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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幻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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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正是洁尔。她从巨石上滑下来,率先奔向不远处野猪丢下来的猎物,正是苏兰特。幸运的是,小男孩几乎没怎么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昏死了过去。很快,村长亚当带着几个手执弓箭叉锹的村民赶来,见儿子相安无事,感激涕零,便要向布下跪膜拜。布觉得不好意思,执意将村长扶住,不让他作此大礼。村民们将布围住,争言表达愤怒填膺之情,并出言恭维。布一一受用,称野猪已受重伤,这晚必除这个祸患。洁尔站在一旁冷观,没有说话,直到村长等人离开,才开口问道:

“你来干什么?”

“这么棘手的事件,索斯特因先生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

洁尔冷笑道:“这是个人委托,委托书是我一个人签的字,副本还在我手上。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位肚子里养头笨猪的大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是猪么?”

布挠首道:“这个事情以后再跟你解释啦。现在最主要的是,眼下这个畜生很不一般,乘它受伤了,要尽快铲除才是啊。”

洁尔哼了一声,望向野猪消失的方向,说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将弓箭放回背囊,抽出腰间短剑,“这畜生我遭遇过一次,射中它一箭,看起来很忌惮我的火箭。然后,我就再也撞不见它了,它似乎总能知道我在哪里,然后,带着我绕圈儿。”

“肯定是你追得太慢了。”

洁尔怒道:“你放...放屁!哼,懒得跟你废话了。”

两人这时已在野猪中箭逃跑处蹲了下来。洁尔放佛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不对劲儿,这畜生难道有通天的慧眼?能闻到人的气味?真是不可思议,透着邪门儿,”抬起头看着同伴,“然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啊?”

“想知道么?然后,然后,我懒得告诉你。”

猎人们观察雪地上野猪凌乱的足迹,发现同时有一条点状血迹循着足迹延伸而去。两人却也不敢怠慢,洁尔手持短剑,带头在前,布将弓箭搭好,置在手里,小心跟在后面,便向血迹延伸的方向赶去。两人紧步追寻,却是上山的路。地势渐高,转而,进入一处较为平缓的松林地带。寒风紧劲了一些,卷动雪珠,直往脸上扑,又刺又痒,很不舒服,且雪地行路艰难,光线也多受遮挡,景物影影绰绰,危险难料。布心生悔意,开口想跟洁尔说话,商量暂退的打算。洁尔却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四望。布也紧张了起来,放眼望去,周围除了一棵棵紧密相间的松树,什么也没有;注意倾听,除了寒风鼓动耳膜时产生的呼啸声,什么其它声音也没有。布正欲嗔怪,洁尔压着声音道:

“我简单给你说吧,我怀疑有一只乌鸦跟它是同伙儿。这个怪东西一直跟着我,这能解释我为什么一直追不上野猪。然后,我射了它一箭,好像受伤了,我不能肯定,说不定,这东西现在还在监视我们呢。”

“一只乌鸦?”

“没错。一只从不鸣叫的乌鸦,跟我半天,没见过它出声。邪门得很呢。”

布见洁尔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提自己的想法。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松林,心料按照失血量,野猪定会倒在不远的某处了。让人失望的是,地上的血迹渐渐稀少,野猪依然没有踪迹,只有那一排足迹依旧向着远方延伸。地势却越发险逼难行。有这么一小段路,脚下便是一处高陡的深谷。也不知过了多久,猎人们确信自己已经处在深山之中了。野猪的血迹已经消失,只剩下那一排依旧规整的足迹。布张眼四望,只见处处层峦叠峰,险峻高挺,直逼云霄,道道都是无法逾越的围嶂。身处这方阒寂寒冷的山谷,在这凄凄雪夜之下,布想象自己放佛处在一个永远也不会有人探知的坟窟里,前途茫茫,危机重重,即便死了,也无人知晓。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恶魔精心设计的邪恶陷阱,越想越觉得可怕。他至此再也按捺不住,开口撺掇洁尔放弃任务,就此返回。洁尔瞪了同伴一眼,不置可否,只管兀自往前走。布没有办法,只得紧紧跟随。

又走了一程,一个偌大的洞口出现在猎人们眼前,野猪的足迹消隐向黑黝黝的洞口里去了。猎人们小心靠近洞口。洁尔向洞内射出一支火箭,确定山洞很是幽深。对于是否冒险进洞,两人发生了分歧,争吵了片刻,洁尔气冲冲地要摸黑进去。布连忙将她拉住,劝道:

“好啦好啦,别这样。我去做火把。”

“你快点,真是罗唣人啊!”

布用匕首砍伐剥削出一根短木棍,将背囊里的一块破布撕开,把仅剩的一点鹿油抹上,一齐儿裹紧扎好。见火把制成,洁尔一把抢了过去,捏出火焰,点着火把,率先踏进洞穴。洞穴里明显暖和了很多,空气陈闷而潮湿,裹杂着或是各种动物粪便腐烂发酵后产生的刺鼻味道。布担心前途或有危险,洁尔应付不足,要求接过火把,探在前面,却被对方一口回绝,数次提议无果,只得小心殿在后面。猎人们深入洞穴大概数十米,原本坑洼的地面突然变得平坦了起来。布正诧异,惊见前方出现一扇方方正正的怪门,稍稍靠近,大吃一惊,连忙拉住洁尔的胳膊,将她往回路拉。洁尔甩开了束缚,怒道:

“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啊?”

布急道:“你没看见么?这看起来像是恶魔之门,这里是上古恶魔的坟穴啊!”

“都是骗人的把戏,你怎么还那么幼稚,信以为真?”

“怎么能说是骗人的?从小到大,谁不这么说?长辈们这么说,书上这么说,官厅也这么说。就算官厅会说假话,那些古籍经典也会说谎?再说了,官厅如果知道我们擅闯禁地,我们要去坐牢的啊。”

洁尔冷笑道:“官厅就这么可怕么?”

“如果擅自进入恶魔的房间,吸入哪怕一点邪恶污浊的气息,人要么疯掉,要么死掉!大法师安格斯不顾禁忌,偷偷进入恶魔之境,所以就死掉了啊!百年以后,人们才无意中发现他的骸骨。你没看过《圣谟训志》么?大贤者柯本也是因为受到蛊惑,踏入恶魔深渊,最后沉沦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成为大恶魔的啊。”

“哼,我却有另一种看法。据《柳本图鉴》记载,安格斯最后一次游历的时候,已经八十多岁了,死在哪里都有可能,跟所谓‘恶魔之地’有什么关系?《圣谟训志》是上古无名氏写的书籍,里面那些东西,太胡扯了,只是算是神话故事,根本不值一提。”

“《圣谟训志》怎么能说是无名氏写的,虽然官方版本至今署名为‘莫名’,事实上,作者是帝国第四代大祭司图斯梅尔和道尔特王子的私生子、大学者皮格图斯。只要稍微有一点常识的圣教徒,都是知道的,《本.道根遗录》里写得明明白白。”

“我不是圣教徒,对这些骗人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洁尔道,“实话跟你说吧,这些远古遗迹我进去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这个暂且不谈。这门里,不知道还有多深。要是火把烧完了,怎么办?不如暂且回去,等天亮,多带一些人手,还有火把来,才是万全之策啊。”

洁尔怒道:“你这人好是磨叽啊!你要回,你一个人回吧,我一个人进去好了!”举起火把,也不管同伴,一步步向扇黑黝黝的房门去了。

布看在眼里,心中隐隐疑惑,由此感到忧虑和恐惧。这次山村冒险透漏着许多诡异,连洁尔的言行也不同往日。他不得不按最糟糕的设想,如果洁尔已经不是以前的洁尔,那么自己还有多少幸存的几率?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让人费解的是,如果洁尔已经成为恶魔的傀儡,存心祸害别人,干吗还要救人呢?难道她还有什么更加不可告人的阴谋,想要污染可怜的同伴成为另一个恶魔伥仆?思考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布看到洁尔和灯光已经隐入那扇门里去了,暗叹道:“如此危险境地,协力才能提高生存的希望,臆想毫无用处。再说,反正命是她救的,生死有命,随她折腾去吧。”想通之后,心情倒也坦然了。他大步跟上,靠近门口,又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憋进门来。洁尔正呆立在一个奇怪的大家伙前面。布贴靠上去,小心询问。过了半晌,洁尔才道:“你看看这个机器,我以前没有见过,你见过没有?”

布就着昏暗的火光,看向眼前这个怪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像是铁质的,模样似一只仰躺的蛤蟆,连接一些交错的管道,有的管道插进墙壁中去了,中央有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因年代久远,锈迹斑斑,满是灰尘,零落有蝙蝠等动物的粪便,且有一处塌陷,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他满心敬畏,不敢贸然说话,好奇地四下张望。整个房间不甚阔大,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只有百来平方,四下里隐约还有一些机器模样的奇怪东西。洁尔在前面带路,两人在房间里小心探寻。数种机器分布在角落处,模样迥异,都是前所未见,有的还有很多奇怪的按钮,不过皆是破朽不堪,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布想起了什么,低声道:

“我看过《胡***纪要》,当初胡普陛下战胜恶魔以后,将所有的恶魔的遗产包括那些邪恶书籍,全部销毁了。如果所记真实的话,这里应该是被遗落了?”

洁尔道:“这本书我也看过。我爷爷说,那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并不是什么邪恶的遗产。然后,你看看这些,哪有什么不祥?看看,全部坏掉了而已。”

“胡普陛下是圣母之子,因为有他,人类才免于灭绝,才会有了这千年的人类文明。难道说如此英雄人物,你也要横加诬陷么?”

“他也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有可能是史书弄错了。”

布怒道:“不要再说了,我不允许你亵渎圣家先贤!”

洁尔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组歪歪斜斜的铁架前面。铁架上蛛网纷错,一派残败景象。其一侧顶端立有一个黑漆漆的鸟类雕像,突突兀兀,看起来却像是新的。布首先看到了,手指道:

“这个雕像放在这个地方,好奇怪啊。”

洁尔道:“这个东西---”伸手去够拿。不料那雕像突然活动了,倏地振翅飞了起来。洁尔摆出战斗姿势,嚷道:“那只乌鸦,小心野猪也在附近!”话音未落,布迅速勾起一支箭,洁尔扬手将箭头点燃。只听得“嗖”的一声,火箭应弦而发,直击那起伏扑腾的黑影,险险便射中了。洁尔见暂无危险,正要勒箭再射,突然一个嘶哑涩耳、一字一顿的声音道:

“啊,啊,勇敢的猎人们!别打,别打,某投降,拜伏阁下!”

两人听出来怪音似是乌鸦发出的,吃了一惊。洁尔道:“你是谁,乌鸦么?”

乌鸦道:“啊,是的,是的。”

布说道:“这东西乖离本性,非常诡异,定是被恶魔气息感染了,跟野猪一样,留它不得了!”

乌鸦隐在黑暗的某处,说道:“啊,某感觉森林中飘荡着某种污浊、邪恶的黑暗气息,已有一些日子,似从南方而来。某却是正常的好鸟啦。”

洁尔道:“你和野猪混在一起,沆瀣一气,残害村民,可有什么解释?”说话的时候,向同伴使眼色。两人稍稍散开,向声音发出的位置悄悄包抄过去。

乌鸦道:“某涅槃以来,藏在此处入定修行,不务他事。直到那天,野猪突入我的居处----哎呀呀,休要欺负受伤的俘虏啊。”说罢,便不再出声了。

因火把光力有限,房间里暗昧不明。猎人们虽然围抵疑似位置,却无法确定乌鸦的准确位置。洁尔于是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解答呢。”

乌鸦道:“啊,君子有道。汝等接受某的投降,某就帮助你们,跟生意一样。不然,嘎嘎----”声音却是从另一处传来的。

洁尔问道:“野猪不在这里么?”

乌鸦道:“啊,圣人不讳。当然不在这里,不然,早给你们冲突,打架起来。”

洁尔将搭好的弓箭收了起来,说道:“我们接受你的投降。”

乌鸦道:“啊,真是痛苦啊。某翅膀遭你射伤,一时无法痊愈,死活由人。这个蠢东西,越来越糊涂,凶残得很呢,定是被感染啦。某被它胁迫,也不喜它很久了。”说着,乌鸦震动翅膀,从一处角落飞了出来,落回之前的架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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