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深山小镇，天刚擦黑儿，一个女子急匆匆地走进好老头儿包子铺。

女子二十岁左右，面容姣美，但却面无表情。一身彩色锦衣，华丽而富贵。只不过是，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这是一身冬季内衬的衣服，却穿在外面，并且是在这五黄六月的大热天。

另外，衣服样式也十分古怪。好象不是此界的服饰。好在小镇极其闭塞，小镇上的人，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也就看不出异常。加上，这些年来，外面的人不断地涌入小镇。不仅仅是华国人，就连白人黑人也大量进入。什么奇装异服都有。小镇上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女子来到柜台前，掏出几元钱，递给既是店主也是店小二的好老头儿。

老头儿姓郝，心肠好，人缘好，邻里乡亲，干脆叫他好老头。

好老头虽然为人极好，笑口常开，但这会却笑的十分勉强，眼睛里流露出警惕的阴光。

好老头没法不警惕。最近这些日子，他的钱筐里总是发现纸灰。

好老头的小店，不像大城镇的店铺那样，收钱都放入钱柜或者钱匣子以及抽屉里。他的收钱用具，是两个藤条小筐，小筐的提梁上拴着一条绳子，绳子穿过房梁，一边一个。

收钱了之后，丢进一个筐里，拉动另一个筐，将这个收过钱的筐高高吊起，意味着钱财高涨。下次再收钱，丢进另一个筐里，照常拉起。钱财再高涨一次。这是小镇的古老风俗。

这个动作，好老头不知道重复几千万次了。小镇上年岁最大的人，好象小时候便看见好老头在这么做。小镇上的日月，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祥和安静的仿佛时间停止不前。

尽管小镇上的人，每天都能看见好老头儿“银钱高涨”，但好老头却没有发财。不但没有发财，最近每天结算时，总好象要少几元钱，多一些纸灰。这可是关系到好老头性命的大事。近年来，人越来越多，粮食和肉类越来越紧张。一不留神，就一天白忙，赔本赚吆喝。

于是，好老头儿便开始注意起来。很快，好老头儿便发现，那些纸灰，非常像是给死人烧的冥钱的灰。认定这灰是冥钱的灰后，好老头儿便将注意力放到这个买包子的女子身上。

在好老头儿的记忆里，这个女子并不是小镇上的原居民。小镇上的土著居民，虽然也有万儿八千人，但做为人老几辈子甚至于几十辈子的乡里乡亲来说，还是认得全的。

在好老头的印象中，这女子也应该是外来逃荒的。女子来买包子快一年了。刚开始来时，好老头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近些年来，外面不断有人涌入小镇。

据说，外面的世界，都被飞禽走兽占领了。外面的人们，蝗虫一般不断地涌挤进小镇。渐渐地，小镇上人满为患。后来，女子天天来，好老头也就熟视无睹了。

直到有一天，好老头发现了钱筐里的纸灰，到确定是冥钱的灰后，他才开始注意女子。

好老头发现，每次都是这个女子走后，钱筐里才发现纸灰。

多少次了，女子来之前，好老头都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她给的钱。可每次好老头一接过钱，都顺手丢进钱筐里，再来一个钱财高涨。直到女子走后，好老头才后悔莫及。

这也没办法，几十年来，他接到钱都是这种一连串的动作，一时还真改不过来。

没办法，这天，好老头特意将钱筐摘掉，藏起来，等待这位女子。

女子掏出几张脏兮兮的、仿佛乞讨讨来的钞票，一言不发，递给好老头。

刚开始时，好老头在女子来过几次后，便搭讪着拉家常。可女子总是一言不发。好老头便认定，女子是聋哑人。从此以后，也不再拉话。女子掏出多少钱，他就给多少包子。

好老头接过女子递给他的几元钱，转身下意识地又要朝钱筐里丢，却发现筐没了，自己还愣了一下，才将钱放到桌子上，对女子讪笑道：“钱筐的绳子断了，还没顾上接呢。”

好老头说着话，将四个包子包好，交给女子，笑道：“好走啊！”

女子一言不发，回身便走。

好老头垂目看那几张钞票，唰地一下，眼珠子瞪的比铜钱大多了。

桌子上钞票不见了，赫然剩下数片纸灰。

尽管这是好老头预料多次的结果，可他还是目瞪口呆。

“好伯，是这位女子吗？”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好老头儿的背后响起。

好老头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道：“就是。刘警长，你看这钱，已经变成纸灰了。”

没等好老头说完，一个壮汉已经俯身在桌案上，观看起来。这壮汉姓刘，是小镇的警长。白天，好老头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这位镇上主管治安的小官，并约他在里面的屋子里埋伏。

刘警长俯身朝桌面上细看了一眼，咝地一声吸了一口凉气，抽出腰刀便追赶出去。

此时此刻，热兵器已经退役。又恢复到冷兵器时代。

“刘警长，小心……”好老头低声呼喊着，追赶出去。

小镇背靠一座大山，面临一条小河，依山傍水。好老头的小铺，并没有在镇中心，而是在镇子边上。出了好老头的小铺，就是一个山沟。山沟的边缘，有一个大土包，叫天坟。

前年冬天的一个半夜，一场从来没有过的大风，从天而降，刮到这里。那风刮的是飞沙走石，铺天盖地，掀房掘树。人一动便刮飞了，人根本出不了门。

第二天早上风停，大家出来一看，许多人家的屋顶都被掀了。许多大树，都被掘出。

一个巨大的土包，将山沟覆盖了几十丈。仿佛是一座巨的坟头。于是，这个土包便被称为飞来天坟。几年下来，风吹雨打，飞来天坟已经低矮结实多了。去年夏天山洪暴发，将天坟从中冲开，好老头去看过。壁如刀切，高如悬崖。

这会儿，好老头追赶刘警长，又来到了天坟的裸壁下，只见刘警长在瞪着裸壁在发呆。

“刘警长，是人是鬼？还是狐仙？跑哪去了？”好老头有些哆嗦地问。

“应该是鬼。”刘警长瞪着壁嘟囔：“狐仙不会用冥钱。肯定是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