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山腰，松风阵阵，鸟雀声声，山泉呤呤，溪流淙淙。这是一座高可接天的大山，山顶山中泉流迸出，有些是裂岩而走，有些是穿山而出，上面都覆盖着树木草皮，溪水益发清冽，草木更加繁盛。百流汇下，千溪聚谷，成就下河日夜奔走，绕村镇一圈而环流不止，雨则稍涨，晴则微降，不漫不枯，全村全镇人赖此养育。角羽继续向上，越过一条溪涧，翻过一块巨石，在这，角羽无须隐藏什么，尽情地跨、跃、跳、升、纵、奔，真像一只烂漫的小兽。越过的溪，尽量拣其宽；攀过的石，必定要其险；走过的路，绝对不留痕。角羽并不是怕，只是不想徒增麻烦。现在他快要到家了，脚步愈加轻捷无声。转过一棵松树，现出一块平地。平地上有块光秃秃的大石头，有好几天角羽都坐在上面冥思，后来想想怕坐得光滑了暴露人迹，这才作罢。石头后面就藏着一个洞口，只容一人爬进去。角羽机灵地贴地穿了过去。

洞内靠壁一块干燥平坦的地方，已铺上了厚厚的叶草，这应该是角羽的睡铺了。角羽并不着急睡，昨天睡过并不意味今天就是安全的。就在角羽松懈时，睡铺上的草叶有点响动，蛇会更大一点吗？这里的蛇味道鲜美，角羽喉咙咕哝一下，这些天，多亏了这些蛇。这次去村镇，角羽去弄了点椒盐回来，水煮吃厌了，改用烧烤。蛇其实和蘑菇一样，吃到中毒就麻烦了。角羽在等待蛇现身，叶草又唰唰动了，虽然只是极微小的动，但对角羽而言，准确地捕捉到已经绰绰有余了。他满足地咽了咽唾液。已经将手张开了。又一声响，角羽的左手已经卡住了蛇的七寸，可是，好象有什么不对，蛇拈手本是凉凉的，这一个怎么火烧般炽热。一般的人感觉不对劲也许就放了，可是角羽不是，尤其是到嘴的食物，并且拿眼去瞧手中的物事。好家伙，通体没毛，红而且亮，像刚诞下的小兽。这是什么，角羽不认识，不过味道应该不错。角羽不知是不是没注意到，他自己的那只手，也已经如久置炭火中的烙铁，红而且亮了。及至看到，吓得不轻，双手乱摇，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小兽趁机逃脱，逃入洞的深处，留下一个还在乱摇双手的角羽。

角羽看看尚悬挂在右壁的蛇皮，其中有一个带点金色的，它属于一条金斑蛇，小时候听老人说过，越好看越毒，就像地上长的蘑菇一样。不过角羽并没去理会，野外生存，有什么吃什么，哪里还能挑三拣四的。吃下去肉质倒还鲜美，有一点角羽至今还在奇怪，那肉尽管煮得透烂，汤沸腾得香气四溢，吃进肚里还是冰冰凉凉的。至今肚里还有凉意。角羽保留下它的一幅蛇皮。角羽再看看自己的左手，红而亮的颜色正在沿手臂向上，已行至肩膀，一股灼热的气息也随之向上，手却已经恢复常样，角羽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如是反复，发觉并无异样。心中大是宽慰，再试着运气，行经走络，也略无阻滞，心下更宽，也不问椒盐蛇肉是否吃着，躺下身子于草铺上呼呼大睡了。

山中的气温就是这样，清晨格外湿冷些，楞是角羽，也给清寒气息吹醒了。他还要到村镇去一下，想去看看他的“而且弟”，想到此，角羽不禁莞尔：那小胖，还挺能吃的。他甚至想到如果和他一块吃蛇肉，他是不是也要用碟子盛醋佐餐呢。所以走出洞口的时候，他的脸上肯定是挂着笑意的。

一阵劲风伴着吼声向他袭来，那力道，直可以裂石开碑，他血肉之躯如何抵挡？赶紧往右边一个闪伏，一只大如狮虎的黑豹穿石而过，一爪拍在洞口，洞口上边土灰石屑纷纷滚落，差点堵住了入口。这么多天了，没见这野兽形迹，怎么突然至此？不及多想，黑豹又自石后转身，纵扑而来。家门口遭劫，角羽也不能多躲，凝神错掌，吐气运功，那红而亮的东西已经在丹田运转，只是已经变成一个小点了。黑豹被这红点刺激，状势更猛地纵扑下来。几只止息在树上的鸟雀被惊得“呜啦啦”飞起，在天空中“咕咕咕”乱叫。角羽再不犹豫，出掌发力，掌风沿黑豹脖颈至肚子而下，黑豹惨叫一声，竟被生生切开，“咚”的一声，自空中掉落，坠落尘埃草飞叶飘，地上也被砸出一个大坑，黑豹在坑中翻滚哀嚎，但最终也没翻出大坑，正好做了自掘坟墓的好事。

这边也惊了另一个人，那就是角羽。这不可能！原本角羽只想击伤黑豹，让它知难而退，想不到自己一掌居然将巨豹击毙了！角羽没有回头看死豹，他觉得自己的心又狠了起来。要我命的，我为何不能要他的命？一路下山时，又顺便结果了几只狼，今天想要我命的野兽怎么这么多？几只狐兔也从藏身之处跳出，没命地逃奔而走。它们怕我了么？不伤我命我岂能害你？野兽机敏，不是你身上有它要的东西，不是你身上有它怕的东西，它不会害你，这是老人们说的。难道我兽蛇吃多了，兽化了？除了狠劲，硬性，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的。

身上的红点又躁动起来，一动起来就全身有劲，那是狠劲。那红而亮的小兽是什么？千年以前有血兽的传说，可那是千年之前呀，而且还是传说。角羽心里乱得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蓬门饭馆，江还旧，柳如是，可是角羽没走进去。其实他很想找找虎风，当然见到凤吉更好。虎风虽然人小，可是很机灵；凤吉不说话，可是笑得很温暖。

村镇可不小，沿河而建的是最外一层，里三层外三层的，层层进进，鳞次栉比，角羽本想去认认虎风的家，可是一想，他家是这里的大户，何必去认？他从山下往下望，就猜到是哪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