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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家人》第74章 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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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严沈丞,北平四大家族,四九城里的顶梁柱。四家族长居于北方,贺家公子两次登门,不知所谓何事?”

浇完最后一株迎春花,季侯聿放下手中的葫芦瓢,踱步至院中石桌,提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明知故问。

桌上摆了一盘残棋,两只茶杯烟雾袅袅,似乎在等人来,就连宅子的大门都是敞开的。

“来得唐突,还请季老先生莫要见怪。”

“唐不唐突,你都来了。”季侯聿落下白子,“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

大家都是明白人,来意,既然懂了就没必要说出来。

贺卿将备好的礼物搁到石桌,“初次见面,小小礼物,还请季老先生收下。”

季侯聿瞥了眼手边的紫檀木盒,手跨过木盒落在棋盒里,取出一枚黑棋,言其他,“丫头说你棋艺不错,同我来一局。”

“下得不好,还请季老先生手下留情。”恭敬不如从命,贺卿在老人对面坐下。

这一下就下了好几天,中国象棋、国际象棋、围棋,每下一种棋贺卿都无比惊叹眼前老人的才学与胸襟。

与白行文不同,他很低调,学识渊博却从不显摆,比起白行文宅子的门庭若市,他家门口可谓是门可罗雀,鲜少有人来拜访。但是,凡是有眼力价的人都能看出这位老人并不简单。

所以,贺卿最先来拜访老爷子。

对贺严沈丞四家关系了如指掌,甚至南北圈子里的事情都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偏偏一身朴素打扮喝着粗茶,贺卿自然不敢怠慢,更何况对方还是季诺白的爷爷。

反观季侯聿,从见面起就笑得慈祥,像寺庙里供奉的弥勒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古至今的典故如数家珍。鲜少将话题引到自家孙女身上,一门心思的下棋,弄得贺卿就算有一肚子的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不过好在贺卿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耐性十足,哪怕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也能一脸风轻云淡,说话做事不疾不徐。

“知道为什么留你下棋吗?”

初春的傍晚霞光万里,带着新雨后的湿气,季侯聿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望着高墙外的夕阳,问贺卿。他穿着白色的唐装,织着夕阳的金线,余晖落在他的精神饱满的脸上,衬得他越发慈爱。

“一棋观百态。”

季侯聿嘉奖的点头,下棋不仅是个消遣,还可以修生养性,最重要的是,从一个人下棋就能看到他的本质。

接过贺卿双手递过来的茶杯,轻抿,初茶涩涩,茶香淡淡,茶汤纯正,下棋品茗乃是人生一大快事。眼前的年轻人不仅能下一手好棋,还能沏一壶好茶,颇得他心。

“下午留下吃个饭吧。”季侯聿松了口。

“多谢老先生。”

贺卿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来了这些天,除了宅子最外面下棋的这个院子,他哪里都没有去过。

每天早上老先生出门访友,下午回时,他就等在门外,然后陪老人家下棋。每每快要到晚饭时,老人家都会以一句“时间不早了,你且回去吧”就把他给打发。

留他吃饭,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太爷爷!”

一声欢快的呼喊阻断了季侯聿下棋的思绪,贺卿顺着声源望去,一个扎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抓着书包朝院子跑来,瞧那身打扮像是个初中生。

在她身后是年轻的一男一女,两人手里分别提着几袋食材,再往后是一对年龄稍大的夫妇。

“妞妞来了,好像比过年时又长高了。”

妞妞,小骄傲,“我可是班里最高的女孩。”

“爸。”“爷爷。”

按理说,认亲戚这种事情应该由晚辈自己来,但显然季诺白不在,季老爷子只能打哈哈随便带过去。

“这位是贺卿,这几天都是他陪着我这个老头子说闲话。”

贺卿这个名字在季家早就传了个遍,季柏(bó)渊和季凌述父子俩太清楚老爷子连打电话把他们叫回来是什么意思,于是配合老人简单寒暄。

“时间还早,我先带贺卿进屋坐坐,你们父子俩没事就去厨房打打下手。”

言毕,季侯聿带着贺卿进了大宅。

“小子,要不你再和你~爷爷商量一下给他请个保姆?”

想到前几天老头给自己打的电话,季柏渊就憋不住笑了个前翻后仰。

“柏渊啊,你快带你媳妇儿回来给我做个晚饭,准外孙女婿都陪我玩了好几天了,不请人吃顿饭,我过意不去啊!”

对,没错,学识渊博,文能弄墨武能跳个广场舞的季侯聿季老爷子,三百六十行,唯独厨师这一行他不行。可谁要说给他请个保姆,他又不肯答应,说什么请个女保姆亡妻知道会伤心,请个男保姆别人会乱想。

儿子们曾多次提及把他接到身边,他更是有理,距离产生美,不去!

总之,就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独居此处。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儿子们只好托左邻右舍多帮忙照顾老人。加上季侯聿在镇上的人缘极好,镇上的人更是没有推辞。

所以,当贺卿来了,老人家是喜忧各半,喜得吧,是这个年轻人还不错,忧得吧,是人来了好几天他没有尽地主之谊。

屋外,季凌述两手一摊,不买他老爹的账,“爸,要不这样吧,咱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说请保姆,公平点,别老坑我们这些年轻人。”

屋内,季侯聿经过门口架子时格外叮嘱贺卿,“经过架子的时候你多注意些,诺诺每次回来都要把架子给绊倒,摆了好几个花瓶都被她给摔碎了。”

“就这个还是他爸买的赝品,防着她下次又给我碰着了。”

贺卿不傻,老爷子的弦外之音又怎会听不出,看了眼架子上的仿品,青花缠枝花卉纹天球瓶,正是他之前在拍卖会上拍下的瓶子。

而后,老人又带他看了不少家里的收藏,真品偏少,赝品偏多,好巧不巧,那些赝品大都是近几年他拍回的真品。

“爸,你说这个准小姑父会不会被太爷爷给吓跑啊?”妞妞问父亲。

父女俩躲在暗处,一路跟随,老爷子说的那些赝品,妞妞不清楚,季凌述脑袋明白得很,真正是季诺白弄坏的不过几件而已。

“跑就跑呗,只要他舍得。”

“啧啧啧,这一圈赔下来,皮都得掉几层。”

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妞妞和季凌述吓得跌坐在地上,一回头,季柏渊不知从哪弄来个袖珍玉算盘噼里啪啦的滑动算珠。

“你四叔四爷爷赔了几十年终于有人来替他赔了。”

季柏渊的目光落在季凌述身上,“过会问问你~爷爷要不要再拿些赝品,咱家别的没有,这东西管够。”转而盯住妞妞,“去,厨房帮你奶奶她们打打下手。”

“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姓季的,在厨房真的没什么天赋。”

“勤能补拙。”

妞妞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的去了厨房,心里嘀咕着,真要是勤能补拙,爷爷你怎么几十年都没补上?

季柏渊收起玉算盘,睇了眼还坐在地上的季凌述,示意他跟上,然后父子俩继续躲在暗处偷听。

季侯聿对自家晚辈这些行径见怪不怪,带贺卿走进书房。

古色古香的书房,跨进去就像穿越了时空,正对着是一套黄花梨家具,木桌摆了青瓷茶具。左边的隔间是书桌,两面镶着硬木架子,不规则的格子里摆满了价值连城的收藏品。

书桌左侧开了窗,窗外的□□探进来,几朵红杏在枝头悄然绽放。

书桌上的笔架挂满了用途不同的毛笔,笔架旁边是盛满清水的笔洗,碧玉如莲叶,池底锦鲤游弋。再往右是笔山和砚台,玉质的笔山在隐隐透进来的夕阳下晶莹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品。

季侯聿在水写布上铺了上等熟宣,提起笔山搁置的狼毫。贺卿的视线落在笔山,是他送给老人的见面礼。

“会砚墨吗?”

“会。”

贺卿挽起袖子,清水滴入砚面,食指放在墨的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两侧,重按轻转,先慢后快,屋子里的墨香再添一分。

季侯聿提笔在宣纸上一气呵成,拿出印章,在末尾落款。

“迟到的见面礼。”

老人打满褶皱的脸绽开慈爱的笑容,深邃的目光里流淌着温暖的暖流,仿佛冬日的阳光,温暖而舒心。

贺卿愣了神,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他是季侯聿隐居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得到老人墨宝的人,就连季家人都只能在春节得到老先生墨宝,还是一幅贴在老宅门口的对联。

“谢谢老先生。”

“下次让诺诺那丫头带你来吧。”

季侯聿本就不欲为难晚辈,诚意这种东西远比物质实在,既然想娶他们老季家的姑娘,那就把诚意拿出来。

显然,贺卿的诚意他感受到了。

真正的大家大在胸襟与气度,他的气质来自万卷书千里路,更来自自身的涵养与魄力,贺卿终于明白季家人的淡然释怀来自何处。有这么一个明理的大家长,家族怎会在乎那些虚名,他们的无名又如何,涵养融于骨髓,功名利禄不过身外之物,这才是真正的世家。

“多谢老先生。”贺卿再次道谢,思及自己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他又开了口,“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老先生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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