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说话间，一滴血珠悄然从她指尖溢出，融入银针，银针微微翁动了几下，逐渐从她手中飞起，漂浮在空中。

白孜然此时像熟睡般微闭眼，可人的面孔上满是如梦似幻的神情。

妖异的红光一闪而过，银针又重归静寂，师父立在旁边，警觉地眯了眯眼。

许是闻到了血腥气，阵中血族少年的攻击愈发凶猛，阵法隐隐显露瓦解之势。师父正准备上前加持，少年却在那一刻突然冲破阵法，如一阵飓风刮到他面前，向着白孜然而去。

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师父淡然一笑，犀利的目光直直对上他的血眸：“现在还不行。”

“你？想要阻拦我？”血族少年像是见到什么好笑的事，唇角上扬，傲得不可一世。

师父只微微颔首，下一秒，血族少年便毫不犹豫地出招，嗜血的眸中淌着兴奋的因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不怕死的向他挑战了。

久到他快要忘记，疼痛的滋味是什么……

外面发生了什么，白孜然都不知道。她只觉得此时的感觉很奇妙，有源源不断的温暖顺着四肢淌入灵魂，周身如春水环绕，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有熟悉而让人依恋的味道。

“阿然，我的小阿然……”

是谁在吵她睡觉？白孜然不高兴地踢踢腿，却听一声尖叫入耳，她所处的那个空间开始剧烈地颤动。

还没容她抵抗，一双手便将她拽了出来，眼前一片明亮，温暖悉数离身。那双手不容分说拍在了她屁股上，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她嘴里发出来。

白孜然被吓到了，睁开了眼，却看到一张正在端详她的脸，是那个该死的爹爹。

见她睁眼，他显然有点惊讶，狼一样锐利的眸子眯了起来。

“恭喜老爷，夫人诞下的是小小姐！”

他从接生婆手中将她接过，白孜然眨眨泪眼，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

眼前的男子脸部坚毅的线条在那一刻变得柔和，白孜然眼睛都看直了，张着小嘴忘记了哭泣。

“小小姐看来很喜欢您，一到您怀里就不哭了呢！”

“是么？”微勾嘴角，男子垂下眼睑，让人无法看出他眼中的情绪。

缓慢踱步至床边，男子将她安放在正盖着薄被闭眼躺着的女子身边，眸色深沉：“你且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

女子颤了颤，并不作声。

直到男子和那接生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女子才坐起身，紧紧抱住她刚产下的孩子。

一滴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正落入白孜然口中，说不出的苦涩。

白孜然好想告诉她不哭，可是白孜然知道这只是银针设下的幻境，现实生活中的她们，早已经被赶出白家了。

她从来无力改变什么，正如她现在，不能举起那短短肥肥的小手，去触碰那泪人儿的脸，给她安慰一样。

阿然很没用！

阿然是真的真的很没用！

连累你被赶出白家，让你中了歹人的奸计，为了阿然的性命你葬身于火海，阿然甚至还一度忘记那些仇恨……阿然，要是个男孩儿该多好？

这样，爹爹就不会纳很多新姨娘，就不会把你丢下……

这样，即便不幸福，你也还活着。

“停停停，马上给我打住！”

中气十足的叫声响起，眼前的景象随之凝固，白孜然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动了。

一个拇指大小的女孩儿怒瞪着她，嘟着嘴的模样十分可爱：“本来只是想恶搞一下，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悲情，本公主实在看不下去啦！”

“你是？”白孜然维持着‘亲和’的笑容，努力抑制着要把她掰折的冲动。

居然敢恶搞她，还让她露出了那样的一面……

“我就是住在这银针上的生灵啦！请称呼我团子。”团子眨眨眼，“拉你来这幻境，虽然很抱歉，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团子的长发和裙摆飘浮在空中，一团温暖的光自她手心亮起，将她的脸庞照得雪白，大大的黑眸也越显清绝：“我预感到了，你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白孜然看着团子，心跳如擂鼓，觉得那里好像有什么在牵引她，召唤她，于是下意识伸出手。

“这次契约后，也许下次，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团子微笑着，身影逐渐消失，化为光，融入她的身体。

力量在她体内涌动着，再次睁眼，世界全然改变。

依旧是在那阁楼，眼前是四下逃逸的流萤，闭上眼，眼观鼻，鼻观心，她能够敏锐地感到空气中灵力的微妙波动。

有师父的，也有血族少年的，两股灵力相互冲击……有血腥的味道，师父似乎受了伤！

双手不受控制地执起银针，手腕翻飞间，银针刺破天际，直直插入血族少年的肩膀。

血族少年负伤，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幽暗的眸子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即便化做一群蝙蝠，嘶叫着冲破窗棂，隐身于夜幕中了。

本着乘胜追击的理念，白孜然跃出窗外，师父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师父！”一落地，她这才想起师父受了伤。

“咳，咳，无碍。倒是你……”师父清亮的眸子里溢出担忧，沧桑的面容更老了几分，“怕是活不过多久了。”

白孜然摇摇头，露出美得令人窒息的笑容：“阿然却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活着。”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畏惧未来，不沉溺过去，只因为自己快要死了吧……

“这世上，我最想要感谢的，有三个人。”

“师父，也有你。你呢，小时候超级变态地强迫我修炼，不准我玩儿，有时候还惩罚我叫我饿着肚子，甚至把我关在密室里。”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因为你说要报仇，所以我才监督你修炼。因为你出去玩儿，烧毁了森林，所以我才会限制你的自由。因为你有时挑食，所以我才叫你饿着肚子。因为你哭着找妈妈，所以我才将你关进密室里。”

白孜然汗颜，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家师父：拜托，别在意这些细节好吗？

“师父可还记得，我是怎么成为你的徒弟的吗？”白孜然突然一本正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