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很喜欢你》/竹笙子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佛陀渡不过天地，我放不下你。

2017.12.6

宽敞的摄影棚内，古典气息浓厚，最醒目的位置摆放了巨大的木艺风车轮，左边是木质的橱柜，里面摆放着繁杂的道具，兼具储物和装饰功能，和整个棚内的风格交相辉映，深色的地板充斥着浓浓的年代感。

内设会议室、化妆间、更衣室以及休息室，整个摄影棚奢华至极，看得出来耗费巨资。

这个摄影棚，是言笙专属的工作间。

造型师打理了下模特的头发，补了下妆，其他工作人员各司其职。

唯独灯光下的人，没有专注在拍片上，目光时而露骨地盯着摄影师。

快门按下时，咔嚓一声，闪光一亮，瞬间定格。

照片是不会说谎的，镜头最能放大瑕疵，脸部的僵硬，脖颈的褶子，身上的赘肉，高清像素都能帮你准确记录，无所遁形。

言笙看向屏幕，蹙眉凝神，又是一张废片。

按下，删除。

言笙抬眼，审视地打量着眼前的画面。

背景是小桥流水，烟雨迷蒙，女子倚靠在岸边的杨柳树旁，柳枝柔嫩如丝，春风吹拂，枝条似轻舞飞烟，宛如女子柔顺丝滑的青丝。

女子一袭红色旗袍，旗袍历来是最能体现东方女子线条的设计，合身得体的旗袍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配上古典的妆容，叫人恍然如梦，仿佛回到民国时期。

再仔细一看，哇，吓一跳。

原来真的是梦，此刻的女子没有端庄优雅，更没有温柔婉约，眼神，姿态只余下周身的风尘气，让人轻易就能脑补一场香艳至极的情.事。

不夸张的说，高定旗袍被穿出做皮肉生意的窑子既视感，也是人才一个。

但这期《el》的主题是“古典”，不是“风骚”。场景、妆容、打光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谁身上显而易见。

《el》，国际顶尖时尚杂志，出于对言笙的欣赏和潜力的看重，自毕业那年起，每年都要找她拍摄封面，悉数是杂志最重要的刊集，尤其是每年的年刊。

随着拍摄经验的日益积累，言笙的身价也水涨船高，《el》的每一刊由她拍摄封面的杂志，销售量在业界皆是第一，所以更是和她展开了长期合作，言笙就是杂志的活字招牌。

这次的拍摄，是为了筹备二十年年刊，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拍了半个小时没有一张相片符合要求，自然能证明模特的水准不够。

言笙再看了一眼那辣眼睛的相片，挑了挑眉，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换人。”

这是摄影棚，不是学校，没有时间让你现场学习。

经纪人小马笑了，毕竟相处好些年了，自然培养了足够的默契，点了点头后立刻走到女模特面前处理后面的事宜。

团队里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幸灾乐祸。好歹也跟了言笙几年，对她的行事作风很了解，这样不入流的模特是根本过不了言笙的法眼的。再说了，他们方才也苦不堪言，这个女模特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儿了，东指使西叫唤的，从化妆到拍摄他们忍了许久都觉得要爆发了，言boss这两个字瞬间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悲苦群众。

女模特一听小马的说辞瞬间恼了，刚才她听到“换人”二字以为是幻听，谁知道下一刻居然来真的了，旋即强忍满腔怒气走到言笙面前，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言老师，马老师忽然说要中止拍摄是怎么回事？”

闻言，言笙抬眼，视线里的女模特明明怒不可遏却强行微笑，脸都扭曲不成样了。

言笙眯起眼，“不是中止，是中断，换人的意思。你不合适。”

一句话轻易瓦解了女模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女模特闻言，憋不住气了，这可是经纪人好不容易帮她求来的工作，这机会难得绝对不能凉了，于是涨红着脸一股脑地说道，“怎么不合适了？后期补上不就行了？还是你们工作室太渣？”

一席话出来，没轻没重，同时讽刺了整个工作室的人。

闻言，众人心咯噔一下，这女的真的是不想再和言笙合作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包括el在内的知名杂志都会将其列入黑名单，前途一片黑暗。众人捂脸，说不定以后只能去拍酒店小卡片的女主角了……

这话就说明了她见识短浅，哪怕对言笙有一丁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在拍摄上言笙向来是出了名的强迫症，每一格镜头必须完美至极，否则绝不罢休。

这意味着所有的照片经过她的拍摄几乎都是零瑕疵，鲜少需要后期。

她追求的是极致的原汁原味。

所以对于这个专业素养不够却丝毫没有半分羞愧的模特，言笙默然片刻，收好相机后走出摄影棚。

之后的琐事小马自会善后，无需她操心。

小马，从她出名后就担任她经纪人，身强体壮，能言善道。

言笙当初看中她，就是因为多才多艺，既能充当保镖，又能处理社交，且性别女。

言笙只负责拍照，其余的事皆归她处理，日常的接洽事宜，生活的大小琐碎，偶尔的毁约赔钱。

从不多嘴干涉她的私事，只是默默打点好一切，言笙很喜欢。

-

走下停车场，才感觉外面一阵闷热，摄影棚里的冷气很足，都没意识到现在是夏天。

g市的夏季素来都是热得可以让人流油。她对热很敏感，额头片刻便渗出了汗，看向不远处的黑色卡宴仿佛听到了空调的呼唤，于是疾步走去，掏出包里的钥匙，滴的一声，打开车门，却被一只手瞬间把车门拍上。

言笙下意识扭头，刚才的拍摄对象，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见女模特妆都没卸，还穿着那身旗袍，扣子解开露出诱人的事业线，眼神似有若无的放电，别有一番风情，若是其他人早已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而言笙毫无波动，除了摄影技术，她这张脸也是工作室的活招牌，面若桃瓣，眉目如画，168的个子，身材匀称，胸部以下全是腿。

粉丝圈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言笙，一个在古代足以撑起整个青楼，在现代足以重振东莞的摄影师”，不知吸引了多少男人，女人也不在少数。

在圈子里呆久了，女模特那露骨的眼神，言笙自然知道是性暗示，只是她一向不予理会，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方才还义愤填膺，下一秒就变了脸，哪里还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演技不错，可以尝试转战演艺圈，但那面具下的满肚子坏水，明眼人一眼便知。

女人倚着车门，嘴角勾起，暗示道，“今晚喝一杯？”

傻逼，假睫毛都掉了半截，还敢走出摄影棚，勇气可嘉。

言笙垂下眼帘，懒得看她。刚才在摄影棚与她多说一句已耗尽剩余的耐心，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说一个字都嫌累。

随即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径直走过，手里拨通电话。

“小马，待会把我的车开回去……不是，又遇到种马了。”

电话那头的小马哈哈大笑，言笙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次被堵在停车场，什么路人，演员，模特，各界精英都有，男的女的都有，年龄跨度上至五六十的中年人士下至二十出头的小鲜肉，上次还有一个刚成年的富二代强势追求，最后都是她帮开车回去，小马想到不知哪路好汉的便秘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而停车场的这位“好汉”，可就不那么愉快了，她自认为姿色不差，尤其真材实料的胸部，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她。

本以为撩到言笙势在必得，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种马？她一女的，哪谈得上种马啊？！

女模特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悠然自得的背影，愤愤跺脚，暗骂一句，“艹他妈的。”

次日，在小马的联系下，杂志社答应换人，换了一个老练的男模特叶深，沉默内敛，英俊潇洒，换上合体的中山装，倒也很符合古典气息，此人可是业内的老模特了，口碑很好，专业上自然没得说。

言笙和叶深曾有过合作，还余下些默契，所以两个小时的拍摄很顺利，双方都很满意。

拍摄结束后，她和小马说了声，就径直回家整理照片。

小马松了口气，知道她这是满意的表现，言笙对自己要求严格得令人发指，若不是没有瑕疵了，断不会把照片整理出来。

言笙回到家中，直接走进书房，等全部照片整理好，抬起头来察觉整个房间一片昏暗。

眼睛倏尔有些刺痛，她摸黑翻箱倒柜，拿出眼药水滴了下。

等那阵酸涩与刺痛缓过，起身走进卧室，抬手脱掉身上的t恤和紧身牛仔裤，直奔浴室。

黑暗中，温热的水流滑过细嫩的肌肤，就这么轻易散了一身的疲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后，她抬起头，让水流冲刷着脸颊，就这么站了不知多久，才关上水。

她光裸着身子走了出来，赤身裸.体，浑身皆是水珠，就这么淌了一路。她喜欢身子自然干透的感觉，感受着毛孔的舒张，空气分子缓慢地携走水分子，那是一种与自然亲近的感觉，所以她从不擦身。

咔哒一下，宽敞的大厅一片光亮，是暖黄色的灯光，闭了闭眼适应那突如此来的光亮，她走向偌大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

三十楼的高度，可以俯瞰前边的夜景。

漆黑的夜空，以往依稀可见的星辰都躲起来了，像是罩了一层厚厚的青烟，遮住了耀眼的星河。

暖黄的路灯勾勒起整个g市，放眼望去，像蜿蜒的巨龙。

她坐到地上，感受着冰凉的地温。

室内开着空调，一丝不.挂的身子有些冷，汗毛竖起，细腻的肌肤起了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

而她毫不在意，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远方，目光深沉。

-

第二天没有工作，小马处理好工作室的琐事，就直奔言笙的家，打算给她做饭吃。

言笙不善厨艺，也懒得动手，生活随意惯了，平日里不吃早餐，加上拍摄工作的缘故，午餐晚餐几乎没能按时过，经常低血糖不说，还患上了胃病。

于是乎，这段时间，小马都来给她调理身体。这又当爹又当妈的，真是难为她了……

只是，当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来到三十层，把手里的两大袋刚从超市买来的菜放下，用备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

屋内光线充足，一片亮堂，窗帘大开。

见状，眼中划过一丝惊诧。

心里暗道不好，连忙跑进屋内寻觅。

言笙不喜白天的日光，说是昏暗让她灵感大发，平日里屋里都是不开窗帘的。

卧室里被子枕头叠得整整齐齐，还叠出了豆腐块的样子。往常出现这种状况时，往往都是言笙跑路了。

果不其然，屋内连个人影都没有，常用的摄影器材都不见了，小马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同时，收到一条新短信，两句话。

“照片我整理好发你邮箱了。”

“明年见。”

小马心里mmp，现在才7月份，搞什么鬼啊？！

小马一下没脾气了，不喜欢过问私事的后果就是，她家摄影师总是忽然消失，神不知鬼不觉，而她这个经纪人总是最后才知道。

很可能下一次见她，真的是几个月之后了……

这个摄像疯子，不知道又去哪采风了！一旦采起风来，只怕是连命都不要的，上一次她去非洲，拍摄的时候太显眼，差点被狮子啃了一口，想起这个，小马一阵后怕。

但她可没忘记，这几天还有拍摄工作啊！

他妈的！又得毁约了！

妈的！几千万不是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