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锦囊》二 浴风沐雨之绳缚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二绳缚

碾痕隐隐,绵绵成线。古时盘古似是开辟了这条道路。只是荒草丛生,群石散落,似是这条路亘古以来未有人走过。萧萧寂寂,沉睡了几千年,不甘落寞的心里睡梦中引颈翘首,朝夕思盼——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今天这条路不成路的路终于迎来了两位客人,他们就是张守宽、张守望。

连rì来,二人就锦囊失踪之近到处寻察,耿丛的一点讯息都没有得到,却招来了许多凶险,好在吉人天相,平安闯过一道又一道的危关。张守宽本想这一带危机四伏,再驻留下去定会生出祸患;又想耿丛早不知逃到哪去了,只把目光索在此处,无异于刻舟求剑,只会枉伤了脑筋,所以早想他去。但张守望不是这么认为,他是铁了心的算定耿丛跑不了在附近隐伏。他们各执己见,自少不了唇舌激战。张守望辩不住哥哥,气急之下,便想和他分道扬镳,各行各路,各行各事。自己取来锦囊给他看看,乃事实胜于雄辩,看他还有什么话说。于是提出了分张之言。张守宽纵观眼下形势,知分张对二人百害而无一利。自己说不服他,只好放弃心念去顺从他的意愿。多rì的奔波徒劳,让心急如焚的张守望对自己的想法也生出了怀疑。所以,在哥哥又一次劝说下,顺坡下了驴,按照他的思想路线,改变了方针。

张守宽带着张守望,一路向西寻了下来。走了许久,也不见个人影。张守望着了急,道:“大哥,我们这是去哪?越走越荒僻,还没一点线索,这样能找到耿丛吗?”张守宽道:“去寻一个不能弋定的目标,往往越索线索,越不容易找到;如果漫无边际、茫无头绪的瞎找乱找,反而容易得到收获。我们涉此境地,也不得不如此随遇行事。”张守望见哥哥此来主意拿得很定,盼望着他有什么必备妙法,现在一听,不禁泄了气。暗道:“茫茫大海中捞一根也不知是不是掉在这里的针,要得到难免有些异想天开。”尽管有一肚子质疑,但几天按己之见的一无所获,让他自觉理亏,不方便说别的话。张守宽看出了兄弟的不以为然,又道:“也许我们这是河里之鱼海里抓,白浪费时间,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才行的下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锦囊能不能回到手中只能听天由命。我们现在不能确知耿丛的落身之处,没有见到他之前无论去哪里,所走的路说不定冤枉路,可也不能只愁眉苦脸的坐在一处,不去找了。我们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届时想些切实有效的办法。还别忘了,四处注意点,说不定哪步走对了就能碰到爹的坟墓。”

说着打了个咳声,道:“我们找到爹的坟墓和锦囊怎么样?这场祸乱若不根除,终是大患,将来再波及到家中,受殃的人恐怕就更多了。也许我们能从锦囊中找到解决的办法,但也不知它能不能合浦珠还。”张守望道:“你以前受了伤,功夫施展有诸多不便,才受了人的窝囊气。现在伤好了,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我就不信以后还有人胆敢胡来。”

张守宽只是唉声叹气,好一会,才道:“我们总须想一个熄灭这灾火的办法。才算安全。”“熄灭灾火?寝早也别琢磨了,照你这思想恐怕永远也做不到。想起昨天的事我心里就窝囊,几个人那么蹬鼻子上脸,想找屎吃,我们还不成全他们的好看?只伤了俩人就灰溜溜叫我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又岂能容人。我真后悔听了你的话,没去将他们杀光。既出心中恶气,让他们去酆都城反省;又敲山震虎,震慑住他人的非分之心。”“敲山震虎,哪有那么容易?我们也没少杀人了,也不见得他们人人都不知道,要是能震的话,早就震住了。况且他们又知我们的本事,如果吃震,哪还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迎难而上前来找向?”

“阿望,做人要讲些慈悲之心,不要动不动就讲打讲杀的。那些人固然有暴戾恣睢,大jiān大恶的,他们愆深慝夤,杀之应当。但大多数都是安分守己,洁身为善之人,只是yùxìng使然,一时利令智昏,才使得步入歧途。你一剑下去轻松,却剥夺了人家生存的权宜,又怎对得起上天的好生之德?人家生下来就是让我们杀的吗?他死了人事不知,一了百了,可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是爹生父母养,有亲戚、有朋友。咱们死了亲人难过,难道人家死了亲人就不伤心?你一时的激愤换来的是世间多了许许多多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和因哀子心痛的老人。人生三大痛:‘儿时丧亲;中年丧偶;老来丧子。’每一个年富力强之人死了都会给亲人背之其一。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们大都罪不至死?所以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少造杀伤为是。”

他后一番话大是悲天悯人,张守望听着顺逆参半,感觉他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又觉地他温良恭俭让,过于妇人之仁。也没说什么。他先一断话对张守望来说只是副坠儿,在理不在理却不去计较。

张守宽又道:“阿望,你说这事是不是有蹊跷?”张守望不知他意之所指,也不去回答。张守宽续道:“这里面委实有很多让人难以索解之处。爹客死于外,给我们留下遗言,那是很正常的事,怎会引起江湖的大风波?爹办事极是谨慎,为求万全,从不肯有半点疏忽。锦囊若是紧要万分,他定会秘语张平,叫他小心存守,务必交于我们手中,绝不会张扬。张平也非言语放荡之人,就算爹未缄其口,他也不会对外放出口风。可这事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呢?”

尽管话清晰的钻进了张守望的耳中,但他又哪里顾得理会这些?他热肠辘辘,想的尽是如何找到耿丛,如何将锦囊夺回,“方外旁枝错节”又岂能掀起心中波澜?话任哥哥去说,事由哥哥去想,他置身事外,却是形如旁人的。

“两位请留步。”一人大呼大叫,气急败坏地赶了上来。

张守望回头一见来人,立即气炸了肺,怒道:“江冲,我正为想杀你而找不到上愁。你还敢送上门来。”拔出剑来,扑了过去。那江冲仓惶躲闪,道:“我对不起你们,罪该万死,可现在你们不能杀我。”张守宽过去将兄弟拦住。张守望怒道:“这小子忘恩负义,这么害我们,你怎么还不让我杀他?”张守宽道:“杀他不急在一时,舍贼身自动来找我们,必定有事,且看他有何话讲。”江冲急道:“大侠说的对,我狼心狗肺,早没面目见你们。这一见面,恨不能尿泡尿淹死自己,只是现在十万火急,不是我作践xìng命的时候。路明被人抓住了,说要活剐他,以祭他们死去的兄弟。我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怎能看着不救?可你们知道我身上这点脓水,就是变成三头六臂也救他不出来。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想求两位救救他。想的虽好,但不知你们在哪,也不知是不是去了别处,逼于无奈,只好撞大运抽蒙子寻找。他等的及等不及只有看造化了。我找了好几大圈,耗了大半天,总算他命不该绝,让我找到你们了。他们在设祭坛,不可能这么快开祭,我们马上去绝对救得了他。”

说完跪了下去,续道:“我知道,也没交情,他的生死无关你们的痛痒。但兄弟一场,我总得为给他找一个活命的机会尽一份力。只有你们有救他的能力,求求你们,去救救他吧,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怀抱婴儿,不能死的。”说着声泪俱下。对着二人磕起头来。

张守望慌了手脚。对江冲仍瞋目而视,喝道:“闭上你那臭嘴,路明有难我们一定会救,但你就是给我们磕头磕死,也绝不冲你的面子。”又对哥哥道:“路明被人逮住,定是为了救我们的事。我们可不能不管啊,走,咱们快去救他。”说着就要催促江冲引路。可张守宽不慌不忙地对江冲道:“你是不是总嫌害不死我们,又设圈套让我们去钻哪?”张守望眨了眨眼睛,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说得话不会可靠,妈的让他变成死人,看还能算计谁?”虽是这么说,还是放心不下。对着江冲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道:“路明在哪?我们杀了你以后自己去找他。”

江冲脸上肌肉一跳,停止了磕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话你们都不会相信,”说着从腰里拔出一把短刀,迟疑了片刻,剁向了自己的右手。“喀”地一声,小拇指被剁了下来。“他这是干什么?”把张守望给弄蒙了。看向哥哥,见他正撇嘴微笑。江冲咬了咬牙,说道:“我和路明情同手足,怎会拿他的安危来骗人?刚才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你们不相信算我手指白掉。我请求你们再多饶我一天xìng命,让我回去再看看路明。万一有好心人搭救呢?知道了他逃离虎口,你们就是不来取我xìng命,自己也会横刀自刎。那样死的也安心了。”

张守宽道:“路明即便被人逮住,一时半草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还要让他作饵,等着我们这两只大鱼上钩。江冲,你说对不对啊?”江冲急道:“不是的,他们被你们打怕了,哪还敢招惹?他们逮他,确实是为了杀人出------气,反正你们又不想去,实情如何又有什么大紧?”张守宽道:“你不必用话激我们,既然听到了路明有事,还是从他好朋友嘴里说出来的,是真是假、是凶是吉我们都得去看一看。”

江冲一听,眉毛都乐开了花,也许是激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说道:“两位英雄惠贫济难,大仁大义,遐迩闻名,谁人不知?我说呢,眼见着一个无辜的人面临着大难,怎会见死不救?太好了,走,我领你们去。”说着起身急急慌慌带着二人,奔了出去。

江冲虽然奔地很急,但并不是很快。二人在后随着。张守望一会儿横眉立目,对江冲破口大骂,再气上来,便去踹他几脚,没有张守宽在一旁拦着,几下重脚下去,就想要了他的xìng命;一会儿又忧形于sè,紧紧催促江冲快行,嫌他太慢时,便问前进道路,要不是江冲回答:“这里山川纵横,地形复杂,我迷失了东西南北,说不清路径,只有凭着记忆顺着来时的路回走。”早就自行前去了。

山道崎岖,渐行渐高,恍惚中,三人行上一个山梁。

江冲道:“路明得罪的人太多,激起了群愤,这回让人抓住,运气好,得到了你们的救助,xìng命无碍。躲过了初一,也不知能不能再躲过十五。下次被人抓住,你们不知去了哪里,远水解不了近急,xìng命依然危殆。咳,还是先解燃眉,以后的事车到山前再说吧。”张守宽踹了他一脚,道:“你米粒大的眼光看的见什么?”对哥哥道:“大哥,我们救人就得救彻底了,以后就让路明跟着咱们。有了咱们的护佑,看还有谁敢来找他的前嫌?”

突然,“豁啦”一声。张守望“啊”地一声惊叫接续了自己的话语。一棵粗绳流矢一般从梁侧飞出,落到了张守宽身上,默默地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张守望刚一发现,还未来得及怎样,又一根绳索飞了上来,落到自己身上。他左肋一痛,虽然没有看到,但已知这绳端系有箭头,这痛是箭镞扎入肉中给自己带来的。疼痛只是一瞬之事,浑身一紧,便被抹去了。长绳如蛇,紧紧的附在了身上,两只胳膊一左一右,也被垂缠在身体两侧。

这一切如晴天惊雷,来之突兀,过之迅疾,张守望还没看清周遭形势,便已受缚。他双臂运劲挣了挣,竟似铐镣相箍,纹丝不动。心急之中,动了动足,绳捆至膝,yù行大步,都不可得,只能如大家闺秀般莲步跬行。再看哥哥,绳捆及胫,已是寸步难行。

一个人从梁侧飞了出来,落到二人身前丈许处。张守望见是一短小jīng悍的老者,自己好像还认识。只听他哈哈一笑,道:“两位少侠,久违了。一晃分别经年,不知你们还认得老朽否?”

张守望气的眉须皆奓,对他瞋目盻之,嘴唇打颤,说不出话来。张守宽嘻嘻一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阁下可是多臂神叟陆岑陆前辈?我们在泰山群雄大会好像见过一面,对也不对?”“不错,难得张少侠还记得老夫的贱名,今rì机会难得,我给两位引见几位朋友。”

话声方落,从梁侧又飞出三个人来,落至陆岑身旁。陆岑一指一个穿戴考究的黄面儒者,道:“这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折玉手’钱七先生。”一指一个长须道人:“这位是点苍山玉矶观观主凌风真人。”一指左旁一个面目清瘦的年轻人:“这位是‘神弋’段九郎。”

张守宽面sè沉静地看着三人,他们的名号有的听说过,有的没听说过,均不相识。其中只是钱七一手通臂拳练的出神入化,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另外两人不管飞得多高多远,声名是有限的。

陆岑又向他们身后一指:“那一位威震淮南的江冲江少侠,你们是认识的了,我也用不着再介绍。

“江冲和他们是一伙的,他引我们来果真不怀好意。”张守望又气又怒,恨不能把江冲吃了。回头一望,见他不知怎么,已避到自己身后丈许处。

陆岑又道:“二位少侠神功盖世,名震古今,这几位未曾识荆,深以为憾,此次特来一瞻两位风采。”笑了笑,对段九郎道:“段老弟这手功夫真是名不虚传,竟能让‘断金双剑’吃亏在绳下。后生可畏,看来以后我得多向你学习了。”段九郎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有道是:‘姜是老的辣’。若不是情况特殊,我这点不成功夫的功夫又岂敢在高人面前显露?以后还需前辈多多指点。”嘴上谦虚,眉毛都快飞得天上去了。凌风道长插口道:“还是亏了陆大侠老谋深算,力排众议,巧妙安排,才能让我们一开眼界,得见当世两位头角峥嵘的大英雄。”陆岑摆手道:“这都是江冲兄弟的功劳,是他面子大,把双侠请了来。”

钱七站在陆岑左侧,一边嘴角撇到了后脑勺。双目冷冷地打量张氏兄弟,说道:“真没意思,听人们将他们吹的神乎其神,我当了真,还认当天上不知哪两颗星星下了凡呢。此来满以为能开开眼界,增增腹笥。哼,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们原来竟这样的不中用。”陆岑接口道:“神仙也难免有打盹的时候,何况血肉之躯的大活人?不能因一时的不小心便否定了双侠的一身绝技。”

其实,这个结果出乎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意料。事先他们也见识了段九郎的绳技,知他手法确实不凡,谅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绳突如其来,定会受缚。但想张氏兄弟只因名声太响,武功自非自己可比。虽在暗中偷袭,出其不意,可打他个措手不及。就怕他们瞬息应变,身法太快,不能痛快就擒。所以,之前做好了准备,在二人仓惶逃避,不及他备之际,一起出手掩杀。有江冲策应,再占地势之援。成事那不成问题。这都是他们提前谋划好了的,可算万无一失。可这成功来的太过容易,大过他们所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恐二人使诈,是以现身后不敢离他们过近。

陆岑言谈中已观察到张氏兄弟身上的绳都绑的极为牢靠,料想他们已弄不出什么花样来。虽见张守宽坦然自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但恕想他不过是面临危难,故做镇定罢了。不自禁开怀笑了一声。对二人道:“我们不是有意要冒犯,实是有一事要向两位请教,不得已才吃了熊心,咽豹胆,屈留大驾,失礼之处万望大量海涵。我等对二位好生佩服,绝不敢有丝毫怠慢。我们心中有一疑难,只要两位能坦诚赐告,定会复你们zì yóu之身。我们再负荆请罪,躬领责罚。”

张守宽道:“你们是不是想一览锦囊啊?”“张少侠果然是聪明人,我们当着聪明人也不必拐弯抹角,再说恭维话。两位少侠大公无私、泽被武林,我等有目共睹。江湖人向两位求助,几时遭过驳绝------”钱七打断陆岑的话头,道:“婆婆妈妈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喂,快把锦囊交出来。”张守宽笑道:“你们绑了我的手脚,我又怎么拿?”钱七道:“你说在哪,我们自己取就行。”

张守望数次运功,想将绳子崩断。但绳子忒也坚韧,面对他毕身功力的攻击,竟不致一哂,总若无其事便化为了无形。心中已自泄气,知若不得外人松解,自己休想破缚而出。他又羞又急,看着陆岑等人气不打一处来,咬碎钢牙,破口骂道:“就凭你们这帮下流胚子也配得锦囊?锦囊在我们手上撕了、烧了也不会给你们,别佛口蛇心在这里卖乖,爷爷不吃你那一套。有胆量是你爹生的将你俩爷爷放了,咱们明刀明枪斗斗。------”

他这一骂,激怒了钱七。钱七双眉立竖,吼道:“小子,我看你活腻了。”便yù奔出。陆岑出手拦道:“钱兄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气壮?张二侠只是一时意气,何必当真?”张守宽也口气严厉的对张守望道:“住口,阿望。”张守望抿上了嘴,诧诧地望向哥哥。

斥完张守望,张守宽和sè对陆岑道:“锦囊好说,几位要过目我们乐不得呈献,不过我有个问题要请教。”陆岑笑了笑,道:“请说。”张守宽款款开口道:“几位何以对锦囊如此看重?”未等陆岑开口,钱七抢着道:“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废话少说,快说锦囊在你兄弟谁身上?”段九郎插口道:“跟他们废这么多话干嘛?干脆将他们双腿斩去,再在身上慢慢搜。”陆岑忙道:“嗳,大家都是江湖人,武林一脉,二位少侠又向来是我们敬畏之人,怎可那等无礼?张氏兄弟济世为人,毫无**,这是众所周知。他们绝不会辜负咱们一番倾倒之心,稍后张少侠将锦囊交出,我们须当俯首屈膝,拜送他们行去。你这话莫再提。”

他这话说得极是严肃,倒似是发自骨子里的真心话。张守宽心道:“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老狐狸,此刻又怎会安下什么好心?他是怕锦囊没在我二人身上,或看完毁去,或藏到了什么对方。若强行逼之,我们会倔强不肯吐露。所以才这等低声下气,软语细磨。”当下狯然一笑,道:“锦囊你们看了也没有用。张平临终前曾对我们说过:锦囊共有两份,一份他交给了我们,另一份则在途中遗落。他言道:‘锦囊取之一份与未取无异,得两份璧合,才能识出真意。’他也没顾得向我们多说,我听了他的话,对这半边锦囊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是取其一与未取无异,现在几番遭人啰嗦,更感累赘。我们商量着正想把它扔去,既然几位对它这么热衷,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交给你们好了。不知你们谁过来取?”

说着话时,心中也觉好笑:“陆岑卑躬谄媚,这么给我们大戴高帽,听得人真有些麻酥酥地,锦囊若在手中,说不定一心软,真还送给了他。”又忖:“这不过戏谑之想罢了,真有锦囊,舍得身死,也绝不会交给他。”突然又想:“锦囊若在我身上,我便死了也定会让他们搜去。怎样才能藏在身上而不致被人搜去?张平带着锦囊,肯定是重重遇险,他又怎保到临死之前的呢?莫非以前没人搜过他的身?我们被人怀疑锦囊在身不过区区数rì,便多经挫折。以此可以推想张平那些时rì的经历若何。他武功远远不及我们,怎样将锦囊保到最后呢?是不是他自有我想不到的办法?我和张平终rì接触,对他又怎会不了解?他的头脑虽不能说简单,但至少比我的头脑要简单,怎会他能想到而我想不到?难道说是未到临头,我不能深入去想?”他感觉此事好像暗藏玄机,只是现在凶险迫于眉睫,没有琢磨的余裕。将这些问题捆成捆,打成包,搁置心箱顶上,备之以后细细考虑。

张守望不知哥哥锦囊里装的什么妙计,心中划了老大一个问号:“张平临终哪跟我们讲那些话了?你身上又哪来的锦囊交给他们?”明知他在说谎,才没有置词,锦囊若真在他那里,早就出言讥刺了。自己兄弟铮铮铁骨,又是天大的人物,岂能委曲求全向人低头?

“什么?锦囊有两份?”钱七将信将疑。见张守宽要交出锦囊:“管他是真是假,先将他手里这份拿到手再说。”说道:“交给我好了。”提足便yù迈前。陆岑急忙拦道:“挽留二侠,全是我之功,锦囊应该交给我。”钱七道:“他们的行踪你是从我口中知道的。要不知他二人行踪,你的倡议布阱从何而来?功劳有先有后,锦囊自然由我接管。”“先知道他们行踪又如何?要不是我拦阻,你去偷袭他们,早就命丧黄泉了。‘断金双剑’是何等样人?在一马平川之地又怎容你偷袭得逞?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巧妙安排,成就了我们的心愿得偿,功劳有轻有重,看锦囊的次序自然以我为先。”

二人气若水火,互不相让,眼看势成僵局。段九郎飞身蹿出,道:“是我缚住的他们,锦囊应由我保管。”一把鬼头刀和一双肉掌拦住了他的去路。在这紧要关头,陆钱二人竟同声共气,刀掌齐出,一致对别。

凌风道长这时说道:“大家都是好朋友,谁先拿不都是以后大伙一块参详吗?咳,也是,这锦囊非是等闲之物,先入目片刻说不定便有说不尽的好处。但对于贫道这愚石朽木来说,迟看早看却是一样。”吁了口气,又道:“你们对锦囊都yù先睹为快,争来争去,到了天黑,恐怕谁也得不了。这样吧,我出个主意,好尽快做个了断。”

陆岑等三人双目都jīng光四shè望着他,都想听听他有什么鲜亮法子,公平不公平的偏袒自己倒还罢了,若对自己不利,就给他来个恝然置之,不屑一顾。

凌风道长看看陆岑,看看钱七,又看看段九郎。说道:“你们不如来个以武作决,艺高者胜。大家群策群力,将他们擒住,都功不可末。若以功劳而论,任谁先看,都会有人不服。现在经武作定,能够技压众人者,先自观看锦囊,谁都不会再有怨言。但为了不伤和气,大家须点到为止。”

他们大都是孤身前来行事,但所瞄对象竟是张氏兄弟,自量以一人之力要得锦囊,势比登天。均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以或起早或临时凑在了一起,结盟而来。未见张氏兄弟之时,几人还勉强能齐心合力,但一见大功将要告成,便开始各怀鬼胎,钩心斗角。

对于凌风道长的动机,众人都心明眼亮。他是想推波助澜,让大伙水火不相容的打上一架。待都元气大伤,他再出来收拾残局。那时,几人联手都打他不过,只有任他摆布。虽然都知凌风道长居心不良,但没有人开口否决他的话。因为现在势成骑虎,谁说反对凌风的话,便等于向对方示弱让步。被人怀疑不是不肯打,而是不敢打,弄不好顺便也失去了对锦囊的争夺权。

僵持片刻,陆岑强颜一笑,道:“我都年纪一大把了,还有几年活头?这等争强好胜有何用?不争了,锦囊你们看完了我再看,解解心疑得了。江湖将来还是年轻人的天下,段老弟,你过去拿吧!他们是被你缚住的,引导咱们成事的生力军江冲少侠也是你招揽来的,你确实也是最有资格先看的。”闪开正面,放段九郎通行。

“不行。”钱七一声大喝。“锦囊必须由我接拿。他去拿,问问我这双手掌同不同意。”段九郎“嘿“地一声冷笑,道:“锦囊你不让我去拿,我也要去拿。你以为我会怕了你么?”钱七虎目暴瞪。“小兔崽子,还rǔ臭未干,就想和爷爷叫阵,不嫌活的命短么?”段九郎对钱七也瞋目而视。“老不死的,要想提前去阎王那里报道,就尽管出招叫小爷送你一程。”

两人都神sè不善,却没有拉架势、决雌雄的样子。他们心眼一个不比一个少,知自己二人打起来,自会有人偷着笑。自己二人打个你死我活,他们正好坐收了渔利。旁边若没有陆岑等人,他们早就大打出手了。

钱七恨不能将段九郎心肝挖出汆汤喝;段九郎恨不能将钱七脑袋揪下来当球踢。心思顺着血脉流至面上,又随着目光迸发而出。二人眼刀目剑,汹汹恶斗,令旁者观之心寒。他们眼中凶光与时愈盛,不知何时了局。

陆岑似打圆盘的对钱七道:“算了,钱老弟,上了年纪就得收敛心xìng,要不对身子骨不利啊。别跟年轻人争------”说话中,左足陡出,狠狠地踹在了段九郎小腿之上。段九郎被打了个冷不防。他戒备之心是有的,不过全倾注到了钱七身上。接听了陆岑两句好话,便对他好感剧生,后来凝结成感激,顺便对他就失去了jǐng戒之心。万料不到这个“心甘情愿”将锦囊的接主权交予他手中又花言巧语为他说话之人会对他突下毒手。

陆岑这一脚的力量也真大,足以裂石断树。段九郎吃上那还好的了?“喀嚓”一响过后,骨断筋折的左腿强拉着他整个身子向后飞出八尺,离开山梁,身凌渊空,又向下坠去。他年纪虽轻,临敌经验倒也丰富,应变极快,身子向下一坠,便斜冲向石梁。右脚尖在壁上一点,身子蹿起,但力道不足,未能跃到地面上。半截身子方暴出山梁,便又坠下。双手急忙探出,抓住梁沿,想借力纵上去。可被陆岑手起刀落,双手十指除了两个大拇指余下半截,剩下的都齐掌而断。段九郎一声惨呼,坠了下去。

凌风道长一声冷笑,“陆大侠心狠手辣,令贫道万分佩服。只是过河拆桥,未免心急了些。”陆岑道:“我做的这点事也是你心里想干的,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何必自命清高的说让人不爱听的风凉话?这小子绝活很多,如果异心突起,将锦囊视为禁脔,咱们几人准是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留他在实是我们一大隐患,我这么做是为了给大伙谋福祉。”

段九郎的绳弋之技使陆岑感到了不安,深怕有朝一rì,自己也如张氏兄弟这般栽在他手里。他对其早已暗生杀念,只是总觉时机不当,不易得手。心中又惦记着锦囊,所以也没去多动脑筋。待取锦囊势成窘局,看着段九郎,真是眼中钉一般的感觉。虽然钱七也是他的眼中钉,但相形之下,要小的多。突然心生一计,以锦囊为饵,挑拨钱段二人相斗。想借钱七之手将段九郎杀死,即使钱七武功不敌,自己在旁偷施暗算,要取段九郎xìng命也易如反掌。谁知自己的奇谋妙计没能让二人就范。年轻人都爱听顺心话,陆岑无意间给段九郎灌的那碗**汤使他对自己疏于了防备。他眼尖如针,看了出来。所以又假意说了段九郎得意的话,借机偷袭,却是一击奏效。

段九郎的死使钱七心里大叫痛快,他双目直勾勾地望着陆岑,净盯着看他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自己。争着去拿锦囊的共有三人,段九郎一死,他的对头主要也就是自己了。

段九郎一死,陆岑眼睛舒服多了。对钱七道:“大家和衷共济,又何必争呢?谁去拿还不都是一样?我过去拿好了,你们若信不过我,让我发毒誓也无防。”不等别人说话,仰天说道:“我陆岑当天发誓,锦囊到我手中,由我与钱七先生、凌风道长、江冲四人共同参阅,若有异心,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说完,退着向张守宽走近了一步。

钱七长拳风一般向陆岑劈了过去。大叫道:“鬼才相信你的誓言,你拿到锦囊后一溜烟没了影,天也不打你,雷也不轰你,我们又能如何?”陆岑仰天一声长啸,“论武功、论名望,锦囊不给我给谁?就凭你也配和我争?”说话间,鬼头刀迎着敌拳劈去。钱七插招换式,左腿向陆岑扫出。陆岑鬼头刀在空中划了道圆弧,向敌腿劈去。二人一刀双拳,斗在一处。山梁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平时一辆大马车都将就能通行,可这二人一打起架来,掌风呼呼,刀影霍霍,将它封了个风雨不透。

张守望暗暗高兴,似也明白了哥哥的意图,“他轻轻巧巧得三言两语,竟使得他们起了内讧。让他们打吧,打得越惨烈越好。”他一向心赖于真实本领,对什么取巧智谋素不屑顾。所以对哥哥巧计所见的成效并不怎么赞叹,只是兴奋于敌人的自相残杀。敌人虽死了一人,却还有四人,他们纵是都参与殴斗,打个天昏地黑,肝脑涂地,也总不能携手共赴黄泉。以他现在立场,对方只要剩下一人腿脚完好,就能受制于死地。他恍恍惚惚似也看到了这一点,可不知为何,心里竟没有一点隐忧。

陆钱二人刀来拳往,打的激烈异常。

钱七气撞顶梁门,将有人隔岸观火,净等坐享其成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把陆岑当成了自己取锦囊的唯一阻力。所以全力以拼,毫无**。陆岑心思则他细腻的多。他知己方几人各存私心,互为仇敌,和钱七交着战,眼睛不住窥扫凌风与张氏兄弟身后的江冲,恐他们会有对自己不利或乘机去取锦囊的举动。他自恃有刀在手,本拟二十招解决战斗。对手毕竟也是成名人物,若要平风无浪的在二十招内让他授首,却也难能。但心中早已盘算好,山梁一边是云封雾索的万丈深渊,一边是陡坂数十丈的山壕,自己鬼头刀圈圈绕绕,将他逼至一方应不成难事。他如果怕孤单寂寞,就尽管向左去,提前做好跳下深涧的准备,找段九郎就伴;如果想图个冷清,愿意做个孤魂茕鬼,就向右来,大不了自己费点事,顺水推舟,在他头上来一刀,也足以达成他的愿望。他以为二十招内得胜是稳拿把掐之事,必无余虞,所以先自得其乐的在心中指了两条路来给钱七抉择,却想不到他太低估了钱七的实力。刀起刀落,三十招过去了。钱七在刀影中倏忽来去,越战越勇,丝毫没有受鬼头刀支配的迹象。

张守望凝神看着二人打斗,见陆岑刀招诡谲,每一招出手,都是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既狠且辣。钱七拳臂灵动,忽长忽短,忽翻忽转,似已深得通臂拳法之三昧。若论单打独斗,忖自己远非他们敌手,但若与哥哥合使“其利断金剑”,纵然他二人联手,用不了十招,足能让他们一败涂地,滚蛋逃亡。一想到“其利断金剑”,手心开始发起痒来,其心似火地要去和他们斗斗,但苦于身有束缚,手足不得便。一颗心在腔中踱来踱去,急得都快飞了出来。

这“其利断金剑”妙绝天下,他们仗此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敌手,这使张守望和哥哥在一起时,每每遇到有人争斗,便见猎心喜,总想上去凑个热闹。若有人挑衅自动找上门来,更是心花怒放,求之不得。张守望生xìng好大,又喜人前显圣,每次过市走井,不露些身手,心中便大有不快。有这么多人欺上头来,明明有一场仗好打,却被自己兄弟的不小心轻投绳缚而搅了局。叹息着,埋怨起哥哥来,“你以前那jīng明劲都跑哪去了?我粗心没有发觉朕兆,可你为什么也没感觉呢?这里藏着四个大活人,他们即便不动不语,也得有心跳呼吸。距离这么近,你怎么听不出?以你往常的觉敏,绝不该有如此疏忽?”当然,自责也是少不了的,“他妈的,都是江冲,我怎么没一剑杀了他?他鬼话连篇,净骗人,我怎么就相信了呢?”不自觉又想起路明,“他是不是真的落在了他们手中?”回头见江冲在原地正怔怔地站着。一个被遗忘了的作为立即冲上口来,口沫横飞,对江冲大骂了起来。越骂越上火,竟忘记了自己身体受缚,转身就要冲过去,将他手刃掉。可一迈步,又被残酷的现实惊醒,只得站着不动,对他不住口的厉言詈骂。

久战不下,陆岑着了急。心道:“这么打来打去,打到什么时候?真最后到了气力殆尽的地步,锦囊归不了钱七,也绝不会跑进我的囊中,真就叫凌风或者江冲安安稳稳,得意洋洋的将锦囊取到手吗?”但想钱七不死,自己要取锦囊,那是绝无可能。可等到钱七死时又要到什么时候?虽知自己有刀在手,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想取胜,也非一时半刻之功。连连自问:“我到底该怎样才好?”终于情急智生,突然大喊一声,“张少侠,锦囊不能交给他啊!”

其时,陆岑正面对江冲,而钱七是背对。他这一声大喊,钱七以为是江冲借自己二人相斗之际去向张氏兄弟讨锦囊了。若没了锦囊,自己二人的打斗变成了毫无意义。立即扭头观看,见一切无恙,才知上了陆岑的当。可这一分心,被陆岑抢攻三刀。迫于无奈,无可抵挡之下,连退三步,斜身急走,已至山梁边上。

陆岑见计谋生效,心愿得偿,又如何不喜?鬼头刀棒打落水狗一般,向钱七招呼而去。这是,钱七已无可退避,眼见陆岑挥刀砍到,当即飞起左足,往他右手手腕踢去。陆岑鬼头刀斜挥,径砍他左足。钱七右足跟着踢出,鸳鸯连环,身子已跃上半空。

陆岑大叫道:“非是我心狠,实是你太不知好歹,接招吧!”左手“呼”地一拳击出,打向钱七膝盖。钱七身在半空,这一拳笼罩了他的全身,躲过膝盖,也躲不过别处。陆岑这一拳开山裂石,打上了他,纵不致命,也足可瘫痪。岂知钱七任他拳打膝盖,置之不理,右臂陡长向他头顶打落。陆岑这一拳能打断钱七的腿骨,但自己老大一个脑袋就会交待在敌人拳下。他没想到对手会出此招,以为自己这一拳足可将他料理,也就没有做应付他反击的准备。危急中,这一拳直击化为横扫,要将敌拳挡开。可拳头方沾钱七手臂,被其借势旁跃,落到了山梁zhōng yāng。

钱七避过凶险,身上冷汗兀自在冒。自己方才应变慢得片刻,非葬身渊底不可。陆岑没有达成预期愿望,心中既憾且恼,未等钱七立稳,出刀又向他劈去。

张守望骂江冲虽骂的激愤,却也听到了陆岑的呼喊。心“咯噔”了一下子,还以为有人来和哥哥动手动脚。尽管紧挨着他,也没有发觉异动,心里仍是万分紧张。侧头看去,见哥哥依旧笑意融融,饶有兴致的望着前方,旁无别样。再转过身来,四外一顾,局势依然如旧。心诧然一动,已自明了,知这是陆岑为使钱七分神,以便制敌取胜所使的诈语。想着自己刚才的感受,心中好生奇怪,暗道:“我怎么惊了心,那是从未有过的事,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后腰一紧,似被什么东西指住。有人说道:“快老老实实的把锦囊交出来。”却是江冲悄无声息的欺近身来。

陆岑又一声喝喊:“张少侠,锦囊不要给他。江冲,你没有资格接手锦囊。”与钱七倾力交战中,他无暇多喊。这回他非是有意欺骗钱七,但钱七以为他又在耍诡谲手段,心思不为所动,仍全神贯注和他拼战。陆岑本想抽身去杀江冲,暗想事有轻重缓急,待料理了江冲,再回头教训钱七不迟。可他的武功和钱七在伯仲之间,交上了手,要想脱身,却也不能在数招内办到。高手拼斗,每一招均牵连生死,要是谁能进退自如,那便可随便取了对方xìng命,又岂能想怎样就怎样,随心所yù?他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锦囊是自己手中之物,那是任谁也不可扭转的事实。不想他太也托大,太过的目中无人。这一对钱七武功的判断失误,致使眼前棋局落索无比。眼见事情有变,心下焦急,抢攻数招,只盼摆脱钱七的纠缠。但钱七拒守之余,攻势越来越盛,虽是赤手空拳,却也和有刀在手的他互争长短。陆岑想马上脱身,简直比深陷淤泥之中自拔还要困难。

江冲拿住了张守望后心要穴,轻声道:“我坏人既然做了,那就痛痛快快做个够。锦囊在哪里?说出来我就不再为难你。”身体受制,张守望心中气急,恨不得立即脱缚将江冲掐死,他自出道以来,轰轰烈烈,不知打过多少胜仗,一直都是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即便时运不济,有走败之时,但也堂堂正正,不失人手。何曾受过这等挟制?况且这人卑鄙下流,还是自己恼破肚肠之人。肚里胀满了窝囊气,脸憋得通红,却不能动弹分毫。瞪视江冲,压根恨得痒痒地,又如何不恶口詈骂。

一旁的张守宽依旧和颜悦sè。言谈自若地说道:“锦囊在我这里,你向他索不出的。”江冲出手给张守望来了个嘴巴子,一撇嘴,道:“张大侠,我对你很了解,我也知道,入嘴的肥肉有谁会心甘情愿吐出送人?如果你想送的话也早就送了,又何必等待今天?你越是漫不在乎,乐得好施,越说明其中有诈。锦囊根本没在你身上。我不想费半天劲收获一个假锦囊。”嘴上说着,反肘封了张守望数处穴道拔出了一把匕首,割断缚在他身上的绳子。右手又在他身上大肆摸索,左臂加劲,手上匕首指在他的后心。喝道:“快说,锦囊在哪?”

这边厢陆岑与钱七仍打的不可开交。钱七虽然听到了身后的异动,但打发了xìng,无论是手足、头脑还是心肺,都把杀陆岑放在了第一要位上。陆岑有心别顾,却是骑虎难下,迫不得已,只得将江冲与张氏兄弟搁在一边。

更远处的凌风道长倒乐得清闲。他双臂合抱,脸sè轻松自然,一副事不关己,与几人隔世而处的姿态。其实,他手脚闲着,脑袋却不肯放松分毫。他暗中已不知盘算了几百遍,要得锦囊,切不可cāo之过急。自来逐鹿者,行动过躁之人都是望鹿而不可及。尽管有些人沾及鹿身,闻到了鹿的气味,但最终还是被鹿反扑上来,一顿狂冲烂踢,落得腿断肢残。尽管前师历历在目,但后事不引以为鉴,一次次重蹈覆辙。得鹿者往往都是那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è的沉的住气的人,谋定而后动,在鹿与抢鹿者俱都斗得jīng疲力竭之时,突发制人,捕鹿在手,大餐其肉。其事与此事虽观之面貌全非,不沾关系,实则路远旨近,血肉相连。江冲向张守望靠近,索要锦囊,这一幕幕都看在了他的眼里。这大大的在他意料之中,也深深迎合了他的心。己方几人如此僵持,不知何时了,在这期间,说不得还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这事可以说拖的越长对自己一方越是不利。但当此时刻,谁先上前靠近张氏兄弟,便会成为其余三人同忾之仇,立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事情必须得有个解决的法,这事如何解决?必须得有个不知死的鬼前去铺路,陆钱二人俱怀此心,但他们目光短浅又xìng如烈火,各自成为自己迈进成功的最大屏障。他智者千虑,已百无一失,绝不可冒众人之大不韪,争着去做这枉死鬼。虽然距离不近,但他极目察之,察颜观sè,知江冲已然耐不住xìng子,待不久,他便会主动惹火烧身。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冲做了一只出头鸟。出头之鸟虽然往往遭到当头棒击,但它能刷新事态变局,抛砖引玉,给继之而来之人带来成功抉择。他已料到,张氏兄弟虽然就擒,但江冲要从他们手中得到锦囊,也须费一番周章。待他锦囊到手,陆岑与钱七会立即罢战,合力去斗他,他三人斗个你死我活之即,自己突然出手,坐收渔利。即使陆钱二人yù罢不能,继续拼斗,自己也可从他们头顶越过,量江冲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发生着。但世事多变,有人想不到的事,没有发生不了的事。他正喜乐,突见远处一缕青烟冉冉而升,直冲云霄。心中一惊,低呼道:“不好,锦囊盟的人来了。”

江冲嘴上催促张守望说出锦囊的所在,一只右手在他身上游走不停。摸索许久,只是搜出一些碎银子,未发现锦囊的踪影。心中又是急躁又是气恼。厉声喝道:“快说,锦囊在哪?再不说,我斩去你的双臂。”左手甫一加劲,猛听得“呼啦”一声,自己身子一紧,竟然被绳索索住了。跟着,有人扯动绳子,他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凝神看去,已明原委。原来张守宽身体已然解缚,缚自己身体之绳原本是索在他身上的,彼端绳头兀自还在他手中。“这是怎么回事?“心中悚然一惊。

大丈夫居安尚且思危,更别说在这危机重重之际,那更当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加倍的小心了。张守宽心弓总是拉得满满的,上得梁来,虽未发觉异动,但手足蓄势,以应待各种突如其来的变故。那绳子甫落身上,右手便风驰电行般抓住了绳头。他久历江湖,对应变各种瞬息万变的袭杀已习以为常。抓一个小小地绳头,再出其不意,也是游刃有余的。这种投缚绳索之技大多都是打的活扣,只要绳头向外一扯,绳缚便会自行脱解。陆岑等人一个个有如拉满弦的弩,蓄势已久,正待发shè。张守宽身有不便,为避“乱箭穿身”之祸,不得不避其锋芒。是以,他虽然可以脱缚,却不动声sè,筹谋待机行事。见兄弟面临危难,再顾不得寻什么时机,急忙脱缚向江冲发难。他将江冲缚住,左手快如闪电,抽剑倒柄,将张守望受封穴道解开。

张守望手脚与身心憋屈许久,虽然对眼前之景还深陷诧异之中,右足仍是飞起踢出。江冲一声惨呼,被踢入了山涧。眼见就要与段九郎就了伴。也许是他以前也做过好事,

积了些许yīn德,老天爷不忍让他就此死去;也许是段九郎极是讨厌他,不愿与他比邻结伴,在九泉之下显了灵。让峭壁间一棵倾生斜长的古松敞开怀抱,接住了他的身躯。这棵古松茕茕孑生于壁石缝中,孤寂了几百年,今rì一见有人造访,其乐不禁,枝叶乱颤,簌簌高歌着激动心情。或许它会为他料理所有的身后事。

江冲倒挂在树上,头脑一片晕沉。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刚才的经历犹如一场噩梦,现在还兀自弄不清,那绳索本来好好的绑在张守宽身上,怎么又鬼里鬼气的跑到了自己身上?变戏法也没这般邪门。只是他已顾不了这些,头下脚上的栽着,尽管胸口说不出的气闷,还是连声大呼救命。那声音有几分凄凉,又有绝望,还夹杂着几分不死心,远远传到了山梁上。

张守望“嘡啷”拔出了佩剑,便yù向陆岑等冲去。张守宽一拉他手臂,道:“你想干什么?还不快走。”拉着他转身回奔。张守望本想前去将陆岑几人一一诛光,哥哥不让,非要拉他逃走。心中愤懑,硬生生得拖双腿随着哥哥奔跑。

陆岑虚晃一刀,向后跳了一步,道:“钱七,大事为重,锦囊就要飞走了,你情愿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吗?我们将锦囊夺过来,再行打过怎么样?”钱七略一沉凝,感觉他言之有理,束手便yù停战,可一听到江冲落渊后的呼声,段九郎的死状忽地出现在了眼前。心猛地一颤,一股莫名气火又遍及全身。吼道:“锦囊之事先不着急办,让我料理了你这讨人厌的家伙再说。”招随声出,一双铁拳流星般向陆岑飞去。陆岑见他死死和自己纠缠,自己实在分身乏术,只得架刀相迎。

一切俄顷变起,俱在凌风发现烽烟的一瞬之事。凌风呆了一呆,飞身从陆钱二人头顶跃过,向张氏兄弟疾追而去。二人奔出几步,他便追到,一话不说,出掌向张守望后背击去。耳听身后风声骤响,知有人出招攻来,正大合心意。张守望斜奔一步,长剑向后兜转,喝一声:“大哥,‘同气连枝’。”头虽未回,长剑在后已舞成剑网。未等张守望喝完,张守宽抖腕甩剑,长剑从左肩头向后刺出。背后如生眼睛,剑尖直钉凌风咽喉,去势劲疾,如流星飞矢。凌风急忙斜身退步。张守望长剑兀自在背后酣舞,张守宽一拉他肩膀,又向前奔出。张守望被哥哥强拉前行,长剑在背后疾舞不停,只见银星点点,洒满山梁。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