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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渡》点苍门——扇 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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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大半月,各处的暗线和密探,都已打点得不差;而此次入滇,他们与大理皇室的协议,也自顺利周全。茹然思量着,也合该着手,与点苍门进行结盟的事宜了。这一日,少白与她游赏云弄峰,突然问向她:“然妹,你到底、却是什么来头?我发现每一次你在赌坊的时候,都有暗探在近旁盯梢。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来我也还道,是哪个皇亲国戚的,游戏坊间、暗中布置侍卫相护——但若每一次、都与然妹一时同至的话,那便很难不教少白猜疑了——嗯,唯二没有暗线相随的,便是那次,咱们三人苍山洱海之游,还有今日,对否,这却是、然妹特意吩咐过的?”

茹然闻言一笑:“当真是什么都瞒少白不过。我这么个人嘛,算是如今宋廷的那位储君昚殿下身边的一介谋士——时而身居庙堂之高,时而亦处江湖之远,所作所为呢,无非是些忧国忧民罢了。此番入滇,一则是为着宋室与大理王室缔结盟约,希望大理王室在我宋室内忧外患之际,依然可以一如既往地支持宋室,二则是希望能够与点苍门结盟,寄望点苍门下的一众江湖才俊,可以和宋室武林携手,共御虎狼之辈。茹然这些不堪风雅的谋事,实在让少白见笑了。”

“并没有见笑。宋室若沦陷胡虏之手,大理必受牵连,我如何不知道呢。”少白淡淡一笑,“我还记得,父亲和我说过,三十多年前,宋室苗刘之乱那会儿,门中巫蛊一脉里,与父亲相交最为亲厚的段绯鸿师叔,便是于那其间,北行至江浙等地,奔走于那场叛乱之中,后来,便再也没有归来。大理国的子民,是绝然知晓,家国时势,该当如何倾向的。”

少白言及此处,接着却是一笑置之:“结盟之事,然妹明日进得门派之中,与父亲商量便是。说起来,点苍柳氏,虽未身羁宋土,毕竟依然是汉家子民,不过是避得离乱、远居大理罢了。想来父亲,因着故人的关系,是会非常乐意、尽这一份绵薄之力的。不过,于我看去,若把一个家国比作女子,那么庙堂之上的那些宗室,便即是这女子的夫君,你们说的所谓爱国,在我看来……呵,你便再是如何眷念一个女子,总不能连她的夫君,一并爱了去。”他一收手中折扇,淡淡道了句:“何况,我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女子。”

茹然乍闻他这番家国庙堂宛然拆裂的论辞,微微失笑道:“向来那些春秋礼法里面,忠君即是爱国,少白不以宋室今上之所作为然,那也无谓。然而来日太子即位,必是会北伐金国,收拾这片山河的。是以太子命我结盟江湖各大门派,以俟时机,朝野共同戮力。”

少白懒懒挥了挥手,笑道:“也罢,你我还是只谈风月为妙。结盟的事情,只要父亲相允,少白自当尽力。你我既是情同兄妹,妹妹有了难处,做兄长的,哪能不鼎力相助呢。”

茹然闻言莞尔,得他言道“只谈风月”,方才又言“所爱并非女子”;她思及少白与红袖之间的情事,沉吟片刻,终究出言问他:“少白,你是……当真是个断袖,还是因着他,才成了断袖的?”

少白一哂,淡淡道:“什么断袖不断袖的,我只是、恋着这么一个他而已——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我都贪恋。”

茹然一怔,又闻少白声音一缓,轻轻道:“我不过是,要定这么一个他。如此,而已。”

茹然默然片刻,轻声问道:“你知道他便是那位王城风月场地之间,「姽婳词」的作者、安郡王府上的座中清客吗?你说你眷恋他,可是我并没有觉得,你待他、较旁人更好些呢。”她宛然是这般解语之人,一双明眸直直瞧着少白,似笑非笑地叹息道:“少白,你若当真眷念他到千万人亦不及的地步,若当真如你方才所言的那般,如此贪恋——何以咱们三人相处之时,你竟丝毫不避地、一般与我亲厚,一任红袖吃那好没由来的一干飞醋呢?”

少白微微一笑:“他不是喜欢我的么,你难道不是女子?”

茹然叹道:“话虽如此,然而少白若不郑重言明,万一彼此错过,岂不是一生的恨事?”

“郑重,言明?”少白一哂,亦是微微叹息,“我却如何不曾言明,只是、又当如何郑重。他那么个人,你永远无法知晓,他的哪一句话,出自真心,他终究、到底有没有一颗真心。”少白沉吟往事,心中亦是淡淡无奈:最初相邀题扇之际,他如何不是郑重;茶楼对饮、霞移溪游,他如何不是言明——可是那个人,哪一次,曾经认真过;有没有一次,是认真过的。

少白寥落地开口:“我和他玩了那么久的三国牌局,他那么个人,抽到让他喜欢的前人,扮演起来,从来都是不管不顾地举座喧哗。他是那种自己一时高兴、便可对着与座牌客,口没遮拦地、言情言爱起来的人,无所顾忌,至性张扬——呵,虽然这些秾辞密意……他当然也一直在和我言说,当然对我比得旁人更甚,但个中究竟孰真孰假,还是说……根本谁都不是真的——我又如何知道呢?”

茹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听得少白淡淡续道:“我当然知道红袖公子姽婳词,但此之前,我却并没有以为,那个人,便就是他。如今知道了,却又与之前的并不知情,能有什么不一样呢?他是这样的妖魅动人,多少人为他心动不已,可是他、到底有没有情呢?”

茹然心道:红袖岂会无情,只是他经历过的,或许已然生死无话,你却又要他如何相诉。她看着少白,笑道:“少白,你可是希望借着我、来探他的这份真心?那却又有何难,少不得妹子且做下这个恶人,若能帮兄长聘得这位一世的良人,我也算、不枉为恶一场。”

少白沉默片刻,轻笑一声:“那咱们,便试他一试罢,承然妹玉言了。”

茹然嫣然一笑,放眼望去一片漫山绚烂的花海,心底轻道:红袖啊红袖,你才容比仙,此番,可莫要、心如顽石才好——你便是一株忘川彼岸、绝然孤寂的佳木,此番,也合该伴君幽独,回头是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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