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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刀》第八章 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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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时分,

一条由无数青石条堆砌而成不断蜿蜒向上盘旋着的深山路径上,

响起了人言语的声响。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古人诚不我欺啊!”

说话的是一位身形高瘦书生气十足的年轻男子。

他五官生的俊逸端正,

饱满的额头下面,

一对醒目的剑眉就像特意画上去的一样在那里兀自横卧着。

炯炯有神的那双眼睛里面隐约着迸射出一种傲娇的贵族气息,

高庭的鼻梁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的精神挺拔。

他弯着腰不时地喘着粗气,精疲力尽地用细长的手指从袖包里拽出早已备好的干毛巾来,

轻柔地不断擦拭着满脸的汗珠。

“少爷,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快到渝州城了。”

年轻男子的身边忙碌着一位约莫五十年岁上下胡须也有些变白的仆从打扮的老者。

老者眯缝着的眼睛不自然地流露一股让人恐惧的寒意,

身后背着一个用方布包裹着的铁质方盒,看上去分量应该不轻。

一路上走走歇歇的间隙里面,他也始终不肯放下。

此刻,他见年轻男子又休憩了起来。

便从怀中取下竹筒,缓慢地为男子盛了一杯泉水,恭敬地递上前去。

老者平举的双手如同苍鹰锋利的脚爪一般有力,隆起的青筋格外的惹人关注。

相比于年轻男子的气喘吁吁,这位老者的呼吸却一直都是那么的平和自然,

甚至都感觉不到身背铁盒的他这是在翻山越岭的秘境中攀行。

“阿伯,这次陪我一起出门,让你费心了。”

年轻男子礼貌地接过水碗,干涸欲裂的喉咙也没能剥夺去他那骨子里面的高雅,他像品茶一样将泉水缓缓呷入口中。

老者只是开心地笑了笑,便将蜷起的他扶起身来,在一旁的方石上坐下歇息。

“少爷,您从小就生活在平坦的地界,想找个高点的陡坡都不容易。”

“何况这高耸入云的崎岖大山呢。”

“阿伯,你就别给我找台阶下了。”

“我的斤两,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

“少爷......”

年轻男子笑着扬了扬酸疼的手臂,

示意老者不必再说下去了,

他饶有深意地说道,

“我的另一位师傅常说:”

“看山是山,观水为水。”

“一切只当是如实观照。”

“这一路会走成什么样,就当下随缘了吧!”

他指了指天边依稀可见的白边,随即趁着还有些许光亮继续向前赶起路来。

寒冷夜色如期而至。

两人这一段又走了十多里路,渐渐地天色全都黑沉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老者突然顿了下脚步,向着小路的一边,

一番仔细地观察之后用手指着说道,

“少爷,那边不远处有一处亮光,应该是有人家在哪里居住。”

年轻男子顺着老者枯瘦的手指看去,的确是有几缕亮光,

“阿伯,那我们就去那暂住一晚吧,”

“也好把上次的碎银子给花出去。”

他对身前的阿伯更多的是一种学生同老师之间的尊敬,

凡事都会客气地用商量的语气同老者交谈。

“咚咚咚......”

一间用茅草泥土搭建而成的小屋中间,满是破洞的陈旧木门被阿伯不大的力气叩得哐哐作响。

大门慢慢地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头发花白上了年岁衣衫破烂的老太爷,

探出头来观瞧,神色很是紧张。

“老人家,您好!”

“我们是途径此地,准备去渝州走亲戚的过路人,”

“您看天色都已经黑了,我们想在您这里暂住一晚。”

年轻男子说的是北方官话,怕老人听不懂,因此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说话的功夫,把一推碎银子摊在手上,表示自己不是白住,会付账的。

老太爷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那闪闪的银子,

全神贯注地打量了两人一眼,稍作迟疑说道,

“你们请进来吧!”

屋里的陈设很是破旧,空空的房间里面,

除去几张勉强能用必备的桌椅板凳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值钱的家私了。

老太爷很有礼数地从厨房里面拿出了仅有的几个糯米粑粑他们食用。

年轻男子接过糯米粑粑,

吃之前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伯,是否有异议。

阿伯只是笑了笑。

香糯的粑粑对于一个跋山涉水疲惫不堪的人而言,

那就是时间最好的美味!

“对了,老人家。”

“最近您可尽量不要出门下山去。”

“山下的那个镇子里面最近被土匪袭击,杀死了好多人!”

年轻男子擦着嘴关切地说道。

“唉!”

“公子呀,那些杀人放火的根本都不是啥子土匪啊!”

“土匪咋可能这么的狠呀!”

老太爷满是痛惜的脸上立马充满了愤怒,接着无可奈何地说道,

“那些挨千刀的做坏事的都是朝廷的官兵!”

年轻男子先是一阵错愕,慢慢地有些清楚了,长叹着说道,

“早就听说巴蜀一隅地势险要,匪乱猖獗,多年也无法平息。”

“没想到现在连朝廷的官兵都是这般的草菅人命,无法无天了!”

老太爷仿佛寻到了知音,

也是连连点头说道,

“公子啊,这自古官匪是一家啊!”

“可是净苦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了哇。”

说着老太爷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哭诉道,

“不瞒公子,那时我还住在镇上。”

“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日子虽是不富裕,却也能够过活。”

他布满老茧的手用力地擦了擦眼角,回忆着说道,

“那年我被强行征调到州府的劳工队伍里,去附近大山里采伐重修宫殿所用的木头。”

“不仅一分工钱也没有给,还得天天的忍饥挨饿,受监工的鞭打辱骂。”

“那个惨啊”

“荒山野岭里面到处都藏着要人性命的瘴气,”

“毒蛇猛兽的袭击更是随处可见。”

“进山一千,出山五百啊!”

“人死了,连尸骨都没人收捡,任由野兽啃吃!”

“唉!”

“等我剩下半条命爬回来的时候!”

此时老太爷悲痛得已经泣不成声了。

“那些行瘟神的官兵在早些时候掠夺到了我的镇子上,”

“我的堂客宁死不从,被恼羞成怒的那群天杀的给捆绑着活活烧死了!”

“三个女儿也都被那挨千刀的官军给糟蹋了,听说还给掳走卖去妓院了。”

“我那最小的女儿才9岁啊!”

“造孽啊!造孽啊!”

“我那可怜的小儿子因为骂了那群官兵的头头,居然被那帮畜生给直接开肠破肚给点了天灯......”

此时,年轻男子情不能自已地泪水也滴答着浸透了身前的衣襟。

从小到大,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愤怒。

愤怒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被这些不得好死的败类给弄得家破人亡!

愤怒这大好的江山被一帮奸佞小人糟蹋成了水深火热的人间炼狱!

愤怒自己这些年来浑浑噩噩虚度年华的一无是处!

就在这一刻,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顿时心生愧疚,默默念叨,

“爹爹,孩儿错了!”

虽然饱受路途的劳顿,但起伏的思绪仍旧使得他一夜未眠。

他看了一看端坐屋外的阿伯,

满是感激。

第二天,天际刚露出一丝的曙光。

借着这些微弱的光线,

他和阿伯起身辞别了那个被命运的枷锁折磨了一辈子的老太爷。

临走之际,

他将手中的全部银两都尽数留给了老太爷,并且告诉他,

如有机会请到渝州城中江陵水畔的四海阁一聚。

老人感激不尽,一路又相送了数里路。

直到接近州府的分界地段,才不舍的反身回去。

在渝州城的西北大门的入口,茂密的丛林中被清理出了一块十尺见方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整块用当地最坚硬的青冈石所铸造雕刻而成的大石碑。

“渝州山水天来倚,千军万马莫敢敌。”

“沟壑纵横几千里,凭谁带兵望此地。”

年轻男子猛然加快了步伐,归心似箭般冲到了石碑前面。

像抚摸小孩子一般,

温柔地用他那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抹去那一层层已经绿得泛黑的青苔。

此刻,

他身后的阿伯,

冷厉的眼神中一下子也多愁善感地变得湿润了起来。

“少爷,您还是第一看到这块石碑吧!”

“嗯!”

“不过小的时候在爷爷房间里面悬挂的画上见过。”

“就是这个样子,一模一样!”

年轻男子自己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哽咽地笑着说道。

“爷爷!”

刹那间,一声甜蜜的呼喊划破天际,

一个娇美清脆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年轻男子随即愕然地望着话音传来的方向,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隐约走出来一个身形秀丽的女子。

大约在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

稚嫩俏美的瓜子脸上十分的白净温润,

点缀着一双乌溜溜满是活力的大眼睛。

婀娜的的身姿,

自然地散发出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气息。

娟秀的鼻子也暗示着她温顺可爱的性格!

面对年轻男子的打量,

她也丝毫没有闪躲,也端详起他来。

“哦,你怎么哭了呀?”

年轻男子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喜极而泣的产物还没来得及收拾,

赶忙用衣袖拭去了眼泪。

那女子一直就这样笑嘻嘻地看着他,仿佛两人原本就认识一样。

“少爷!”

“这是我的孙女,孟真!”

身后伫立良久的阿伯对这个阳光活泼的孙女似乎也是无计可施,

满眼慈爱的他,

故作恼怒地拍了一把痴痴望着年轻男子愣愣出神的孙女,

喝斥的声音中慢慢多了几分严厉,说道,

“真儿,快见过少爷!”

年轻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呵呵笑着说道,

“阿伯!”

“真儿是你的孙女,我呢,算起来应当是你的徒弟。”

“叫少爷嘛,辈分就不对了。”

“要是按照规矩来,得叫我叔叔,你说是不是啊?”

没等阿伯一脸焦急地回话,他又继续说道,

“要不这样吧,我俩年岁差不了多少。”

“真儿,你就直接喊我阿泰吧”

“可好啊?”

说完立即摆手,

示意急切想插话的阿伯不用再说了。

就这样,挺好!

“真儿,少爷问你话呢?”

沉默半响的孟真突然用满是羡慕的目光说道,

“阿泰,你好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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