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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绥》第二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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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连天处,苍穹如锦。浮浮冉冉,红紫间之。

映着梧桐叶都浓淡有致,染上淡淡一层霞光。

入眼处便晕满了这样浓重又淡薄的色彩,眼中一切好似都附著上轻轻浅浅的血色,分不清是入了梦中,还是入了画中。

秦嫮无心考究,只凭脑子里那股倔劲儿,小跑到树下,跌在松软的土上。她伏着身子觅了好一会儿,然后用手将一小处的泥土慢慢刨开。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她耳边密集的击打开来,衣裳也渐渐湿透,连绵不断的寒意渗进她的身体里。她并不想理会,指甲缝皆塞满了泥土,不知多久,终于将那小东西挖了出来。

“嫮儿,我前几日求了你一缕青丝,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我将你我的丝发,分别藏在这两枚香囊中。民间有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今,它们已缠在一起,系了死结。只怕这辈子,你都逃不开了。”

“珏哥哥……”

“嫮儿,你我相识相知已逾七岁。在殷珏心里,秦嫮早已是我的妻子。至多两月,待我行了弱冠之礼,便向父皇请旨,光明正大将你讨来。你…可愿?”

“愿。”

“传说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今日,殷珏就将这同心结埋于此树下,以梧桐为证,一生一世,举案白头。”

一生一世,举案白头。

她靠在树下,将那两枚香囊牢牢收在怀中。

耳边的声音开始远去,眼前的光亮亦在远去,消散到四方,隐隐结了雾凇,层层攀附,渐渐掩住她的视线。

她仿佛看见了殷珏。看见他一袭素衫,缓缓而来,他离她愈来愈近,面容也愈发分明。那双清亮眸子里,却盛着浓重的决绝与恨意,一如他离开燕京那日。

沉沉的灰色蔓延开来,她神识已然不清了,只拼了命想要攫取最后一粒光亮。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青鸾教她惊得生出好些薄汗来,就着刚濡好的帕子给她细细擦拭着身子,惴惴道:“方才真教我怕死了!如何喊都不醒了,像是梦魇着,一直哭叫,让人又愁又悸,好不担心。”

秦嫮闻言有些怔愣,似乎对青鸾口中自己那样惊厥的情状甚感惶惑。

她想告诉青鸾莫要替她操心,却被咽喉处火辣辣的刺挠感生生哽了回去。

碎发密密黏在面上,身上亦是黏糊糊的一层单衣。

她觉着自己仿佛将将在七八月的烈阳下被生生炙烤,反反复复,如枯鱼涸辙,后又被缚困于层层雨雹中浸淫了好些时候。

一种栗栗的阴冷不断从身体的每个微孔中溢出。秦嫮竭力撑着,身上仍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恹恹无力。

“现在是什么时辰?”喑哑不成话的嗓音实令她骇了一跳。

“小姐,已是申时了。”

“我竟睡了这样久?”

“不止呢,你昏睡了整整两日。何况,又是醉酒又是淋雨又是发热,这般折腾,能如何好受?”

青鸾在床边沏着热水,口中不满的嘟囔着。

秦嫮知她是心疼自己,故不免有些气恼,低低笑道:“好青鸾,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你就别与我置气了,好不好?我发誓,再不会了。”

“小姐,青鸾知道你心里的结,我也没法子帮你。只是看到你这般难受,又这般折腾自己的身子,实在心疼的不得了。你不知道,你病了这两日,老爷和公子忧心如捣,轮流在床边守了好些时候。老爷还将孙御医连夜急召到府上,折腾了大半夜,等情况稳下来了,老爷这才回了东厢歇息。”

秦嫮听她这样说,只觉心痛难当。她虚合了眼,眉间微微攒着,并不搭话。

青鸾见她面色仍然煞白,只道她是憔悴至极,又睡了过去。她正想离开去小厨房,给秦嫮弄些清淡菜食,便听得声后一声轻唤:

“青鸾,你可曾见过一对香囊?”

“见过。当时那香囊被小姐攥在手中,我便将它收到了小姐惯用的楠木妆奁里。”

“麻烦你,帮我将它取了来,顺便将铰刀也一并捎来。”

“好。”

“嗯,再派个丫头去爹爹房里报个信儿,就说我已经醒了,没甚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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