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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侍卫是怎样坑成的》第七章 得入寝殿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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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未捷身先死。

秦澜被万伟拎到泽青殿的时候这样想道。

万伟是真的拎。他个头大,有一米九的样子,身材强壮,臂膀有力,两根手指轻轻巧巧地就能拎起秦澜的领子,秦澜在他手里,就好像可怜巴巴的小鸡一样。

“万头。”可怜巴巴的小鸡说道。

万伟没说话,他用看“鱼唇的人类”的眼神看着他。

秦澜乖巧地垂着头:“万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明明没有露出什么痕迹啊,怎么就被发现了呢?还有世子,他一直看着他,世子也并没有做什么动作啊,竟然也能让万头出来抓他。

万伟轻哼了一声。“告诉你,好让你下次再来偷听?”

秦澜撅起嘴嘟囔:“都说了我没有偷听。”

万伟自然也是信秦澜没有偷听的。这个年轻人算是从他手里出来的,他自认为看得还算清楚,秦澜没有这个胆子。再说,偷听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但是他却说:“你跟我说这个没用。听世子处置吧。”

秦澜就是一呆。他蔫蔫儿地垂着头,耷拉着嘴,看起来无精打采,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万伟把他放在泽青殿的地毯上。

万伟一把把他丢下去,绷着脸说道:“先跪着吧。”说完他便走了。不过肯定不会离开太远,估计是要守在殿门口,顺便远远看着他。

秦澜听着万伟的脚步声走远,在他身后伏着身子,却是悄悄地,悄悄地咧开了嘴角。

世子的寝殿!秦澜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兴奋了起来。作为一名世子亲卫,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机会能踏进这个大殿,而是一般在门口,在窗户外面,在殿后,一站就站一个白天一个晚上。

天知道他多么想来到这个地方。这地方少有人踏足,连府里最尊贵的广王也不会常来,只有世子,只有他一个人,一天一天地呆在这里,在这里陷入安眠。一个人睡觉的地方,总叫人觉得那是一处隐秘,而踏入这个地方,就好像能离主人更近一点似的。

秦澜偷偷地抬起头,开始打量这个大殿,这让他有一种满足感。他小心地吸气,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气,是香炉里散出来的,他小心地嗅着,好像在闻世子身上的气息。

这大殿与一般大殿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金顶石壁上绘着各色各样的图案,有各类鸟类飞龙,色彩很鲜艳。殿中设着一方大紫檀桌,一口大铜鼎正在当中摆着,一溜圈椅子围着一个漆金宝座,香炉里袅袅地冒着烟气。

但是又都不一样。橘暖的灯光悄然照着,给整个大殿里的东西镀了一层温暖的感觉,近窗边的条桌上,放着两盏精巧的玉杯。窗帘已经下垂,那床帘是淡青色,上面绘了细细的竹纹,被风吹着微微荡起,仿若在风中摇它的叶子。

都是世子的,都是世子喜欢的。他喜欢在窗边看书,所以窗边的桌子上常备着茶盏和果盘。果盘许是刚刚被收了去,待晚饭后再呈上来。他喜欢淡色,喜欢竹纹,他还喜欢玉,喜欢精巧的小玩意儿。他喝的茶是恩施玉露,他用的香是宫中香,他最常穿的是宽衣长衫。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书房和校场,其次就是议事殿。他不喜欢吃辣,口味清淡,喜欢喝龙井竹荪。

秦澜想着,自己都是一愣。

原来自己对这些东西,已经记得这么清楚了。就好像世子在他心中的位置,不知不觉就已经那么深。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秦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猜测世子是不是要跟广王一起用晚饭。

世子是不是已经吧把自己给忘了?他有点小侥幸,又觉得难受。世子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个有点傻乎乎的,打架打得不要命的小侍卫吧。

这感觉真苦。秦澜想。自己的感情藏着掖着,不敢叫人知道,真苦。比药还苦,比什么都苦。

“秦澜?”

像是暗夜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秦澜一听到,就猛地僵住了。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他很少听见这个声音叫自己的名字。他想象着那人洁白的细齿磋磨着,舌头顶着齿尖叫他的名字,像是把他这个人都慢慢嚼碎了,只剩下一颗小小的心。

他深呼了一口气,几乎像是叹息。他转身伏下身子,像个虔诚的信徒那样,深深地,深深地弯下身去。

“世子。”

江奂让秦澜进了侧殿。杨内侍带着几个小寺人给世子更衣,青川青谷进来收拾寝殿。青川那姑娘经过秦澜身边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秦澜嘴角一耷拉,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这时间有点难熬。秦澜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心知其中就有世子更衣的声音。他不想去想,又有点控制不住,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有点龌龊。

如果爱一个人,如果很爱很爱他,你会忍不住想象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你想了解他,想仔细看他,你想把自己黏在他的身上,想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没什么吧。秦澜想。爱本身就是这样,它并不纯洁,它是爱欲交织,人生来就有一种渴望,想要肌肤相触,仿佛这样就能安心一点,仿佛这样能拉进两颗心。

世子收拾妥当,散着发坐到旁边的圈椅上,把玩着手里的珠子。他瞅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动分毫的秦澜一眼,笑了一笑,又淡声说道:“说罢,你怎么会在议事殿外面。”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玲珑珠在宫灯下折射出的七彩的光芒,又转头看了秦澜一眼。

秦澜没敢抬头看江奂。他的脸很红,红得他都羞于见人,红得他整个耳朵都泛起红光,连带着脖颈也红了一片。

他低着头,不停地倒抽气,硬是说不出话来。

太特么的紧张了!他该怎么说?总不能说他一直暗恋世子,所以听见他受伤就火急火燎地想去看他一眼,这种理由说出来也要有人信!更何况他是断断不敢表露心思的。至少现在不敢。

他缓了缓,缓了又缓,直到江奂有些不耐烦地碰了下手中的珠子,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属,属下,属下觉得自己的伤长得差不多了,想,想回来继续值夜,在外面没,没找到万,万侍卫长,这才犯了天大的胆子,想往里面看看。”

秦澜说完,咬死了牙帮,准备打死不改口。反正他去的时候没遇见什么人,当时万头也确实不在外面,世子就算要治他的罪,也拿不出实在的错处来。

虽然偷听私密是死罪,但他本就是世子心腹,手下也做过不少暗事,已经算得上是世子的死士了。世子若要罚他,顶多也就把他扔牢里关上两天,打上几十棍子,回去躺个几个月也就回来了。毕竟亲卫还是不同一般侍卫,培养一个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江奂嗤了一声。

秦澜听出这声音里淡淡的不屑来,脸不由更红了。

真糟糕。他苦笑道。还没能离世子更近一点,反而就要一辈子背上不忠的黑锅了。

“秦澜,我念你是我亲自带回府的,又在我身边跟了七年,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你却不知悔改,屡犯屡错。”

秦澜有些愕然地抬头。

一而再再而三?这从何谈起?

江奂看见秦澜眼里的不可置信,敲了敲桌子,浅浅笑了一下:“我问你,你是不是有走火入魔之症。”

秦澜暗暗呼了口气。虽说不上是走火入魔,这事也差不多了,以世子的精明,早晚得知道。

“是。”他沉声说道:“属下的确有此怪病,平日里并无症状,只有演武运功的时候,若是……若是血气过甚,就会失去心智。”

江奂抿了抿嘴:“竟然还有这种怪病?倒是有趣。可有压制的办法没有?”

秦澜忙不迭点头:“有的,我师姐……成箐,成侍卫略通岐黄之术,便是她帮我压住的。这病平常没什么,与常人无异。”

也不知道世子听懂他最后一句话没有,秦澜想。他是个正常的人,他不会惹出什么事,他还是可以做个亲卫的,不要赶他走。

他鼓了鼓勇气,抬头看向江奂:“世子,我每次犯这病的时候,武功会莫名暴涨,虽说神智尽失,但是……”

但是他会变得很厉害,可以用来对敌。

秦澜的眼睛看向江奂。他的眼睛很大,线条也很漂亮,所以情绪也很明显,明晃晃湿漉漉的,好像会说话。

江奂读懂了他的意思,有些哂然一笑。这个侍卫,是在告诉自己,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深入敌腹,自损一人,杀敌八百啊。

他稍稍打量了一下秦澜,想起自己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忽然有些感慨。自己的侍卫,品性如何,他多少了解一二,秦澜此人,忠心有余,智谋不足,倒是一番孟勇。只是……

他顿了顿,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挑眉看向秦澜,慢吞吞说道:“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瞒我了?”

“没有,没有。”

秦澜眼睛一亮,见世子语气松动,哪有否认的道理。

却见江奂笑得更深了,还有一点揶揄和不怀好意。他这样的表情,叫秦澜心中一跳。他总是有这种魔力,安静的时候宛如神袛和天使,却能在不经意间露出恶魔般的邪美,动人心魄,吸人心魂。

“壬申日那天,”他侧靠在椅子上,耳边的头发散落了一缕在胸前,优美的脖颈露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他瞥了秦澜捏紧的手掌一眼,微微笑了起来:“我经过叠翠苑的时候,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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