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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月光》第7章 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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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光芒,十柄小刀,从树林带着潋滟的流光刺入十人后颈。

黑衣杀手们后颈一凉,头部还未来得及偏转便被生生定格住,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萧然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微微刺入脖颈,让对方陷入晕厥却不致命。

季涵一愣,随即劫后余生的喜悦于四肢百骸散开。他立刻向萧然所在方向抱了抱拳:“不知是何方朋友出手相救,可否现身,好让在下当面道谢。”

萧然斜靠在树干上,把遮在她眼前的枝叶扒拉开。

缺了枝叶的遮挡,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带着点审视的目光扫过底下三人。

黄衫的季涵身形瘦瘦高高,长相干净清秀,奈何眼睛小了些。

眼光向左侧扫过去,蓝衫公子目光恰好也温和地看过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冲萧然微微点了点头。

萧然眨眨眼,眼睛又扫向黑衫公子,可对方头正低着,看地。

她右脚略微向后抬起,侧身蹬着身后树干——一个既装逼又舒服的姿势。

而在对方眼中,树上斜倚着的女子身着水青色衣裙,额间坠一青色羽毛,上眼皮略微耷着,目光散漫,眼尾却划过一抹惊心的弧度。

再往下,便被黑色面巾遮了个严严实实。

几个眨眼间,双方各自打量完毕。季涵开口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季涵,这两位分别是......”

蓝衫公子欠了欠身:“在下李非瑄。”

这时黑衫公子略微抬了头:“余羡。”

萧然趁着他抬头一霎看了他的脸。

对视只一眼,她心里一咯噔。

对方的眼睛......

太深了。

季涵诚恳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是否居住在这附近,我与这二位公子莫名被追杀至此,却并未寻得出路,想来此地布了阵法,姑娘可知该如何走出?我等出去必报答姑娘之恩。”

萧然想着送佛送到西,便开了口:“自你们身后,先向左行三十三步,再向右行三百三十三步,看到片竹林,便算是出了这块地。”

声音在这炎炎夏日里,似风刮过竹林,山涧鸟鸣泉响,清凉舒心。

“多谢姑娘。”季涵拜谢后,萧然转身欲走,忽而听见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

她身形一停。

对方问完又顿觉欠妥:“抱歉,是在下莽撞了。”

萧然忽然笑了。

微风拂过,额前青羽飘动微痒,眼角的笑意却绝艳惊人。

她转身,认真答道:

“叫我雷锋。”

————

三人行至一半,季涵无意间瞥见衣摆,心里一惊:

"我的玉佩呢......"

前方二人听到声音后回头。

季涵苦笑道:“两位,家母给在下的玉佩,约莫是丢在方才那处了。在下先回去找找,就此别过。”

李非瑄温和道:“好,季公子注意安全。就此别过,保重。”

余羡也道:“保重。”

待季涵走后,两人一路无话直至竹林,忽然彼此默契般停下。

李非瑄看向余羡,轻声笑道:“不过传言而已,未想到您亲自前来。看来,这传言倒有几句可信。”

注意到对方用了敬称,余羡唇角微微一勾。

他直视对方眼睛,四目相对隐隐锋芒。

“彼此彼此。”

————

华明在她扔刀的时候便没了踪影。

萧然回去路上正奇怪他去哪了,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刀扔出后忘记收回来了。

暗骂自己装逼过头,她又折回至刚才那地,竟远远看见华明立在那。

黑衣人依旧躺着,白衣的华明和黑色的躺尸对比煞是鲜明。

待走近,萧然心一凉。

确实是躺尸。

十个黑衣人的喉咙均被人补了一刀,切口干净利落,想来才发生没多久,血迹都还未凝固。

华明回头,便看见萧然发愣地看着他。知晓她误会,他便解释道:"不是我做的。在我来之前,有人来过。"

萧然点点头,忍住内心异样的感受,开始回收小刀,华明则打量着周围环境。

直到她眉头一皱,道:“怎么少了一把?”

华明也皱了眉:“少了一把?”他思索道:“你出手的瞬间,我察觉周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我便前去追踪,可惜这点阵法没能拦得住他们。想来我之前猜得没错,就算你不出手,他们也不会有危险。”

萧然没怎么注意听,她现在有点烦躁。

哪个手欠的顺走了她的刀?

她双手背后靠在树干上,手指无意识地剥着树皮,忽觉触及之处,树皮微微向内凹陷。

转身抠开树皮,有一枚翡翠扳指镶嵌在内。

小巧碧绿,玲珑剔透,中间还刻了朵牡丹花。

她把那扳指握在手里,看着这棵被那三人靠过的树,回忆了下当时的位置......

华明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回去,收拾一番,我们明天便下山。”

“那你呢?”萧然问。

“等人。”

————

沿原路返回的季涵看到华明先是一喜,而后看到尸体又是一惊:“华兄......这是你做的?”

华明并未回答,只扬了扬手中捡到的玉佩,笑道:“季兄可为此物而来?”

季涵笑了:“是,也不全是。”

亭内。

红木桌案,案上置一壶,一罐,一匙,两杯。

华明用茶匙从罐中取了些茶叶,又取了泉水,一番冲泡后道:“泉水沏茶比之沸水,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他抬手沏了杯递给季涵,“季兄不妨一试。”

季涵接过,轻抿一口道:"泉水清凉干冽,倒是去除了几分夏日燥热之感。"

他顿了顿,又道,“华兄,实不相瞒,我这番前来,本是得到一些消息想亲自与你细谈,可不曾想,就在那山脚茶摊的片刻休息,竟然被人盯上了。”

一柄黑色骨扇被华明从袖口缓缓抽出,扇面上镂筘着细碎纹路,本是精美至极,却被一道刮痕破坏了几分。

华明轻声道:"愿闻其详。”

茶摊处本就偏僻,季涵刚到那时,里面除了摊主和小二,还有一蓝衫、一黑衫两位公子在喝茶。

季涵坐下点了壶茶,刚喝了那茶水不久,忽然出现一群黑衣杀手,直奔三人。

季涵一运气顿觉筋脉阻塞,心说不好中道了,便迅速抽剑与其胶着。渐渐地开始体力不支,另外两人也有退败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只怕吾命休矣,他想着,此处离华明所居之地不远,若是寻到华明,事情或有所转机。

于是季涵便对二人喊:“二位朋友,我等遭小人暗算,以至如今险境。我有朋友居于附近,二位若是信得过我,可随我一起。”

三人对视一眼,点头。

再后来便是上面发生的事了。

华明问道:“季兄可认得那二人?”

“不认得。”

华明沉思道:“我查看了这批人的衣物,由细微之处的不同,可以看出是受雇于两个雇主。”

季涵唇角微讽:“而且一次三个目标,真是好大的手笔。”

华明笑笑,不置可否。

“对了,后来我们被一位名叫雷风的姑娘所救,不知华兄是否认识?”

“雷风?”华明古怪地笑了笑,“不认识。”

季涵“哦”了一声,而后正色道:“华兄,前几日我曾在家中听到一则隐秘消息,此番前来也正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什么消息?”

他忽然叹了口气:“听说明珠就要出现了。”

————

百年之前,这块大陆的土地被四国割据,按地理位置分别为东芜、南镜、西梵、北漠。当时四国为掠夺领土,扩张势力,同时出兵征战,所经之处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后四国兵马汇聚于交界之处欲一决胜负,而士兵们在连月的战争之下,精神和肉体早已疲惫不堪,忽传来四国国主为振奋士气而亲至战场的消息。正当士兵拿起武器欲奋起一搏之时,玄冥大师忽似凭空出现。

玄冥乃当时佛家领域第一人,精通佛理,常点化世人。曾于两次地震前有所感召,使多数百姓免受灾害,遂成为广大百姓的精神支柱,各地广修寺庙,香火不断。玄冥现身之时,四国士兵竟悲从中来,纷纷丢下兵器放声痛哭。随后玄冥求见四位国主,并邀子夜密谈。四国国主迫于形势,应玄冥之邀,暂撤士兵静等子夜降临。

子夜将至,月赤如血。忽大地强烈振动,人人惊慌不已,只见于血月之下,九层高塔平地起。塔上书三个鎏金大字:长明塔,声势之宏大令人不禁下跪大呼神迹。随后,于万军注目下,玄冥偕同四国国主进入塔内,每一层的灯火依次点亮,直至第九层,光芒稍黯。

无人知晓他们这一夜谈论了什么。日出之时,四国国主和和气气走出来,宣布就此撤兵,从此当以恢复民生为主。同时疏散周围一切闲杂人等,戒严十日。这十日里,无人看见玄冥从长明塔中出来。待到第十日,四国军队携数十口箱子前来。当箱子全部被搬进去之后,高塔渐渐封闭。

三日后,玄冥年仅十五岁的弟子怀清从塔内出来,第一句话便是:师父已经坐化了。并交付四国使者一封信,曰:望四国国主遵守百年诺言。说完怀清又回到塔内,长明塔再度封闭。

而这传言里的明珠,就是玄冥坐化所留。

之后的日子里,各国工匠齐聚长明塔附近,围绕塔周围又修建了长明寺。再后来,各国百姓慕名前来,只为奉上一把香火。后有人认为此处福泽极厚,便在定居下来。短短时间内,以长明塔为中心,这块福泽之地日益繁荣,尤胜四国都城。

由于地理位置微妙,四国均派官员在此地看管驻守。可因其不被其中任意一国所拥有,这块地似乎就此独立开来,世人称之为:灵迹。

自此,东芜,南镜,西梵,北漠,灵迹,天下隐有五分之势。

————

是夜,树影婆娑,暗香涌动。

一黑衣男子靠坐在黑色沉香木椅里,面前半跪着一人。

男子脸上覆一黑色面具,透过银亮的月光,面具上一尾银色小鱼似在月光般的水面游动。他开口,声音低沉:“查的结果如何?”

跪着那人立刻绷紧了神经:“回禀主上,确有此人。雷风,十七岁,是风雷镖局大当家雷震与其夫人风拂清的独女。此女武艺由其父教导,善刀,性格爽快,好行仗义之事。但事发当日,此女被其父关于家中,并未外出。”

“嗯。”男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跪着的那人颤了颤,冷汗不停地从掌心渗出。

“让人去给雷家送份谢礼。”

“是。”那人暗暗喘了口气,刚要起身,只听见男子问道:“今日下午人为何没来?”

那人抬脸茫然:“属下并未得到主上指示。”他突然一惊,“难道......”

男子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乌云一点点把月亮吞噬,黑暗袭来。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弯起,映得他眼睛愈发深邃。

他从袖口缓缓摸出一柄小刀。

刀身薄如纸,红绸鲜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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