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见性，修道之基，小星一念通达，冲破执念禁锢，昔日生活残余在心底的那点魔头，再也干扰不了本心真性，一点神念出入灵台，驱物望气，自在无碍。小星心里大为欢喜，回去掏出了那两个百宝囊，把神念探入其中，窥视起来。

神念犹如一只体外的眼睛，探入不过巴掌大小的袋子，视野却陡然一宽，彷如进了丈许方圆大小的屋子，十几样物事漂浮在这屋子里面，而屋子的墙壁，却不是一片虚空，仔细用神念观察，小星更加惊讶。

袋子的内壁，居然是大片红色光点构成的一张大网。

紫府处悬浮的遁天玄甲一阵跳动，小星已经能够看到一道青光在龟甲表面跃跃欲出，似乎要随着神念，冲向网眼上那些红色光点。

小星凝神用神念感应天地元气运转，那一个个光点好像枷锁一般，将百宝囊这方狭小洞天与小小的布袋锁了起来，难怪会让遁天玄甲生出反应。

“原来这遁天玄甲的力量，就是探测解除这种枷锁。”眼下对于道法，小星已经不再是盲人摸瞎马，自己揣摩，也不难揣摩出一些东西。

按下了遁天玄甲的躁动，小星翻检了一遍两个百宝囊，看到罗道人那三件宝器，黄寨主的红色飞剑，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丹药，玉石金木之类的材料也有一些，不过都不认识，翻过几打符纸，小星翻出了三本书――一本得自黄寨主，另两本却是在罗真人的袋子里面。

开了一点真性，接下来要练气打下根基，小星需要一门练气功法。

“这几本东西他们如此珍重地带在身上，定然是练气秘籍无疑。”小星翻着书本，忽然苦恼起来。

这书本上字却不少，可惜小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与秘籍两两相望干瞪眼，只能苦叹奈何。

“嘿！”冰瑶悄悄凑了过来，双臂圈住小星脖颈，一双妙目流波落在小星双手之间：“没见过你念书呢。”

“我不认字。”小星摇了摇头，看到了冰瑶的脸庞――山川灵气所钟，如同清涧溪流一般的灵秀，却也算得上美人一枚，几个月来小贼一直满怀心事，没仔细看，现在看时，却见到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时，其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爱慕吗？小星开始发呆，虽然修炼观想存神法遭了心魔，险些变成疯子，但是却给了他别的一番好处――真性在欲念中浸泡太久，对于情绪异常地敏感。

“你又发呆！”冰瑶狠狠捏了捏小贼的脸颊。

小贼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书：“你认识字？”

冰瑶点点头，从三本书里抽出来一本：“残山宝录……这是什么东西？……啊！”

少女翻了一页，忽地惊呼一声，两颊泛红，呆滞了几息时候，丢下书本，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小星摸不着头脑，拿起那本《残山宝录》看到冰瑶翻的那一页，也是有些尴尬，那上面居然是十几个果女在一张图上各展妖娆媚态，画工精致，令人喷血。

“这玩意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小星无语，将这几本宝贝经书放回书袋。走出房门，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你又惹我姐姐生气了？”

“你这小屁孩懂得甚么！一边玩泥巴去！”小星鼻子一歪，一巴掌拍在那小子头上，那小屁孩哎呦一声捂住脑袋，大恨曰：“你等着，等我长大了，你再敢欺负我姐姐，我就揍你。”

“等你长大了再说吧，毛都没全的小娃子。”小星嗤之以鼻，欺负完了小孩子，踱步走了出去，留那小孩和家里的大黄狗大小瞪小眼。

草舍之外，冰瑶拿了物事，还带着尴尬与羞恼，低着头，也不看这小贼一眼，就往山上走去。小星心中好笑之余，眼望草舍山村，忽然生出了点想法：

“若是在这地方安心地过一辈子，却也不差。”

莫小星的目光从晨曦下的草舍移到少女的背影，又转到远处的太白山巅，最终叹了口气。

“小莫哥哥，你怎么总是叹气呢？”冰瑶不解，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世无争的世界，确是不需要太多的烦恼，相较而言，莫小星终究是个外人，难免与山村的气息格格不入。

小星笑笑，明心见性一关过去，他心境比以往更平和了，能很好控制自己心中的戾气，与这小丫头开起玩笑。

冰瑶大眼睛盯着小贼：“奶奶告诉过我，只有心里面揣着很多事情的人才喜欢咳声叹气。”

“你想多了。”小星摇摇头，避而不见冰瑶的眼光。

少女鼻子一皱，偏头转到一边：“莫哥哥，你要走吗？”

小星又开始发呆，片刻，才摇了摇头：“我没说过我要走啊？”

“你会走的。”冰瑶哼了一声：“你总是往山顶上看，你最后还是会到那个地方去，不是吗？你会在这里住半年、一年、两年，但总有一天，你会永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星默然，看着冰雪聪明的少女渐渐走远，无力地揉了揉额头；一颗黑黪黪的狼心狗肺，难得的有些感动，而更多的还是无奈。

若是当日能够平安地离开黄沙集，遇上倾心于他的女子，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娶回家去做老婆，然后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也就完成了老爷子的遗愿。

但是现在呢？诚如冰瑶所说，他最终是会走的，而且前途不知是吉是凶，若他再狼心狗肺一点，大可以直接做出些事情来，然后一走了之，然而他终究还有那么点人性，洛家待他不薄，他怎么忍心轻率地坏了女孩儿的前程？

小贼满心五味杂陈，心里自嘲着自己倒有些像是个好人了，不过这好人的世界当真难混，比混蛋的世界难混多了，那里虽然凶险，但是胜在够干脆。没有那么多缠在心头上的纠结。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贼心里有了顾忌，对待冰瑶明显地冷淡下来了，每日闲暇的时候，确是到村口的学堂，和学堂里的小孩儿一起随当年宋室南迁时候从长安逃进山里来的老学究儿念个三字经百家姓人之初性本善。背后那一双眼睛，却是更加的忧郁了。

读书识字种田，小星聪颖，只学了不到一个月，就初通文字，写得一手狗爬般字帖，倒是另那老学究儿大为惊讶，以为是个读书良材，所以加意用心督促，不过小星这厮显然对正经学问不感兴趣，相反对于一些神话志怪小说兴趣十足，那老学究见了，恨铁不成钢，然而小星一身惫懒，他却也无可奈何。

“你整日研究这些怪力乱神，与大道无关之事，又有何益处？”

“我要修仙，不看这些，难道还要去读四书五经？”小星嗤笑，合上了手中的山海经，

“修仙？练真气，养道德，可不是你这般的修法。”老学究摸摸胡子，摇了摇头：“读些杂书，虽然增长见闻，却不是寻道良途。”

“老师，你也修道？”小贼惊异地看了老学究一眼。

“当然。若不修道养气，老头儿我怎能活过百岁。”

小星好奇心起：“那你老人家是怎么修道的？”

“老儿我修为低浅，能说的实是不多。”老学究呵呵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修道养气，只是养生之法，想要超脱，却要修养道德，若是不修道德，便是得以长生久视，也不能解脱尘世苦海。”

“修养道德？”小星皱了皱眉：“是说积德行善？”

说着心里叫起苦来，自家杀人如切菜，坏到骨髓根里的人物，想让他积德行善，不如让他转世重来算了。

老头摇了摇头，两个眼睛望向远处：“修养道德，不过是顺天两个字而已。”

“顺天？”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修道长生，强消生死，逆转自然，本来就是违反天数之事，所以修真炼气到高处之人，总有劫数降临。”老头儿想了想说道：“所以修道者要体察天心，代天行事，顺天而为，就有功德。”

“这岂不是说只有听那‘天道’的话的人才能长生不死，如果不听，就要被天道干掉？”

“却是不差。”那老头也不嫌小贼说的粗俗，随意地点了点头。

小星认真求教：“如何体察天心，顺应天道？”

“便是要明了天地万物运行的道理，所以要熟读典籍，尤其是古人留下的经典，那些经典中融汇了他们对天道的领悟，对修道大有裨益。”老头指了指旁边的经书：“不仅是圣人经典，还要以史为鉴，才能上体天心。”

“哦？”小星若有所悟。

“天下太多修道者，不修道德，只顾长生，劫数一到，便是追悔莫及；道家讲出世，少沾因果，也难免天劫杀伐；而我儒家不养真气，便如古代大儒，仅凭著书立说，便得以功德不朽，现在天下气运轮转，儒门将有圣人出世，主执天道五百载，圣道易换，大劫将生，便是道人，要在其中寻找一线生机，也要顺天行事、善修道德才是。”

“大劫？”小星不懂，看着这老头儿，忽然觉得这老儿身上多了几丝神秘感，这种深奥的话，由这个穷山沟里教书的糟老头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不由小星不奇怪。

不过他却是听明白了，不好好研究‘天道’这玄之又玄的玩意，日后修道长生，就会遭来劫数，为了小命着想，小贼诚惶诚恐，开始钻与经史子集之中，研究那些莫名其妙的天道，不过究竟是年幼学浅，天道研究的不甚明白，还是那副百无禁忌的混蛋性子，不过肚子里面有了些墨水，心性却是更加清明起来。

肚里有了些文字，阅读百宝囊里那三部经书，自然也不在话下，那罗道人留下了两本书，一本是西夏一品堂从天下各地搜罗来的练气法诀；另一本名曰《残山图录》，里面记载了十二种法器的炼制方法，青蜂万蜇剑，飞天鬼煞，七煞聚阴幡正是其中最简单的三种。

小星看了这本宝录，心惊肉跳，不提三件已经见过的，其它九件什么百鬼夜行图，六欲天香壶之类的法宝，各个炼制方法阴毒无比，一看就知道是邪门法器，他却不知残山老祖乃是一代邪门妖人，得了些上古巫道的传承，收集了十二件厉害法器的炼制方法，汇成这一本残山图录。其徒弟罗道凡只练成了三种，就已经能在西夏国呼风唤雨，可知这些法宝威力之大。

其中关于制器炼器的一些法门，更是颇有独到之处，七十二道玄巫禁制真法，也是别有妙用。

所谓禁制，却是小星新知道的词儿，凡是法器、阵图，符咒，其中都需要此类禁制将天地元气闭锁其中，按其规则运转，形成神通。

小星对修道了解日深，也知道脑中的遁天玄甲，照出来的红光，其实就是禁制发出的光芒。

而黄寨主的那一本秘籍，却是罗道凡觊觎的那本《赤血符?》，乃是一代奇人赤明老祖创造出的奇门功法。

这功法的精妙之处，便在符咒上面。

天下道士的符法，乃是使用秘法炼制过的符纸朱砂，绘制禁制，驱使元气；而相传赤明老祖当年散修出身，行走天下驱鬼度日，身家贫穷，买不起名门大派酿制的符纸朱砂，于是独辟蹊径，将自家修炼的真气融入精血之中，用这血液绘制符咒，别有妙用，久而久之，居然让他创出一套以血为根基的奇门功法，修成了长生道果，名震天下。

这功法却是用元气把一身血液炼制成法宝，随时绘制血符，驱使杀敌，威力奇大。

将真气练入血脉，肉身容纳元气之强更是数倍于平凡练气士，那篇尾的杀招焚血**，可以焚烧体内鲜血，换取短时间里的强大力量，那黄擎黄寨主，就依仗此法，劣境之中将罗道人击杀。

可这法门虽然厉害，但究竟不是正法，赤明道人当年以此法横行天下，便是入了道的地仙都不愿轻易招惹他，然直到最后仍然无缘入道成就正果，应了命数。

小星看得眼热，他没细细学过修道练气的学问，哪里知道什么叫正果？然而修炼赤血符?需要真气，归根结底，仍是需要练气法门，小星在那些练气法门中搜索良久，发觉西夏一品堂搜罗来的功法大多数残缺不全，或是太过深奥，余下三本，一本《神欲经》一看就知道是邪门功法，而余下的两本，小星选了一篇《清静元气法》修行。

这门功法却是得自一处不甚出名的小道观，行功简单，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而小星无人指点，自行练气，简单扎实，是他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