸,小阿文开心地问:“这三百元能干些什么呢?你可要想清楚啊,妈妈。”母亲的脸上诡秘地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打算去市区里弄点咸鱼腊味来卖,这些东西不容易变坏过期,做起来风险不大,有保障。你看怎么样?”“呵呵,钱是你赚的,你该怎么做就做吧。”

于是,母亲便做起了卖咸鱼的生意来了。

早市去这个村,晚市去那个村。哪里人多,哪里卖去。坚强的母亲终日骑着自行车驮着上两三百斤的货物四处奔跑。家务也全由孩子们来操持了。晚上回来,母亲还会到池塘里摸点田螺,甚至到山上锄点丝苗茎来卖,一直到晚上**点才回来。那时我们大多做了晚饭吃了睡了。而母亲还洗澡、洗衣服、吃饭和整理明天要出去卖的货物,折腾下来一般都是到午夜了。弟弟老埋怨母亲真的是赚钱奴,劝母亲不要那样卖命,母亲却也只对孩子说:“你们把自己的书念好就是了!其他的不要管那么多。”

母亲只睡四五个小时,早上五点来钟便起床了,将两三百斤重货物往自行车上装载好,便出门了。

冬天天亮得晚,还得在自行车上绑个电筒才好行路。有时候货物实在太重了,母亲就会把小阿文叫醒来帮个忙,小阿文很贪睡,老是起不来,倒是阿灵阿诚听到母亲的声音会主动起来去帮忙。小阿文在被窝里模糊听到门外的声响,弟弟和母亲聊天的声音,有时候心里愧疚难受还是会爬起来去帮忙。事情忙完了,弟弟会继续回到床上。母亲问一声:你们在床上睡好了没?房间里弟弟传来话:好啦!然后母亲把灯关上,把门合上,推着车子便离开了家门。我常常在这个时候醒来。听着母亲的自行车发出吱呱吱呱的声音渐渐远去,想着母亲每天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地工作,小阿文内心总不好受,便起床来念书了。有时候起得早还会给弟弟做个早餐,可弟弟不喜欢他做的早餐,市场上花个五毛钱买的汤粉比他做的好吃过不知道多少倍。小阿文想给弟弟尽点心意,有时候都是很难做到的。

早上起得早,不想呆在家里读书,用电要花钱,读书又怕打搅弟弟休息,小阿文便出去了门外。一般是坐在门前的石条上晨读。石条是个大墓碑,墓碑的正面贴在地上,小阿文一直想知道这个墓碑的主人公是谁。屁股做在凉凉的石条上好舒服。附近的人家起床耕作的时候看见小阿文这么乖读书,没少会过来聊上几句,小阿文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孩子,要努力读书,给你家争口气!”

小学期间,小阿文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每个学期末都会从学校拿不少的奖状回来。六年级过去了,墙壁上尽是层层叠叠地贴满了奖状。当中的也有弟弟的,可弟弟们好玩,不安心读书,所以成绩不糟糕,也不很好。母亲对我们的学习情况都还满意,尤其是小阿文,她总是鼓励孩子们一定要争气、不要输给别人看而且还要做人有骨气。这骨气、争气两个词自小就烙在了小阿文的心门上。母亲教育的孩子很简单,就是要他们明白这两个词,其他的自己从生活上去体会就得了。

母亲曾经担心地问过孩子:“哪天你们那死阿爸回来了,你们怎么办?”小阿文说:“我一拳打死他!”母亲笑了,弟弟接着说:“我们要四兄弟一起把他抬起扔到水库里喂鱼去。”母亲笑得合不笼嘴。虽然失去了父亲,但家庭的气氛也还是其了融融,有说有笑的。孩子们明白什么是同舟共济,为什么要相依为命。但家里成员间也还是少不了矛盾。

小阿文曾经一度很生母亲的气,因为母亲洗的衣服不干净,带有一股咸鱼的味道,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小阿文在学校里得了个屈辱的我外号叫“咸鱼仔”。小阿文把所有在学校受的气都带回家里发到母亲身上。母亲甚是委屈,可小阿文一直没理睬她,觉得自己的母亲不爱干净,后来干脆自力更生,自己洗衣服算了。

母亲并非都是那样和蔼可亲的,有时候她的脾气会很暴躁,那大概是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或者被别人欺负了。我们家的遭遇得到了许多人的同情和关怀,可也有不少伤我们心的流言蜚语,甚至我们的痛苦被别人当成了笑料。不管是我和弟弟,还是我们的母亲,一旦听到别人说我们坏话的时候,我们都则会很气愤地与人家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弟弟没少哭着回来,我明白他被人欺负了,而母亲呢?母亲在外面也会受到委屈,可她从不告诉我们,总是一个人藏着忍受着。在时光的流逝中,艰辛的生活往我们骨子里头注入了一种叫坚忍的东西。

母亲心情不佳的时候,碰巧我们弟兄又在家里吵嘴打架,那母亲会很生气。而每到母亲很生气了,兄弟间的矛盾都会放一边去,等着母亲的一顿打吧。

母亲喜欢拿小棍子打我们,棍子一到母亲手上了,我们就会往门外跑,没机会跑的就会钻到床底下去,顺便带上凳子和书包之类的。母亲往里面打,我们就往外面挡着。不严重的话弟弟还会做鬼脸来取笑母亲,如果被母亲钻到里面去他就糟糕了。

有时候母亲一时气难消,躲在床底下的孩子没说准就会呆在床底下睡着了。我很少尝母亲的棍子,因为我一直比较乖,不惹事,不像弟弟那样调皮。倒是弟弟吃了不少母亲的棍子的苦头。有时候没办法躲没办法逃的时候,弟弟就会躲到我身后扯着我的衣服,哭着喊着说:“哥!你救我!”“妈,你别打了,我知错了。”家里闹哄哄的。每到这个时候我会跟母亲说理或者试图去抢母亲的棍子,或找机会给弟弟跑出去,等母亲的火消了再回来。碰上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兄弟会给被赶出家门的弟弟悄悄留点饭菜,然后端出去给弟弟吃。

有一回晚上,小阿赢被赶出了家门,他爬上了窗子,可怜兮兮地往里面喊话:“妈,我肚子饿了,能回去吗?”

“谁叫你不听话,不要回来!今晚就呆外面被老虎吃了算了。”母亲好生气地回应着。

哇!哇!哇!窗外传来弟弟一浪接一浪的哭声。

母亲向我使了个眼色:“去,把他叫回来,菜快凉了,生得他在外面打扰人家。你们再给我惹事,我就把你们的皮给剥了。”没等母亲说完,小阿文放下了碗筷便跑出去找弟弟去了。

不管母亲怎么发脾气,其实我们都没怪她,其实我们都会原谅她。孩子的心很宽广。更何况我们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呢?母亲是我们唯一的依靠,她没有放弃我们,用她坚强的心维护着这个飘摇的家,使得它恢复了温暖,使得它重现了欢笑。我们并不因为失去了父亲而对人世的感到悲观和绝望,相反,在我们心里多了更多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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