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放肆。”寻柳楼里，柳氏听了紫萝的话，狠狠砸了手里的茶盏。

“夫人，二少爷最近越发的神气了，全不把您放在眼里。”

“是啊，以前我们都小瞧了这位二少爷，平时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竟也敢这般顶撞夫人。”

青黛和紫萝添油加醋地在柳氏面前说了上午之事。

柳氏听闻，越发生气，手下使劲，又砸了一个天青牡丹壶。

“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跟他那下贱母亲一样，暗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祸水。”

“夫人，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由着二少爷将东西都送回去吧。”青黛急了，夫人换给二少爷的东西虽然不如原件珍贵，但到底不是寻常人家能把玩得起的，自己原想着浑水摸鱼，贪了一串琉璃玉珠，二少爷只知是夫人贪他的聘礼，哪会注意到不起眼的珠串有多少。但若夫人怕事情闹开将东西换回来，自己的打算不就落空了。

“你以为他真的是要送回去？三书六聘，岂有退回去的道理，他不过是寻个由头，借此告诉我，他不是好糊弄的。真是小看了他，着实可恶。”

柳氏几乎要咬碎了牙，眼看到手的财帛又要送回去，着实不甘心，更何况那小子话外之音还想打侯府田产的主意。侯府的产业都是承玉的，别人休想。

“快去请大少爷来。”不能这么便宜了叶辰月，柳氏心思一转，还得和承玉合计合计。

宣威侯世子叶承玉是柳氏的独子，因着是唯一嫡出的大少爷，自小骄纵跋扈。

“娘，那小子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定然不能放过他。”叶承玉肖母，颧骨尖挺，两颊消瘦，生气时眉间皱折。

“着什么急，辰月那小儿，以为如此便能拿捏住我，做梦。”柳氏知道此时不能急躁。

“娘，你可有办法？”

柳氏得意一笑，走到桌案旁写了张条子，书曰：今日借大哥叶承玉纹银一千两，三日后奉还。逾期每日利息一千两。又落了时间，明宗十二年正月初八。

“你找个机会，偷了辰月的私印盖上。”

“娘，这可真毒，可光是私印没有画押，能行吗，他要是抵赖呢？”

“我们要的是寻个借口让他在聘礼一事上松口，又不让他真的还钱。他若是识相，就该知道怎么选。”

正月初三至今已过三月有余，如此算来利钱已近十万两。十万两，足够买下整个侯府大宅还有余。

当夜，叶承玉便偷偷潜进偏院。这个偏院位于三进院的最里侧，再往后便是耳房和后罩房，夜里落锁后便无人出入，连个守夜的婆子也没有。

叶辰月素来睡眠浅，又加上连日来的变故，听到点动静便醒了。悄悄起身，拿起床脚的圆木凳，朝着传来轻微响动的书房走去。

黑暗中，隐约有一道人影在书柜旁翻找。豪门深宅，有贼也不会来这偏僻的院角，显然对方目标明确。叶辰月暗中等待，不露声色。

书柜上摆放的最多的是书，并无多少其他装饰。叶承玉翻了几个格子，很快就找到了一方小印，随便拿了张纸轻轻盖上，就着窗外的微光一看，果然就是叶辰月的私印。

叶辰月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见男人从怀中拿出什么东西摊在桌上，正要下印。

突然那人感觉右侧飞来一个模糊的影子，砰得一声正砸在脑袋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

“有贼啊，快抓贼啊。”

外室的平安听到动静，还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喊了起来。灯火亮起，耳房的下人听到外面乱糟糟的纷纷起身，几个人一齐跑进叶辰月的院子。

平安点上烛火，叶辰月走近倒在地上的人，假装意外地喊道：“大哥，怎么是你？”

叶承玉捂着脑袋，看着明晃晃的烛火和门口众人张望的神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快去请大夫。”叶辰月上前扶起叶承玉，“大哥你怎么样？我以为有贼人闯入，下手失了分寸。”

又拿起叶承玉放在桌上的纸，嘴里讥笑：“大哥，莫不是夫人命你来寻我拿东西？那夫人着人吩咐便好，何必大哥亲自来。”

又遣散了众人：“都散了，去个人通知大夫人，大哥深夜过来，怕是大夫人要得急。”

这话漏洞百出，且不说内院落锁，大少爷如何能深夜进入并得了母亲吩咐。再者来寻东西叫醒平安便是，自己摸黑翻找不是更费功夫么。

下人虽然退去，但免不了臆测纷纷。叶辰月嘴角含笑，拿了棉布替叶承玉暂时止了血。

后院又是请大夫又是来人通禀，闹哄哄地早吵醒了叶衡。

随意拦下了一名杂役询问，叶衡也只没头没尾的得了一句“大少爷在二少爷书房里受伤了”。

待得叶衡整衣赶去，大夫人也由丫鬟搀扶着进了门。

“怎么回事？大晚上闹哄哄的。承玉怎么在这里？”叶衡盯着大儿子被大夫包扎好的额头问。

叶承玉诺诺闪躲了父亲的眼神，不敢答话。柳氏一见立时明白，恐怕事情败露，被叶辰月发现了。

柳氏朝紫萝使了个眼色，紫萝了然，领着一干下人出去，屋里只留叶衡夫妇和两位少爷。

“父亲，我已经应下了婚事，您又何必费力想这出戏码。”叶辰月捏着那所谓的借据，放到叶衡面前。

“将近十万两，整个府里一时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银，父亲，你是打算以后再去景国公府赖一笔吗？”

叶衡就着叶辰月的手扫了一眼，脸色立马变得铁青。

“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龌龊之事。”叶衡转向叶承玉，几乎是一字一字道。

“不不，父亲，不是这样。”叶承玉被砸的脑袋一突一突地疼，想辩解又想不出招，转而向柳氏道：“母亲，你替我解释解释啊，你不是说……”

“住嘴，你胆子也太大了。”柳氏向儿子递了个眼色，又道，“你不过是气辰月顶撞于我，怎么如此糊涂想出这馊主意，即便你不会真的跟辰月讨钱，但这玩笑也太出格了。”

一旦落了印，这借据叶辰月是有理也说不清。哪怕闹到最后叶衡出面处理，免了这天价的利钱，叶辰月也落了把柄给叶承玉。现在柳氏却用一句玩笑想轻轻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