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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月光》第5章 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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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底端稍微缓和的水面上,稀疏地嵌着几块石头。由于长年累月地被流水冲刷,石头表面异常光滑。

华明先上前一步,足尖平稳地踩在光洁的石面,一步一块从容而又轻巧地接近瀑布底端。萧然明白他这是在示范,于是跟着他后面,身形摇摇摆摆,堪堪保持平衡。

他停下了脚步。

此刻瀑布的拍打声已震得双耳发疼,衣裳也被水花溅湿了大半。在萧然痛苦的目光里,前面的人一脚踏入瀑布。

只一瞬间,华明的头发就被打散开来。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湿透的黑发披在脸颊两侧,披在同样湿透的白衣上,不觉狼狈,反让人觉得清丽的犹如山水墨画。

他用湿漉漉的黑亮眸子看着她,偏头示意她站旁边。

若是以前,萧然定会咂咂嘴欣赏这幅美男出浴图,然而此刻她已经痛苦地捂上了眼睛:

他刚才是怎么转身的?没看清啊能再转一遍吗?他是怎么站得住的?看这头,还昂得那么高,这背,还挺得那么直!

华明的目光带了点怜悯。

天知道,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几番挣扎后,萧然颤悠悠地抬起一只脚踏上石头,另一只脚堪堪离开,头顶的瀑布水如千斤巨石劈头盖脸砸下,砸得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整个人仰面被拍进水里。

嗓子瞬间呛进好几口水,她原地扑腾了几下,挪到石头旁大口喘气,然后伸腿以青蛙的姿态趴在了石头上。

整个过程中高速下冲的瀑布狠狠地拍打在她后背上,拍得五脏六腑生疼。她死命地咳了几下,大叫一声:“爽!”

华明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萧然心说自己都这样了还能喘气,忽觉得小腹内似有一股热气游走在四肢百骸,隐隐抵抗着后背的压力。

她抹了把脸,心说恩格斯说得真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随即慢慢屈起身子,几次试图站起来,都毫无意外地再次被打趴下。

————

一直在远处静静观望的华严眼底闪过赞赏之意。在萧然尝试了几十次未果后,他竟转头离开。

待萧然再次抬头时,发现她师父人没了,有些惭愧道:“连师父都看不下去了。”

“运气下沉,方可稳住平衡站住脚跟。”华明突然出声。

运气?萧然快哭了,她一现代人不懂什么叫运气啊。

她悲伤地看着他:“怎么运啊?”

华明挑了挑眉:“你丹田之处是否有一股热气游走?”

萧然想到到小腹之前体内那股反抗的力量,道:“好像有。”

“用心感受它,调动它便可。”

萧然闭上眼,沉下心来,冥冥之中竟似看到了那团飘忽不定的气流。心说,大哥,跟我走吧。那团气流竟真的动了起来,按照她的心思渐渐沉了下去。

她再次支起了身子。

瀑布一如既往冲在她身上,双脚纹丝不动,整个人如同竹子般挺起腰板。

一霎脸上掩不住惊喜,她兴奋道:“站起来了!”

“做得不错。”华明赞赏道。随即他抬脚走到岸边:“两个时辰从现在开始算起,我负责计时。”

“你不用站吗?”萧然拨开眼前头发,问道。

“这项训练对我已经无用了。”华明靠着岸边一块石头坐下,单腿屈膝,手腕搭在膝头,随意间透出几分清贵之态,“你站吧,左右我在这陪着你。”

萧然心有疑问,为何陪她淋了好一阵却不一早出声提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瞧着逐渐热烈起来的阳光,眯了眯眼。

熹微晨光里,少年就着阳光懒懒地晒着潮湿的衣裳,姿态风雅;少女顶着水流默默地想着心事,身姿挺拔。

————

约莫午时,这场瀑布的洗礼堪堪结束。

回去路上,华明先开口道:“想来父亲事先探测过你体质,需一定的压迫方能激发你体内潜在之力,瀑布冲压乃是最佳之法,虽苛刻了些,还请你多担待。”

萧然点头:“我自然是知晓师父是为我好的。”

回到住处便看到华严立于院内,他赞赏地看着萧然:“不错,既坚持了下来,想必已掌握运气之法。饭后我便会授你基本养气之法,现在,快去换身衣裳吧。”

萧然看了眼华明身上已被蒸干的衣裳,嗯了一声。

饭后,华严道:“然儿,学武贵精不贵多,你只需精通一二种,至于其他种类,稍稍涉猎即可。像你父亲的剑法远在我之上,可论身体灵活轻巧我则更胜一筹。武功种类繁多,要想从中选出适合自己的,除了先天资质外,你自己的兴趣和意志也决定了日后所能到达的高度。那么现在,你想学什么呢?”

萧然眨眨眼,规矩行了一礼,道:

“师父,我想学两种。”

“哪两种?”

“一种是您最擅长的武功,一种是轻功。”萧然解释道:“我拜在您膝下,您的教导之恩,萧然时刻谨记未敢忘怀,定会认真修习。虽不敢自夸将来能尽得您的真传,但您最负盛名的武艺我定能掌握,也好将来发扬光大,才不算辱没了师门。至于轻功,一是师傅方才所言中自身的兴趣,二是......”

华严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好奇:“二是什么?”

她咧嘴一笑:“二是我胆小怕死,将来万一得罪了惹不起的势力,被人追杀,也好逃命。”

“你这丫头!”华严哈哈一笑,“若真是有这一天,师父定会护着你。”

他目光忽然变得深远:“当年我闯荡江湖,因身法轻巧,身体可悬空依附于手指粗细的树木而不折不断,人称‘惊鸿羽’。可我却觉得这名称有些女气,再加上当年出了些许变故,觉得江湖是非恩怨太多太杂,人心太深太重,故萌生退意,隐居至此。”

“话说你我师徒还真是有缘。”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意味深长一笑:“为师最擅长的,正是轻功。”

萧然抬头,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眼前是她初来时好奇过的一大排木桩。

木桩通体黝黑,其高度不平用以增加难度,间隔长度约莫十岁孩童的正常步伐。师父说,这是华明小时候用的。

“上木桩,稳住平衡,慢慢从头走到尾,再从尾走到头,适应后,速度加快,衔接要流畅。”

“然后你需要在木桩上倒着走,同正着走一样,先适应,再加快。”

“待步子进退如流时,你需闭上双眼,或用布条遮住眼睛。当你在这桩子上如履平地之时,便是步法大成了。”

萧然跃跃欲试,华严却转手交予她一本册子,道:“每日午时与子时,分别为阳气与阴气最为厚重的时刻。阴阳互补方可夯实根基。除却雨雪天气,你每日正午与子夜都要按照此书所述之法,各打坐两个时辰。”

她双手接过。

发旧的藏青色书皮上干净无字,册子较薄,她便直接揣进了衣服里。在华严的注视下,她踏上了第一根木桩。

————

光阴荏苒,在日益轻灵的步伐间,已跨过了七年。

这一日,青翠斑驳的竹林间,萧然与华严一左一右悬空依附于拇指粗细的竹子上,然而竹身只略微地倾斜,连抖动也不曾。

华严笑道:“然儿,今日距你初来之日已整整七年,七年时间里,你的勤奋为师看在眼里。那么今日,就让为师与你比试比试。”

萧然兴致勃勃:“怎么个比试法?”

“你我同时从出发,比谁先出这个竹林,当然,中间必须足不沾地,如何?”

“好,那现在便开始吧。”萧然侧首,二人对视点头后,身影几乎同时弹了出去。

华严步伐较大,而萧然则步频较快。两人身形轻巧踏着竹身,如履平地,速度惊人,留下身后残影阵阵和几片飘落的竹叶。

约莫半刻钟,萧然的脚后跟先着了地,华严紧跟着脚尖着地。

“短短几年时间,你竟能快为师半步。”华严骄傲又慈爱地看着她:“告诉师父,你想要什么,就当做这次比试的彩头。只要师父做得到,便满足你。”

“真的?”萧然眼睛亮了亮,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小刀。

刀的大小约莫掌心一半,薄而锋利,尾部则系一小段光亮红绸。

这种小刀萧然只有一把,是华明在她十五岁时所赠。她用的很顺手,但后来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华明都不肯再给。

她看向前方一棵李子树,掷出小刀,一枝缀满新鲜李子的树枝便落了下来。

只听她愉快说道:“那便请师父说服师兄多给我些这种小刀吧。”

“明儿,听到了吧。”华严向身后唤道。

“听见了。”

萧然挑挑眉,看着与七年前如出一辙的白衣向她走来,依旧眉目清秀,姿态清贵。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华明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爹一眼,看得他爹浑身不自在,咳嗽了两声。

他看了眼萧然:“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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