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里正便起了身，向着柳老头道别：“今儿谢谢柳兄设宴款待，改日也请你们去我家常常内人的手艺，时候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里正要走，柳老头也不敢再留，毕竟月亮已经上来许久，也是时候该休息了。于是他满面笑容恭恭敬敬的把里正大人送到了大门口，里正离去之前，悄悄的在柳老头耳边说了一句话，顿时，柳老头的脸色便沉重了起来。

不过好在夜黑风高，柳老头的臭脸也没被人瞧了去。

目送走了里正，柳老头便转身回了自家的院子，关好了大门，径直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房内，王氏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只等着柳老头回来了，柳老头一踏进房门，王氏便美滋滋的迎了上去，满脸期待的问道：“老头子，咋样了，关于咱们文昭考秀才的事儿，里正咋说的？”

王氏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柳老头的气立马就起来了，他没好气的道：“没戏了，咱们文昭考不了！”

柳老头一说柳文昭不考秀才了，王氏立马就慌了神，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考了呢。

王氏心急如焚，她不死心的又拉着柳老头质问了几句：“老头子，大晚上的你胡说什么呢？咱们文昭怎么就考不了了？今儿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柳老头心里本就够烦的了，这会子王氏又来胡搅蛮缠，他急得一把挣开王氏的手，起身挥了挥袖子道：“咱们没银钱，文昭连考试费都凑不够，他怎么去考秀才？”

“没银钱，”王氏喃喃的念了一句，随后又激动的打了柳老头一下，高兴的道：“咳，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咱们不是商量好了，把二房的若雪丫头卖了，得了银子就让文昭去考秀才啊，老头子，你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最近柳老头心心念念盘算的可不就是这事儿嘛。只不过，刚刚里正的一句话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柳老头背对着王氏，仰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成，不成啊，若雪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孙女，咱们要是真把她卖了，以后咱们在这柳家村还怎么做人啊，咱们不得被村民戳脊梁骨骂死啊！”

对着突然转变态度的老头子，王氏一头的雾水，这事儿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不管怎么样，也得把文昭考秀才的银子凑齐了，将来若是文昭有了出息，做了官，老柳家就举家搬走，到时候，谁也不能对老柳家的人指手画脚的。

这商量好的事儿，怎么又变卦了？

王氏咬咬嘴唇，眯了眯眼睛，她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铁定是老二那个杀千刀的把老头子劝住了，老二向来孝顺，他这次敢这么做，铁定就是周氏那贱蹄子在背后出主意呢。

王氏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呀，都计划的好好的了，眼看着自己就要过上了好日子了，这周氏凭什么跑出来插一脚啊，王氏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她气急败坏的对着柳老头说了一句：“老头子，你等着，今儿我非得把二房弄得服服帖帖的，让他们把若雪丫头交出来。”

话落，王氏就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

柳老头听着王氏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事儿和二房有什么关系啊？

待他回过神的时候，屋内早已没了王氏的身影，柳老头内心大呼不妙，拔腿就跑去了后面的三间茅草屋。

话说，王氏急冲冲的去了柳大壮家，她站在三间茅草屋前，眼瞧着屋内一片漆黑，明知柳若雪一家已经睡下，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插着腰，大声的叫喊：“柳大壮哎，你给我起来，老娘今天心里不痛快，你们一家子倒是睡得香甜，我不痛快，你们谁也别想痛快。”

王氏虽然已经是个四十多的老妇，但平日里保养得当，中气十足，这一嗓子吼出来，柳大壮两口子就是睡的再死也得醒过来了。

周氏迷迷糊糊的起了身，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了灯，然后又是细细碎碎一阵穿衣服的声音。

半晌，周氏和柳大壮两个人总算打着呵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柳大壮一见王氏，便关心的问了一句：“娘，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折腾啥呢？”

“老二，你说的轻松，咱们家里里外外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哪件不要我操心，你看看我这愁得，头发都白了呀。”

为了让柳大壮看得更清楚些，王氏故意的往他跟前凑了凑。

柳大壮借着微弱的灯光，瞧了一眼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嗯，娘，你辛苦了，您为这个家日夜操劳，劳心劳力，您赶紧的去休息吧。”

“就是，就是，老婆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干啥呢？”

匆匆赶来的柳老头连气都顾不上喘了，拉着王氏就想回大屋，他想在事情还没闹僵之前，赶紧的把这场闹剧给阻止了。

然而，事与愿违了，今儿的王氏就像铁了心似的，她不把这事儿解决了，她死活都不肯走了。

王氏一边挣脱柳老头的禁锢，一边对着柳大壮吼道：“大壮啊，为了咱们全家，你一定不能心软啊，若雪那丫头长得机灵又漂亮，要是去了大户人家，没准儿能有个不一般的造化呢，大壮啊..........”

王氏一边说着，一边就被柳老头拉走了。待走得远了些，柳老头才青着脸把王氏训了一顿：“老婆子，你什么都不知道，瞎嚷嚷啥呀？”

被训了的王氏一脸的懵逼，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

柳老头看着王氏一脸迷惑的样子，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耐心的解释道：“老婆子啊，咱们卖了雪儿，以后不仅咱们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文昭也抬不起头啊，更重要的是，若是以后被人知道，文昭考秀才的银钱是卖妹妹而得的，那他这辈子也算是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