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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回忆录》第三节 美丽的住院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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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年的一个秋夜,静谧的农村上面繁星流动,万家灯火诚如天上的星星掉在了地上了,又如篝火里散发出来的火星,散落在村庄的四处。

溪水一样的晚风,巷子里的杂草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出卖了晚风的行动。人们早已经累了,各自在家里享受着晚餐,村子里显得很安宁。而正在这个安宁的夜晚,小阿文开始经历了一起生与死的考验。

小阿文外表文静,内心却极富有想象力,经常会搞些小创作,他给自己做过竹排,他要像孙猴子一样云游四海,可他的竹排放下水里就沉了下去。这一次他迷上了色彩斑斓的烟花,他把各种火药和泥土参合在一起,放到容器上,然后点燃,火药燃烧就会发出迷人的光亮,这一回他做了个厉害的:他把许多火药塞进了一杆雨伞的竿子里。他觉得这次必定能有更美丽的烟花看了。所以在这个平静的晚上,他通知了邻居家的伙伴过来一起来见证那美丽时刻。

伙伴们三五成群过来到了预约地点————阿文家不远的一个荒屋门前。十几二十人,都围在旁边等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

阿文右手握着铁管子,然后示意叫阿灵去点燃。导火线燃着了,像蛇的信子伸来,正当伙伴们全神贯注地看着、、、、、、

轰!一声巨响伴着孩子们的哭喊声响彻村子的每个角落。

阿文看见了刺眼的光亮,耳朵里嗡嗡地响,等眼睛从光亮中苏醒过来之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右手虎口已经裂开了条大缝,食指白花花的骨头在鲜血中若隐若现。小阿文不一会就昏昏欲坠,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像个憔悴的人蹒跚着脚步回家,向着家门口的灯光走去。

身后的孩子都仍在惊吓中,而刚才的爆炸使得铁竿粉碎,铁片如同剪咀一样横飞四射,孩子们不少被击中了,衣服上出现了许多小洞洞,和淌出了血,当阿文回头向家里回走时,阿灵瘫坐在地上,他想对自己的弟弟说不要怕,可他没力气说了。那一刻,他只想回家。

小阿文左手提着右手,身后留下了条血路,没等到他回到家,父母已经从家里应声赶了出来。当父母看见儿子血淋淋的样子,顿时吓得如丢了魂。泪流满面的母亲赶紧拿来了毛巾,将我的手紧紧裹着。父亲跑去了司机家叫人开来了车子。正上车之际,小阿文看见了弟弟哭成了泪人,他多么的心疼,小小的心灵就明白可能这一别不知道能否再见了。小阿文从母亲的怀抱中伸出了他的左手,拉着弟弟的手,难舍难分地丢下一句:床的席子底下藏着我的两元,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们自己拿去用吧。

车子呼啸地在夜色中飞驰着,离开了村庄,驶向了市医院。那一夜好凉。

在刺眼的灯光下,我被送进了手术室。灯光让我明白,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了。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模糊。

昏迷的第三天午夜,我睁开了眼睛,猛然间感觉到身体好困倦。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那是一个洁白的房间,非常的安静。我把头部轻微地移动了一下。发现父亲在靠墙的角落的凳子上依墙而睡了,而母亲脸部枕着双手扑在床尾睡着了。

当小阿文知道自己的手被石膏捆绑得实实的,他才回想起了两天前的事情。两行热泪在这个清冷的午夜里静静淌着。他害怕父母醒来。从死亡边缘回来的阿文多么爱他的父母,可又多么的对不起他们。

当小阿文轻轻摇起母亲的手臂,看见母亲疲惫的双眼从手臂中举起,他强打起笑容,喊了一声:妈!

手术是这样做成的:因为右手食指已经有三分之二的面积在爆炸中只剩下了骨头,医生便在小阿文的肚子丹田处开了个小口子,将食指的骨头放了进去,缝好,等肚子的肉长在了骨头上了,则再切下来,两边缝好就完成了。

父亲为了这个手术花了不少钱送红包、请医生吃饭。但当把石膏御下来时,却发现食指的形状和医生承诺的大相径庭,父亲光火地找了医生吵了一回。

父母最后安慰小阿文说:样子丑是丑了点,但起码能正常写字。他们说话的时候不管多悲伤的事情,总是能用调侃的语气带着微笑说出来,这样小阿文觉得事情这并无所谓,会没事的。

其实小阿文醒来之后最担心的是右手再也不能写字画画了。所以常在医院里头没少问母亲:“我的右手真的能些子吗?”

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说:“当然可以啦。”

“真的是那样子吗?”

“恩,医生说的还有错吗?你就放心吧。”

后来小阿文明白,原来医生也有说错话的时候的——他的食指骨头并不是直的,而是歪的,实质上还布满了丑陋的疤痕。小阿文对自己说:谁叫你自己不听话呢,老惹是生非,你活该!

住院的那两个月,是阿文在以后的人生路途中碰到困苦时常回忆的时光。病房里常常是水泄不通的来客,桌子上堆满了礼物,已经放不下的别的东西了。小阿文需要什么,大人们总能尽力满足他。小姑姑听到阿文在医院里闷想读书,就给阿文买来了一套《葫芦娃》,小阿文可是乐不可支,爱不释手。葫芦娃的勇敢坚强像日光灯,照亮了小阿文的住院时光。

在医院的日子里,小阿文成了个药罐子。每天有十六个小时以上都在床上打点滴度过的,且还要按时吃五彩缤纷、苦不堪言的药丸药片。

有一回,正是要吃药的时间,病房里却没开水了。父母焦急地四处找水。小阿文看着在身旁乐着,没说什么,索性一口将十多个药片嚼糖一样吃下了。然后笑嘻嘻地告诉他的父母:“你们不用找了,算了吧,我已经把药吃完了。”

每隔一个星期,小阿文就得被推进手术室做检查或者换药。小阿文最怕打麻痹针了,那针筒和他的手臂旗鼓相当,针头也好似粗得吓人,扎到手掌上去,都感觉自己的手掌快要穿一个大洞了,可怕的是一次手术还得扎上三四针。疼得人心里喊爹喊娘。小阿文经常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直冒冷汗。针还没打完,往往是晕死过去了。

后来实在熬不下了,坚决抵制医生打麻痹针,医生也应和了小阿文的要求,给小阿文找来了毛巾裹着个棍子塞到了他嘴巴里,可惜手术过程中还是疼得晕过去了。一样的结果,但选择后者可以有理由向父母索要“赔偿”:我给家里省下了打麻痹针的费用。值得庆幸的住院一直以来小阿文可始终没哭过,他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没什么脸面好哭泣啊。

在医院里头,父母照顾得小阿文很好,当初醒来的时候还生怕父母会因为自己闯祸了而大加责备,可是没有。他们都很疼我,只是偶尔聊天时候会说上几句:你以后就别做这么傻的事情就好?万事要小心。亲戚朋友过来想要责备我一番,没等他们开口,我的父母都把他们说的话压下去了。小阿文心里也很疼他的父母,他也下了决心以后要好好做他们的孩子,而且好好做好弟弟们的哥哥。

住院一个多月了,小阿文越发思念他的家,还有住院后一直没见过面的弟弟。住院后父母都陪在他身边,弟弟们都寄养在了婆婆家里了。进医院的时候小阿文就因为失血过多,面如白纸,差点丢了生命,幸亏得到了及时的抢救,才保住了生命,医生说这个孩子生命力很顽强,要是他潜意识里放弃生存的话,他很可能活不过来了。

我为我能醒过来,能活过来与弟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由衷的感到庆幸和生命的弥足珍贵。小阿文住院后就一直不断地向父母追问起了弟弟在家的消息,他想把他住院的幸福告诉他们,他想把别人带来的东西交给他们。所以小阿文越发想念起了弟弟,天天盼着尽早康复出院。事实上,他康复得很快,出乎了医生和家人的意料。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晨早的阳光如同白衣天使的笑脸那样带给人温暖,房间光洁通亮,习习的凉风把房间里头的气味打扫得干干净净。

病房里只有小阿文,他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门悄悄地开了,这点动静被小阿文发现了,他盯着门口,突然有个小孩子从门缝里羞涩地探出了个脑袋,哈哈!是阿灵,我的亲弟弟阿灵!阿文嗖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阿灵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他穿着绿色白条的短T恤、兰色的运动裤、雪白的小布鞋。因为正打点滴,他没迎了上去,阿灵却扑了过来。

兄弟俩见面,开心得那个劲啊,手舞足蹈。

“哥,现在手怎么样了?疼吗”小阿灵看着哥哥的手臂问。

“没什么事情,哈哈,没什么事情啦,很快就好,就能回去了,你们在家好吗?是谁带你来的啊?”

“是秀如哥哥,我说想来见见你,他就顺便带我来了,他到楼外买东西去了。我们刚才还一直在找你的病房呢,找了好几家了才来到你这,以前听阿爸说过,可我不太记得了。我们在家都好啊,在婆婆家里,我们也一直想着你回来啊,呵呵”

“那就好啊,我还一直催着叫妈妈爸爸带你们过来呢,这里蛮好的呢。”

“是吗?哥———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小阿灵眼睑突然亮起泪珠,然后流星一样坠下。

“那可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惹的,我也对不起你,你没受伤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我也没事情了,算大步迈过这道坎了,咱们应该开心去面对才是,妈妈都要我们不要想太多了,是不是?别想了哦”

“你看,我这里有许多吃的,还有哦,姑姑给我买了一套《葫芦兄弟》”小阿文打开了床边桌子的抽屉,将里面亲戚朋友买来的东西全全掏了个精光,塞到了弟弟怀抱一。弟弟惊喜交加,这让阿文心里好满足。

打完点滴了,小阿文带着弟弟在医院里四处走走,给阿灵讲些医院里的见闻,阿灵因为第一回到医院,显得比较拘谨。这两个小东西后来还偷偷爬上了顶楼的楼台上去了。

楼台上立着许多铁架子,铁架子上面晾满了洁白的床单和被套,它们在清风中招展开来,在这两个小东西身边形成了云浪,那“云浪”上面还漂浮的鲜红耀眼的红十字标志,白色的云浪、蔚蓝的天,那是多么漂亮的一中配合。

医院大楼对面是一家还没竣工的五星级酒店(那是东莞银城酒店),小哥俩看见这样的大楼不禁好奇地数起来,那上面究竟有多少层呢?而因为这两个小哥俩的数据老不想同,所以总是没法子数清。还吵了起来,谁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只见小阿灵昂着头,嘴巴张着,调皮的口水从他嘴巴里流了出来,他的小手指一层一层地点着,那样的专心和细致。

小阿文看着身边的弟弟,心里想:不知道也罢,我还活着,弟弟也在身边,这种幸福何尝不是数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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