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诺白是当晚才知道贺卿去了江南的爷爷家，还是季凌述通风报的信。

其实也不是季凌述的错，怪就怪在兄妹俩打电话说到怎么说服爷爷给他请个保姆的时候，贺卿的声音不小心蹿了进来。

“家里有客人？”季诺白眯眼一问，仔细听，电话那边嘈杂的声音就没了。

“哪有什么客人，都是自家人。”季凌述打哈哈，“说正经的，爷爷保姆的事……”

“都是自家人啊？那我们微信视频吧！”

搁小时候，没准季诺白就信了，可现在，她才不吃季凌述这套。滑动ipad屏幕，点开订票软件，查询今晚回去的机票。

“流量很贵的，好吗？你以为乡下跟城里似的wifi全覆盖啊！”

“四哥，你难道忘了爷爷家的wifi是你安装的吗？”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季诺白要相信了她四哥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她说贺卿最近怎么跟失踪了似的，原来是趁她防线松懈，打到敌后去了，直接打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手一挥，机票订好，直接拍板，“航班信息发你了，一会来接我，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比如私房钱藏在哪里。”

季凌述一声狼嚎，收起手机冲进家，抱了几件老爷子的宝贝，“爷爷，诺丫头马上就回来了，我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正和贺卿切磋茶艺的季侯聿听到这消息，老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洒出几滴，他急忙放下杯子，指着书房的方向，“你赶快，书桌上那个笔洗藏起来，然后去厨房找个盛汤的大碗顶上。”

贺卿知道他私自跑来江南的事情迟早会被季诺白知道，所以就打算回去了再给她说，只是没想到她来得那么快，几乎乱了他的阵脚。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季侯聿吩咐完，神色自若的端起茶杯品茶。

听说了季诺白这些年的光荣败家事迹，贺卿能理解季老爷子为何会那么紧张，毕竟，金山银山也抵不住她那么一碰瓷。

季诺白是晚上九点半的飞机，落地接近十二点。落地开机的那一刻，她第一时间给千里之外的白女士报平安。

一下飞机，季诺白差点被室外的寒风给逼回机舱。坐摆渡车到航站楼，她一个劲的往前冲，盘算着一会见着季凌述一定要先把他外衣扒下来穿上。

午夜的机场依旧人声鼎沸，出站口站了一层又一层的接站人员。季诺白绕过那些推销住宿的大叔大妈，按照约定到达了约定地点。

“冷死了，还不来！”

牙齿打颤，季诺白搓搓手臂，不停的跺脚，恨不得高跟鞋的那鞋跟是踩在季凌述脸上。等了小会，实在是受不了早春的寒气，准备给季凌述打电话。

手机刚拿出来，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的重量。

惊讶的一转身，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深色的布料，后退小步，贺卿柔和的五官就在眼前，她搭着他的大衣，他身上只着单薄的深色衬衣。

“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贺卿责备，拿过季诺白的包，双手拉住大衣，连衣服带人的把季诺白~带到跟前，她转过来正好方便他给她扣扣子。

季诺白盯着他扣扣子的手，指节修长，指甲圆润，修剪得很干净。这只手握笔的时候很好看，可以做出好看的模型，还可以做出各式各样的佳肴。

她的手提包挂在他手臂，有些不伦不类。

“你怎么在这？”她明明是喊四哥来接自己。

“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在这里，省得你误伤。”贺卿习惯性的牵起她的手，晃的想起，他扣扣子的时候把她整个人都扣进了大衣里，没有把她的手装进衣袖，只得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往外带。

“你去我爷爷家干什么？”贺卿不提还好，一提，季诺白就想起这茬。

“负荆请罪。”

季诺白冷笑，“那也没见着贺总您哪伤着了。”

贺卿哑然，脸颊贴着她微凉的发顶，“伤财了。”

光是那十几件古董赔下来，半数的身家都赔了进去。别看季老爷子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一进门就给他挖好了坑，至于是他自己跳进去还是老人家踹他下去，这个就全看他的自我觉悟。

显然，他的觉悟不错，趁着出门接季诺白的空档，他已经安排徐崇易派人打包物什，不出意外明早就能送到。

车上暖气充足，季诺白一上车就脱下贺卿的大衣递给他。

“饿不饿？”贺卿拉过安全带扣上，顺手把衣服丢在后座。

怎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季诺白微微皱眉，看了眼时间，十二点过，从机场走高速到小镇将近两个小时，到爷爷家估计快凌晨三~点，那时候家里人肯定都睡了，她去了难免打扰休息。

但是，以她和贺卿现在的情况，她实在不能做到完完全全的放下，能和他平和的共处已经是一定的让步，若是还要进一步的发展，那道坎，她还跨不过去。

为难之际，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还回去吗？”贺卿启动车子，滑出停车位，“现在回去肯定很晚，要不明天再回去？”

贺卿这么问其实是有私心的，和季诺白独处是一方面，夜晚疲劳驾驶是另一方面。这几日~他白天都在陪老爷子下棋，实际上，除了下棋和来去路上的时间，他基本都在忙工作，夜里基本没怎么休息。

“四哥说他等我。”季诺白退出微信界面，收起手机，余光扫到贺卿略微疲惫的神色，正好一束白光照在他的脸上。

眼眶里有些许血丝，眼下是一片黑青。他左手的手肘抵在窗边支着脑袋，前面的车刹等停车收费，趁着这个空档他闭眼左手虎口大开，拇指和中指指腹按了按太阳穴。

“嗯。”

贺卿不咸不淡的应声，随后空间趋于寂静。因为半夜赶路，他高度集中注意力开车，而季诺白正襟危坐，时不时偷瞄。

车子驶出停车场，贺卿眼尖的发现路边有自动售卖机，下车买了罐咖啡，回头时，季诺白已经下车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前。

“你休息，我开车。”她说。

贺卿不放心，“晚上开车很危险，我来吧。”

“疲劳驾驶更危险。”知道贺卿担心什么，季诺白补充道：“我在飞机上已经休息过了，一会开车开慢点就行了。”

“把车停这，我打电话让人送我们回去，车子我明早再过来取。”

说着，贺卿拿出手机滑开屏幕，但季诺白接下来的一句话成功的阻止了他下一步动作。

“贺卿，我已经不是那个事事都需要你的季诺白。”

季诺白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请你不要总是站在你认为对我好的角度替我做决定，你不是我，我也不需要。”

“碰”的关门声。

贺卿的眸色沉了几分，没了喝咖啡的心情，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他神色淡淡的上了车。

上次坐季诺白开的车他喝酒醉了七八分，除了一门心思想找她茬，其他的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今天清醒的坐在副驾驶，正如她所说，她不再事事需要他。

她不会再问“上左下右还是上右下左”，也不会问哪边是雨刮哪边是转弯灯，不管是起步还是刹车，他都不会因为惯性猛地撞到额头。

瞥了眼速度盘，稳定的九十码。

想起她第一次上高速，时速已经低过了高速的最低标准，他们收到了警告，而她还一脸正经为自己反驳。

嘴角不自觉的浮现一丝笑纹，她那句“开那么快赶投胎啊？”至今让人哭笑不得。

夜里的高速车流量远少于白天，加上车速保持在九十到一百之间，处于一个正常的范围，贺卿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

他没有开口，季诺白也没有说话，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压抑，沉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对面的远光灯飞驰而来，季诺白不适的眯眼，方向盘微微偏离，车子猛地颠簸，贺卿的神经倏地绷紧，险些崩断。

反观季诺白，她倒是一脸风轻云淡，只是眯眼时不悦的皱了眉头。

错车仍旧打远光灯，这是国内绝大多数司机的通病，她说不上习惯，更别提喜欢。

反光镜里的强光很是刺眼，后面的人想超车，但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估计是个半吊子的新手。

季诺白想。

“嗞嗞嗞。”

贺卿将一部分注意力分出来，手机屏幕变成了林锐哲极其骚包的个人照。他没有接，随手按了个键，手机便停止震动。

再抬头时，是听到了季诺白慌张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