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在校场上曾刺过无数的稻草人和牛皮，他甚至可以在纵马疾驰之时，一枪刺穿侧面飞来的牛皮沙袋，相比之下，刺穿人体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战斗开始前，他忍不住一次次去想象枪尖贯穿敌人身体的触感，既兴奋又紧张，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这种触感却也平平无奇，就像是刺穿了一个薄一点的，外面包了层铁皮的牛皮水囊罢了。

鲜血顺着枪锋上的血槽喷涌，有几点溅在他的身上。他发力想拔出枪头，但由于缺乏经验，刺得太深，枪头被肋骨卡住了。用了几下力都没拔出来。

此时，他听得脑后有刀刃破空之声，一柄马刀向他的后颈砍来。千锤百炼出的战术动作救了他一命，他的手臂在大脑之前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腰刀向后格去，叮当一声，双刀相交，碰撞出几点火星。

来刀只在空中一顿，随即又是一刀劈来，迅猛狠辣，比之上一刀倍有过之。张锋骑在马上，背对着敌人，看不见来刀走向，调转马头已来不及，眼看这一刀已经挡无可挡------

“刺啦”一响，宛如猫爪划过光滑的桌面，让交战中的双方将士都心头一惊。在身后那把马刀即将砍中他的一瞬间，张锋的左手向后一招，一束电弧宛如万道银蛇扫过敌人的身体。当的一声，马刀掉落在地，随后那名原黎士兵身体晃了一晃，竟连人带马一同倒在地上，人马的尸体都冒出一缕缕的青烟。

这“掌心雷”是十分普通的雷电术法，但能像他这样，迸射出长达数尺的高能电弧的，算得上是同级之中的佼佼者了。

张锋奋力一抽，枪尖拉断敌兵的两根肋骨，终于解脱了束缚。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为凝灵境界的修炼者，他本不该被这只是武艺精熟的普通士兵逼到如此狼狈的境界，但实战经验的缺乏，却让他先后犯下了两次攻击用力过猛的错误，第一次卡住了枪尖，第二次浪费了能量——把人和马都电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他刚才的表现似乎震慑住了周围的原黎士兵，一时间没有人向他进攻，他喘了几口气，渐渐恢复了力气。他环顾四周，发现己方已经占据优势，便松了口气，又挺枪投入战团，不过几次呼吸间，敌军便已全被消灭。

敌军的数量远少于他们，从双方交手，到敌军全灭，只过了区区两分钟。如此简单的一场战斗，却让他面临险境，一股羞愧不由得涌上心头。

“看来即使是刺一万次皮袋和稻草人，也比不上刺一个敌人------”张锋摇了摇头，想。

他收敛心神，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估计这队被消灭的敌军约有二十多人，看模样也是敌军的斥候。但让昭华官兵们感到诧异的是——

“嗬，龟龟，这帮鳖孙运的是啥好东西啊。”士兵甲喃喃道。

“啥物事交关要紧哉，丢性命也不丢，真是憨大。”士兵乙吐了口唾沫

“嘿，管这哈皮运的啥锤子玩意，把袋子开起看看噻！”士兵丙跃跃欲试。

半点钟前，他们发现了敌军，敌军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由于人数差距，敌军不敢恋战，拨马便跑，按理说原黎军的斥候速度应该胜过他们，但他们每人的马背上都装着一大皮袋东西，拖慢了他们逃跑的速度。

昭华官兵们面面相觑，都感到惊疑，为什么斥候小队模样的敌军却在运输物品？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不利于我军的阴谋。

在估算了双方的速度以及此处距离敌军本阵的距离后，张锋决定追击，他要截获那些皮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士兵丙打开了一个袋子，众人一看，只见袋子里装的竟是一个个乌沉沉的黑色小球，看样子像是煤球。又有两个袋子被打开，里面装的都是这种黑色小球。

士兵丁见多识广，他上去拿起一个小球，迎着太阳，眯起眼睛，把小球来回转了几圈，仔细观察。

“报告长官！这帮孙贼运的，应该是炮弹儿！”士兵丁踢了踢马刺，来到张锋面前，道。

炮弹确实比煤球要珍贵些，不过也是寻常的军用物资，绝对没有用斥候小队在靠近敌人的位置运输的道理。官兵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根据战场的规则，当斥候小队发现这样的异常时，应该分出一部分兵力回报。

副哨长杨天安驱马上前几步，来到张锋身边。“长官，咱们派二十个人把这些炮弹背回去，剩下的人赶快继续执行任务吧。”

张锋沉默不语。几名什长也纷纷上前，开始催促。

张锋沉默是因为他心中萦绕着一种莫名的恐慌感，这些黑沉沉的小球，和敌人破风的马刀在他的心中仿佛化为了一体，让他心惊肉跳。他本能地觉得，这些炮弹里藏着敌人的什么阴谋。

但部下们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毕竟北虏铁蹄不等人，他们在这停留一刻，铁蹄离大军的位置也就近了一段，而若是敌军逼近时他们带回的情报早一刻，或许就能为大军减少上百的伤亡。

他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他自己也不能肯定，那种推测到底是不是他的胡思乱想。

“长官！您到底在怕什么呀！”一名冲动的什长忍不住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忽然，片刻之前张琉拍着他肩膀的场景闪过脑海，一同在脑海里出现的，还有那句话。

“一切大勇皆源于怯。”

张锋突然开口道：“慢着！”声音之大，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顿时，身边的战士们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我觉得这些小球有问题，我们不能把它们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