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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的故事》第一章 第二节 从师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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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从师学艺

向阳机械厂是“***”的年代,全国大办工业的热潮中,涌现出来的县办企业。它是由县工业局把本地原有的两家集体所有制企业:铁业生产合作社和木器生产合作社,合并组建而成的。仝光富和黎春凯分别被任命为党支部书记和厂长。

组建伊始,在原有的两个班子的基础上,调整为一个新的班子:原铁业社的支部书记吴铁,为向阳厂机械厂党支部付书记;铁业社的社长孙国强,为锻压车间主任;木器社的支书兼社长肖长贵为木工车间主任;铁业社的付社长徐轩为机器车间主任;木器社付社长翟树敏为生产科长兼总调度。

两个合作社原有的场地太小,现场拥挤而杂乱,生产设施也过于简陋,完全不能适应未来的发展。为了改变这一状况,县委又划拨了一家企业弃用的两个仓库作为生产车间;还划拨了一家弃用的祠堂,给厂里暂作办公和生活用房。现在的办公室就设在祠堂内一间较大的房间内,其它的房间则作了仓库,食堂和新工人的宿舍。

合作社里原有的几十名工人,除徐轩算是个钳工外,其余的都是铁匠、木匠和白铁匠,这些人中很多是文盲或半文盲,他们能生产的产品,也只是一些简单的铁制农具、木制家具和一些白铁做成的日用品。生产手段也完全是手工作业,没有任何的机器设备,也没有一个懂得机械的技术人材。

县委的意图是要兴办一座名符其实的机械制造厂,以填补本县机械工业的空白,为今后的经济发展增添新的动力与后劲。向阳厂的现状与县委的意愿相去甚远。

面对这一局面,为了扩大生产能力,将手工作坊式的生产,逐步转向机械加工与制造,黎春凯特地去了外地,陆续聘请了一批技术工人。于是车工齐德顺,焊工刘学冬,钳工王子林,铸工朱和文等先后应聘进厂。总算是搭建了向阳厂技工队伍的最初班底。

有了技术工人后,又从银行贷款,先后购买了几台机械设备:车床、钻床和电焊机,都安装在车间里。同时又通过工业局从县城陆续招收了一批青年学徒,安排到机器车间和铸造车间,打算把他们培养成机械技术方面的新生力量。

秦明刚和其他几位新来的学徒工们,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进厂的。

招聘了技术工人,又买来了机器设备。县委根据当前农村的需求,结合向阳厂的实际能力,不失时机对它提出了新的任务,要求他们生产打稻机,用于当前农村收割水稻的脱粒工作。

两位厂领导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们表态说:名为机械厂,不生产机械产品,实在是说不过去的,我们一定会尽快的把打稻机制造出来。

打稻机虽不算是什么很高级的产品,但毕竟也算是一个机械产品了。工业局也很快的为他们搞来了一套打稻机的图纸。在两位头头的带领下,以几个技术工人为骨干,带着全厂职工,立即开始了打稻机的试制工作。朱和文负责解决铸件的铸造,齐德顺负责零件的机械加工,木工们做出了打稻机的脱粒滚筒和下面的谷箱,徐轩与王子林干钳工活,并负责最后的装配,大家通力合作,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第一台打稻机试制出来了。经过试机,机器运转灵活,脱粒效果让人满意,向县委交出了第一份合格的答卷。

如今,打稻机已成为向阳厂的主导产品,每月都可完成上百台的生产任务。由政府部门销往农村社队。

秦明刚报到后的第二天,早早的起了床,在食堂就餐后,于上午八点前来到车间,这时徐主任已经来了,还有许多人也都到车间里了,显得比昨天要热闹了许多。徐主任见秦明刚来了,招手要他过来:“小秦,我带你见你师父去。”

秦明刚跟着徐主任来到车工班,走到一位年近四十,身材健壮的中年汉子面前,他正用油枪给车床加注润滑油,徐轩对那汉子说:“老齐,你又要新收一位徒弟了。”

“啊,好啊。正好育华刚分开。”中年汉子听了,跟徐主任说道。

徐主任又指着站在一旁的秦明刚介绍说:“这是秦明刚,十六岁,初中毕业。仝支书吩咐,让他跟着你学车工。”

跟齐师傅说完,徐轩又转身对秦明刚说:“小秦,这是齐师傅。以后你就管他叫师父,跟着他学车工好了。”

秦明刚看着齐师傅方正的脸膛,大而有神的眼睛,恭敬的称呼说:“师父好。”

齐师傅停下手里的活,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脸稚气的新弟子,见他温顺懂礼,眼神青纯而明慧,给他的第一感觉很是顺意,听着他恭顺地叫着“师父”,立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秦明刚说:“好。明刚,今天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秦明刚看着齐师傅,温顺地说:“谢谢师父。”

这对师徒相认后,徐轩笑着对他俩说:“老齐,明刚就交给你了。小秦,你就跟着你师父好好地学吧。”之后离开他俩,回到了自己的钳桌旁。那时候向阳厂的车间主任,还没有完全脱产,还得干活。

齐师傅叫齐德顺,是黎厂长从外地聘来的全厂唯一的一位五级车工,正因为是唯一的,新招入厂的车工学徒,都先后由他一人,一个一个地带着学技术,轮到秦明刚已经是第四个了,前面的三个,因为生产任务繁忙,都先后分开单独干活了。他性情直率健谈,求真务实,有着娴熟的车工技术。现在是车工班的班长。

车工班共有三台车床,有一台是最近才买来的。三台车床都是距墙一米,与墙壁倾斜30度,整齐地安装着。中间的一台车床旁,一个中等个头,身材厚实的青年车工正在车床旁加注润滑油,做着上班前的准备工作。

齐师付带着秦明刚走到他身旁,向他介绍说:“这是你大师兄,叫王德志。”又对王德志说:“这是新来的师弟秦明刚。”

“大师兄好。”秦明刚礼貌地向大师兄问好。

王德志抬头看着稚气未脱的秦明刚,笑着说:“小秦好。欢迎你呀,我又多了个小师弟了。”

秦明刚憨憨地笑着:“请师哥多指教。”

“还有两个师兄上晚班,要到晚上九点才来。”齐师付对秦明刚说。

接着齐师付带他来到前面的一台车床旁,这台机床表面很新,像是最近才买来的新机床。齐师付说:“我们操作的是这台机床。”秦明刚看了车床上的标牌,标有“c618型普通车床”的字样。第一次跟着师父站在车床前,感到很是新奇和微微的兴奋。

一会儿,齐师傅便开始了他对新徒弟的入门教育,介绍车床的用途,他侃侃而谈:“车床是一种什么样的机器呢,它是用来对金属零件进行切削加工的一种机床,它是通过工件的旋转运动结合着刀具地直线进给运动来完成的。把它加工出来的各种零件,与其它各类机床加工出的零件装配起来,就可组合成各种类型,各种用途的机器,所以说,车床是制造机器的机器,是工作母机。它们能制造出各种机器来,各种车辆,轮船,甚至飞机的制造都离不开车床。”

秦明刚听了心头一热,想着:“车床竟有这么大的用途!”不由的对车工,这项将终身从事的职业,产生了最初的兴趣,也就更加专心地听了下去。

齐师傅接着又介绍着车床的结构:“车床由主轴箱,床身,蹓板,尾座......等组成。”每说到一个部件,就对应地指着那一部分。秦明刚也把师傅说的都一一地记在心里。

介绍了车床的结构后,接着又说:“车床是由电动机驱动工作的,工作时它的许多部件都是旋转着的。操作车床时,必须严格地遵守安全操作规程。否则,就可能造成人身的安全事故。”接着他又一条条地讲述了车床操作的安全规程。

秦明刚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诚垦地点头表示领会。

最后齐师傅又说:“要做一名好的车工,首先要懂得爱护车床。上班工作之前要对车床的各注油孔加油,使车床处于良好的润滑状态,这一来可以延长它的使用寿命,二来操作起来也会灵活轻巧,机床离不开润滑油,就像人离不开水一样;下班时要仔细的将机床擦干净。这是一个车工每天必须要做的。

齐师付看着这位新来的小徒弟,闪着明亮的眼眸,专注地聆听自己的讲述,心中颇为满意。接着,他又说道:“现在我就启动车床,实地加工零件给你看。”

干活之前,他想考一下徒弟的接受能力,指着车床左端的那个箱式的部件问秦明刚:“这是啥部件?记住了没?”

“主轴箱。”

“对,是主轴箱。它里面装有主轴和很多齿轮,拨动主轴箱外部的变速手柄,可以改变箱内齿轮的传动组合,使主轴得到各种不同的转速。供我们加工各类不同零件时选用。”齐师傅很满意徒弟的接受能力,又继续说了主轴箱内部的结构。

接着齐师傅又指着主轴箱前端的一个园形的盘状的部件说:“这叫三爪卡盘,是用来夹紧工件的。”他特别强调的说:“记住了,用卡盘装夹工件必须夹得牢靠,否则,车削时就会飞出伤人,引发事故。”

“啊。”秦明刚特地点头答应着。

“现在,咱们就开始加工零件。”他拿起一根园钢,把它从主轴箱的后端穿入主轴的内孔,从主轴前端卡盘的夹爪间伸出,再用钢尺测量园钢伸出夹爪的长度后,将卡盘扳手插入卡盘外的方孔中,顺时针方向转动扳手,卡盘的三个夹爪同时向中心收拢,把园钢夹住,并用力板动卡盘板手,将园钢夹固牢靠。

接下来又指着用螺钉压在刀架上的一段金属条说:“这是车刀。车刀是车床用来切削的重要工具。刀架是四方形的,可以同时安装四把车刀,现在处于工作位置的是外园车刀。”

工件卡紧后,齐师傅开始调整主轴的转速,他连续地板动主轴箱外几个变速手柄的位置,调好后对秦明刚说:“你看看,现在是每分钟多少转?”

秦明刚看着主轴箱外变速手柄上方的主轴转速表。表内每组手柄的组合都对应着一种转速。他仔细核对了这组组合相应的主轴转速,确认道:“615转。”

“对。”徒弟的接受能力再次得到师父的肯定。

接下来,齐师傅按下了车床的启动按钮,卡盘连同坯料飞速地旋转起来。飞旋着的卡盘已看不清上面的夹爪,只见到一团白光。

齐师傅双手熟练地摇动着纵向和横向进给手柄,车床拖板及装在刀架上的车刀,沿着机床的纵横导轨移动至飞速旋转着的坯料附近。

把车刀移至工件外园上,在外园上试切并记住横进刀刻度盘上的数值,再把车刀纵向退至工件端头2-3毫米处,以试切的刻度为基准,横向进刀至一定的深度。随即合上纵向进给手柄,车刀慢慢地向坯料纵向移近,几秒钟后,车刀刀刃与飞旋的坯料接触,切削开始了。

一霎间,只见晶兰色的铁屑,卷曲成弹簧状,从车刀的刀刃上快速地流出,且自行地折断,弹开,落入车床下面的油盘中,发出当当的响声。车削在快速地进行中,刀到处晶兰的铁屑不断流出,卷曲折断后又有力地甩开,切削处扬起一团锈尘和热气,车削过的工件表面,光洁闪亮。

齐师付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秦明刚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新奇的物理现象。“削铁如泥”,这个过去曾从武侠小说中读到的描述,今天竟然发生在他的眼前,让他亲眼见识到了!他好生地新奇!

齐师付车完了第一刀,退出后又车第二刀,第三刀,经过连续的进刀切削,零件很快的被加工成图纸要求的台阶轴的模样,这时他停下车床,用量具检查零件的各挡直径与长度尺寸。

尺寸合格,再次启动了车床。松开刀架压紧手柄,将刀架过转90度,外园车刀被转到空闲的位置,切断刀到了工作位置,又压紧了刀架。摇动手轮和手柄,将切断刀移至卡盘边,他双手匀速地摇动横向进刀手柄,切断刀从零件的外缘向中心匀速地切进,晶兰色的卷成发条状铁屑从切断刀切出的槽中排出,随着“虚——”的一阵啸叫,一个完好而灼热的零件从坯料上切了下来。齐师傅用一个小纸盒接住,把它倒出在车床的大拖板上。

看着刚车出来的光滑闪亮的零件,秦明刚好奇地悄悄伸手模了一下,手立即被烫得缩了回来。不由的说道:“呀,好烫!”

齐师傅见了,皱着眉说道:“这怎么能模呀!我把它倒在这儿,只是让你看看呀。”

秦明刚忍着灼痛,问道:“师父,咋这么烫啊。”

齐师傅停下了车床,看了下他的手指说:“工具箱里有盒黄油,快把它搽在手指上,一会就没事了。”

秦明刚从工具箱内拿出一小盒黄油,把黄油搽摸在手指上,疼痛果然消退了许多。

齐师傅看着他说:“刚车出的零件为什么会烫吗?你看。”他双手相互搓了几下,说:“我的手就只这样搓了几下,手心就发热了,这说明什么?摩擦发热呀。把这么一根钢料,外表扒去了这么厚的一层,而且还是在这么高的速度下进行的,这会产生多大的摩擦呀,能不发热吗?切下来的铁屑都被烧成兰色了,这说明铁屑的温度已达到400多度,零件上也会有90到100度的。”

秦明刚听了,点头认可。

“以后可得注意了。”齐师傅叮嘱说。

说完他用卡盘板手把夹爪松开,把卡盘上夹着的园钢又向前伸出一个零件的长度,然后又夹紧,启动了车床,开始第二个零件的加工。

齐师傅继续操作着车床,如同加工第一个零件的程序一样,一直是这样的重复着车了下去,一个个连杆肖轴被车了出来,跌落在下面的油盘中。这样不停地工作着,中午12点去食堂吃了中餐,中餐后又接着干,下午5点半又吃了晚餐,当时的伙食水平是素菜5分钱一份,有肉的菜1毛钱一份,饭是四两米一缽。秦明刚的胃口很好,觉得食堂的菜很好吃。吃了一份一毛钱的菜,四两米饭。听大师兄说,晚上12点的饭是夜班补贴,免费的。

晚上八点五十分,交接班的时间到了。齐师付车好了两百多个连杆肖轴,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关闭了车床。站在一旁抽起烟来,招呼秦明刚清扫机床。

尊照师付的吩咐,秦明刚清除经过一天的工作后,落在机床表面的铁屑,锈粉和尘埃,用擦拭布把车床全部地擦拭一遍。又把下面油盘里今天加工好的闪着光泽的零件,从铁屑中挑选出来,整齐地摆放到零件箱中。再用小铲把铁屑从油盘中铲入铁盘中,铁屑足有二三十斤重,他端着铁盘把铁屑倒入车间外面的铁屑堆中。

最后拿过油壶,在车床的导轨面上淋上一层润滑油。整个机床被擦拭的很是干净,导轨明亮发光。

这时上夜班的二位师兄一起来到车间,前来接班。齐师付把他俩招呼过来:“育成,育华,你俩过来。”两人过来后,他指着秦明刚说:“这是今天新来的小师弟,叫秦明刚。认识一下。以后你们可就朝夕相处,一块儿干活了。”接着又向秦明刚介绍了两位师兄。

秦明刚跟师父说:“师父,昨晚我们在宿舍住了一晚,跟两位师兄已经认识了。”接着又礼貌地对两位师兄说:“请师哥以后多指教。”

二师兄叫伍育成,二十岁,跟师付学徒有半年了,他性格沉郁,不善言笑。长着一对平平的《一字眉》,沉静的眼神,让他显得特别庄重。他与大师兄王德志在一台车床上倒班。

三师兄叫李育华,十八岁,跟师学徒只有四个月,为了凑成四人分成两班,上个星期他才与师傅分开。他体格健壮魁伟,性格豪爽慷慨,一双俊朗的大眼晴,笔挺的鼻梁,俊伟帅气。他与齐师傅上一台车床,今晚是来接齐师傅的班的。

两位师兄对这位新来的师弟,也表示出很大的热情,先后与他握手,二师兄伍育成亲热地拉着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欢迎你啊,明刚师弟。”

三师兄李育华更是热情地笑着:“哈哈,明刚师弟,咱哥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以后就更热闹了。”

这时王德志也擦好了机床,走了过来,笑着说:“现在咱们是师兄弟四个了,队伍又扩大了。明刚的文化比我们高,师父刚才还对我说他的理解力很强。明刚,以后在文化上,你可得多帮助我这个半文盲的大师兄啊。”

“大师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才来头一天,啥也不懂啊。倒是我得努力地向几位师兄们学习技术才是,怎么敢在各位师哥面前逞能啊。”秦明刚让大师兄说得很不好意思,连忙地说着。

四兄弟在一起又亲热地言笑了一阵,而后秦明刚随了师父和大师兄一块下班了。李育华和伍育成则留下来上晚班。

这以后的日子里,秦明刚与三位师兄朝夕相处,一块儿工作,一块儿生活,一块跟师学艺,开始了他三年的学徒生涯。他们这师兄弟四人,就是以后人们谈及的“四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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