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种着白玫瑰，还是当年东瑜终于回到家的时候要求换的，以前种的是红玫瑰。

红玫瑰原本算得上是东瑜最喜欢的花，可那年的经历让她对红色惧怕了起来，所以回家就央求她爸妈把红玫瑰换成了白玫瑰。

后来白玫瑰看得久了，他们一家人差点都忘了那里曾经栽种的是红玫瑰。当然，东瑜自己是例外。倒不是因为她看惯了白玫瑰而怀恋起了红玫瑰，而仅仅是因为红玫瑰独有的鲜红色。

东瑜伸手碰了碰花茎上细密的刺，蛰得指腹的神经末梢变得异常敏感，下一秒，她就猛地收回手。

三分钟后，东瑜回到饭桌上，继续吃饭。

一时间，大家各怀心事。

秦远澈的筷子只碰了离他最近的西兰花；陆远静默地吃着饭，一言不发；白瑾更甚，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她，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于皓泽却是个例外，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饭后，白瑾扯了扯东瑜的衣角，嘴角下拉，说道：“东瑜，刚才真是抱歉啊，我那就是无心的玩笑话。”

东瑜不以为然，“不知者无罪嘛。”

东瑜送他们出去的时候，他们很默契地都没有问她当年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步行到地铁站，然后东瑜独自返回。

当天夜里，她收到于皓泽的短信，“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白玫瑰吗？”

“为什么不能是白玫瑰？”东瑜反问。

“与你的气质不太搭。”

“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的是什么颜色的玫瑰？”

“红玫瑰。”

她打字的指尖一顿，“看来你挺了解我的。”

“所以，你为什么选择了白玫瑰?”他对这个问题的刨根问底的程度倒是她意想不到的。

“红色太张扬了。”她随便撒了个谎。

“你说谎。”于皓泽笃定的语气在这一刻让他对东瑜得出的结论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东瑜只好生硬地转开话题，“我们这样发短信挺烧钱的，要不，我们先加微信？”

屏幕上方开始一会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只有他的名字，等东瑜快以为今天的对话就这样截止时，屏幕再次发生变化。几秒后，于皓泽的话出现在页面：“虽然我知道你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微信还是加上比较好。”

加完微信的他俩换了个话题，当然，话题是东瑜换的，趁于皓泽还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前。

“你在医学系是不是一呼百应的那种人？”李画在跟她描述他的时候，眼中崇拜的目光浮现在她的脑子里。

“没那么恐怖。”

东瑜笑着打字回他，“你谦虚了。”

“是你的那个小学同学告诉你的？”

“不然呢？”

“ta叫什么？”

“李画。”

“女生？”

“嗯，当年关系特好的同桌。”

“真没什么印象。”

东瑜暗暗为李画不平，李画记得于皓泽甚至单恋上他，而于皓泽却对她没什么印象，于是妄下结论，“大约都是别人记得你你不记得别人吧。”

于皓泽也不恼，“也不一定。”

他居然不否认，东瑜气结，“哦？”

“比如你。”

“那我很荣幸。”对这种绅士吧，东瑜好像永远没办法仇视。

聊着聊着，都快十点了。

东瑜决定结束这场对话，于是发送：“我要看会儿书然后睡了。”

于皓泽很中肯地评价道：“生活作息不错。”

“能受到你一个医学生的表扬，那我的作息是真的不错了。”

“继续保持。”

“好的，晚安。”

“晚安。”

退出微信，东瑜从书柜里抽出一《中国墓葬史》，上次的书签夹在第三章第四节处。

十一点的时候，东瑜合上书，满脑子都是满城汉墓、黄肠题凑、广阳王墓、南越王墓、马王锥汉墓、帛书与医简等等。她现在总算是没有精力去回忆了，很好。

东瑜晚上读了墓葬，她夜晚的梦境却是星空。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又出现了，他就站在东瑜身边，不说话也没有多余动作。东瑜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想象中的温热，于是梦便停止了。

离出国还有一星期整的时候，东瑜再次见到了尚没。

那天，她刚从学校食堂出来便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喂？”

“还记得我吗？我是尚没。”他的声音真是久违了，不过仍然很是动听。

“怎么会不记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于他为什么有自己的号码，东瑜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位邹先生泄露给他的。

“我说过等我情绪稳定下来会去找你。”尚没的声线很平稳。

“噢，是有怎么回事。那么，难道你现在在我们学校？”

“是，我一早就到了，但怕打扰到你上课，所以等到午饭后才告诉你。”

“我现在在南苑食堂门口，你在哪儿？”

“你往右看。”

东瑜顺了顺不长也不短的头发，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才见过一次的男生。

尚没穿着深灰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脸色不再苍白透明，呈现很健康的白色。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东瑜咧开嘴角，为他的康复感到喜悦。

尚没低头看她，“你不会比我更开心。”

猝不及防地被撩了下的东瑜定了下心神，然而无济于事，她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了。

九月末的阳光仍旧热烈，还是先找个阴凉处坐着说话吧。

东瑜带着尚没去了食堂旁边的一个咖啡厅，问他：“你要喝点什么？”

“现在还不需要。”

先点着也行啊，她纳闷这人来饮品店为什么能忍住一杯也不要，一边对店主说道：“我要一杯柠檬茶，最大杯的那种。”对店主说完又偏头再问了一遍尚没，“你真的确定什么都不喝？”

尚没貌似思考了下，然后回复她道：“那就也来一杯柠檬茶吧。”

“好的，那就两杯柠檬茶是吧？”店主问她。

“嗯。”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他们面对面地坐下，有点像约会。想到这，东瑜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尚没没有任何不适感，好像本来他们俩就应该这样似的。

“东瑜。”尚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唤她的名字。

“怎么了？”

不过既然话题被挑开，尚没也就顺着继续下去，“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东瑜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对尚没她能有什么想说的，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而已啊。

“我好像没懂你的意思。”

尚没也不逼她，“算了，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是。”

东瑜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刚想问他是什么事时，店主招呼他们说柠檬水好了，于是她趁机溜走。

“喏，你的柠檬茶。”回到座位上的东瑜把其中一杯递给他。

尚没看到柠檬水的瞬间，表情变化十分有意思，“这是多少毫升的?怎么这么大一杯。”

“你刚刚说要柠檬茶，店主就默认都是大杯了。”

尚没好看的眉毛皱了下，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喝不完。”

东瑜闻言噗呲一笑，“怕浪费了？”

“你平时很喜欢喝这个吗？”

“差不多吧，反正每次来这里都会点一大杯。”

“那你喝两杯吧。”尚没把自己那杯缓缓推向她，手上沾了杯壁的水。

下一瞬，他却把杯子又拖回去，严肃认真地问她：“这个很冰，你喝这么多受得住?”

“这个天气喝冰的太正常不过了啊。”好吧，虽然她知道女孩子喝冰的不好，但在外面玩儿的时候不喝点冰的才是真的受不了。

“你是女生，喝冰的不好。”

“你是学医的？”

尚没诧异她突然问这个，反问道：“我看上去是学医的?”

“那倒不是，主要是因为你这么反对女生吃冰。”

“不是反对。”

“嗯？”东瑜想拿起手边的柠檬茶喝一口去去热，杯子却被他夺过去，用力不轻。

“是禁止。”

没了冰水喝的东瑜无语地望着对面这个，限制她喝冰水的自由的人。

他还把两杯柠檬茶的吸管都抽出来放在桌面上，大概也许可能是第一次抽吸管，动作极其不熟练，吸管带出的水溅到了他手臂上。

“这下好了。”尚没边说边抽了一张纸擦净手臂。

东瑜暗笑他幼稚，心里却没由来地一暖，就是爸妈好像都没这么管她。而他，一个刚认识的人，却对自己这么关心。

“那现在我们应该喝点什么?”

“坐在这聊天也挺无聊的，附近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图书馆?”

“我没有你们学校的校园卡。”他提醒东瑜。

“也对。”

出了饮品店，热浪袭来，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受得尤其明显。

东瑜掏出背包里的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三十四摄氏度。

“我们去海洋馆逛逛吧。”尚没提议道。

大热的天去一个四处蓝汪汪的海洋馆再好不过了，她也没理由拒绝，“好啊。”

“介意和我一起坐车过去吗?”

东瑜猜到他家司机就在附近，“当然不会。”

还是那天来接我去他家的司机，看见是她，司机朝她笑了笑，“东瑜小姐。”

“他怎么也知道我的名字?”东瑜小声地问他。他妈妈，他，他家管家，他家司机，都知道她的名字。这导致她甚至有了种错觉，他家的人恐怕都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