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公里外。
陡峭险峻的山川相连,平缓山丘绵延万里,奇妙绝伦的苍茫大漠,远处是辽阔无际的草原,远古的雪山上,淌下烈日融化的雪水,雪白色蔓延至天边,成了那一望无际的蓝天,卷边白云漂浮悬挂,俨然一幅绝妙绝伦的画卷。
神秘而又美丽。
这,就是青藏高原。
其中一座青灰色小山丘旁的大院里,依稀可见两坨与草地颜色相仿的不明物体,时不时抖动两下。
“欸,老大,你说我们啥时候能摆脱成日拔草的苦日子啊!”李军头戴防寒帽,身上披着厚厚的军大衣窝成一团。
位于中国西南边陲的昌西军分区日西哨所,由于海拔太高,温度较低,初夏的平均温度在1摄氏度至10摄氏度,但相对于环境极度恶劣的哨所来说,条件还是不错的。
别的不说,最起码能吃饱穿暖。
旁边的孟子遇嘴里叼着一根草根,草根末梢随着他牙齿的力度一上一下地摇晃,口腔里弥漫着青草的气味。
闻言,他吐出草根,嗤笑道,“拔草还苦?不喜欢可以申请调去詹娘舍。”
詹娘舍哨所,也是西藏军区的一个边防哨所,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亚东县境内,从60年代起,这里就驻守着中国西藏日喀则军分区某边防团五连八班。
海拔4655米,位于中印边境陡峭险峻石头山上,壁立千仞,险象迭生。
周围皆是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因独兀山间,云遮雾绕,被称为“云中哨所”,环境恶劣,雷击,雪崩,实乃常事,那可是鹰都飞不过的地方。
连鹰都飞不过,更何况他这血肉之躯,给他一千个胆他也不敢独身一人去那闯荡啊,再加上水比黄金还“贵”,实在不适合他这个洁癖呆着。
这个肤色黝黑,满身草屑,好些天才洗一次澡的李军,居然说自己是洁癖,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对自己不那么清晰的定位,怕是会笑掉大牙,辣眼睛!
李军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草,忽而想到他身边这个男人似乎就曾呆过他做噩梦都不敢去的如狼似虎的詹娘舍,于是眼珠滴溜溜一转,侧首看他,高深莫测地问道,“老大,听说你曾经呆过詹娘舍?”
孟子遇神色淡淡,“嗯。”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那鬼地方打死我我也不去。”
孟子遇拔草的手顿了顿,没过一会儿又继续,仿佛没有听到李军的话,把他当空气。
李军也不恼,平日里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只是自顾追问道,“既然有那个勇气去那儿,后来怎么又调来这儿了呢?”李军贼兮兮一笑,“嘿嘿嘿,是不是受不了那艰苦的环境,没法再继续弘扬那红军过雪山爬草地的精神气魄了?”
李军心想,老大也不是那么金刚不坏嘛,至少还有心里畏惧的东西。
这么想着,他也就接受了自己是全哨所体能吊车尾的军人的现实了,毕竟在高原上练体能有多么酸爽,别人是没法知晓的。他就军医而已,体能要那么好干嘛,哼,又不是老大这个非人变态。
这次,孟子遇没有再无视他,舌尖顶了顶腮帮,眸子微眯,“还好,就是上厕所有些困难。”
扑哧一声,李军毫无顾忌地笑出来,那缺了一块的门牙就这么漏进了风,在阳光下显得更为滑稽,不失为高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孟子遇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亮白门牙上的缺口,挑了挑眉。
“这新镶的门牙不错。”
闻言,感受到缺口漏进的风,李军才如梦初醒,敢情他这是又被耍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大真是忒不厚道了。
李军撇起嘴,哀怨地瞅着孟子遇,企图用他的十万伏电波来表达怨念。
这缺口,是上周啃骨头啃崩的,你说崩哪不好,哪哪都行呐,偏偏在那门面担当处,要知道,这可是他浑身上下最白的地儿了!他还一直引以为豪的!
李军暗戳戳地想着,下次休假得回家好好补补牙。在这山旮旯的地儿真有钱都没处花啊……
他叹了口气,瞅着孟子遇,湿漉漉的目光,像可怜兮兮的小兽求安慰。
良久,孟子遇只是一笑,垂下眼帘,道,“因为一句话。”
冷不防的五个字,李军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意识到他在回答那个问题后忽然眼睛一亮。
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其实也蛮好,至少有糖呀不是?
孟子遇讲完那句话就没有下文了,李军等得花儿都谢了,心里像被虫子生生咬了一口,疼痒难耐,急着刨根问底,“是什么话?”
谁知孟子遇只是痞痞地勾了下嘴角,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屁话!”
“……”
他妈的!
肤色黝黑的李军,鼻子皱成一团,但由于太过焦糖色,看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感觉得到他的嫌弃,“又这样。”
每次问到关键信息都这样,真扫兴。
孟子遇刚调来日西的时候,他也是好奇宝宝般地询问了他的私事,结果也是得到这般回应。
孟子遇,三个月前调来日西哨所,日西哨所最专业的军医,李军便沦为了给他打杂的。
气质卓越,眉如墨画,脸部线条刚毅,就连在这常年阳光充足的地方,肤色依旧白皙,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人。
倒是像什么来着?
哦,对,像那些个往来新闻媒体的明星。
只不过比那些人来得更有男人味。军人嘛,天天搞体能训练,这浑身上下都是紧致的肌肉,身材自然没得说。
李军一直很好奇,说到底,他对老大也不甚了解,只推测十有八.九是个背景强大的人。
否则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从詹娘舍那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调到这儿来,简直就像无需进京赶考就直升为状元郎,没经过重重宫中选秀就直接当上了皇后。
但又觉得他傻不拉几,既然能轻易调动,为何要一直呆在藏区呢。
要知道在这鬼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呐。
他看不透。
哎,军医现状,应了那句话,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孟子遇并没打算继续回答,只是定定地盯着草堆,机械地拔着草根,眼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杂草渐渐被清理出一大片,墙角缝隙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眼看清理得差不多了,两人起身休息,孟子遇慢悠悠地走在前边,李军狗腿地给孟子遇捶背,可惜身高不够,只能踮脚,企图再从他嘴里套出什么八卦。
但是无果。
刚到医务室门口,远处就传来急切的唤叫声,还附带着重重的喘息声。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旋即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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