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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薄幸锦衣来》4 留待岁月难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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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抵达叶思南短信上约好的那个餐厅时,是晚上七点,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穿着versace黑色圆领长袖拉链的针织衫,随性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我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相顾无言。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打破沉默。

“你今天去拜祭江四月了,对吗?”叶思南的语气淡淡。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知道我的行踪,我的身边跟了许多眼睛,在他们还没有触及到我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之前,我不会去管他们,至少我还需要这些人来传递一些我希望他们知道的东西。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见到自己的墓是什么感觉?”可笑的,他问出了和安衡一样的问题。

“沈琰一直都很怀疑我的身份,从安家的宴会开始,我认为你应该考虑的是如瞒住我的身份,不让人发现。”我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答非所问。

“你不必担心这一点,即使他们知道了你就是顾晚,又怎么样,他们现在已经动不了你了。”叶思南不以为然。

我勾了勾唇角,缓缓地笑了:“说到这一点,安家长子安衡知道我就是顾晚。”

“你见过他?”叶思南有些意外。

“他今天来找过我,还说了许多有关七大家族的事。”我并不打算隐瞒我见过安衡的事实。

“哦?他说了什么?”叶思南仿佛有了点兴趣。

“他告诉我沈家和唐家很快会联姻,陆家保持中立不过是作壁上观。”我简扼概括了一下。

叶思南意味深长地笑了:“他这是把你当传声筒呢。”

我看着对面笑得灿烂的叶思南,仿佛明白了什么,安衡真正想要见的人是叶思南,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见不到叶思南,我和叶思南一起参加安家婚宴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他断定假如把这些消息告诉我,我一定会告诉叶思南,真是物尽其用。

我冷笑一声,假如我不告诉叶思南呢?日后叶思南知道了,岂不是会怀疑我,如此一来,我同叶思南之间必然会出现裂痕,到那时他就可以再找契机和叶思南合作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叶思南见我久久地沉默,很是开怀:“被人利用的感觉怎么样?不好受吧。”

“谁利用了谁,谁知道呢。”我垂下眼睑,微微一笑。

“呵,我忘了,以你的个性,怎么会甘心被人利用。”叶思南搁下手中的筷子,看向我。

“我听安衡的意思你以前和他合作过。”我想起安衡的话,对叶思南说道。

“嗯,是有这么回事。”他盯着桌上的餐布,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你帮着安承宇对付他,他有寻求过我的帮助,我答应了他。”

“条件呢。”我不相信他有这么乐于助人。

“我要安氏8%的股份。”

他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但对于当时的安衡来说,也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条件,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着安衡反过来对付我和安承宇,假如他一开始就打算和我合作的话。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他开口解释道:“我会帮安衡除了为这8%的股份外,的确还存了别的心思,安家只有安衡和安承宇两个男丁,如果让任何一方独大,成为确定的继承人,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你一心扶持安承宇,却不知他根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他最后继承了安家,安家在他手里也不会得到什么发展,更何况,他那位女朋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确实,赵木秋这个人不简单,我一开始接触她的时候就知道,只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料到安承宇对她用情这么深。

我闭了闭眼,耳边听到叶思南的调笑声:“话说回来,作壁上观的陆家不是还有个对你用情至深的陆离吗,顾晚死后,我也没看见他有多想为你报仇。”

听见陆离两个字,我的眼神黯了黯,大抵我对他的愧疚感激之意太深,我没能听出叶思南的话外之音,而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有许多事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有很多人,我从一开始就看错了本质。

“你今日叫我来,不是为了讲这些的吧。”我还不清楚他叫我来的目的。

“沈夫人的生日宴就在下周,不出意外的话,沈家这次一定会邀请你,我想你应该不会全无准备吧。”叶思南站起身,走到右侧的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的灯火。

“老实说,我并没有打算参加沈家的晚宴。”我低垂了眼睑,语气平淡。

“但我希望你去参加,如果你还不能在面对故人时放下顾晚的心绪,那我想我大约是看错了人。”叶思南的语气有些冷淡。

“你频频提顾晚这个名字,不就是为了警醒我么,可若是为了警醒我,你就不该让我和他们有过多接触。”

“人生如逆水行舟,会沉溺在过往里不肯回头的人都会被洪流吞噬,谁也救不了她。”叶思南幽幽然说完这些,向我走来,在桌上搁下一个盒子,便向外走去。

我长叹一声,打开那个黑底描金的盒子,里面是一套翠绿色的珠宝,盒子底部有烫金的英文,kutchinsky。

浮云如水,过往的时光是回忆的坟墓,人生的每一段旅程或长或短,我们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人间万象如流,从前多么渴望自由,后来就会多么感念自由,那些真实相处过得人事,渐次变得遥远而渺茫。

上海的十月还不算太冷,路边的梧桐树已经开始泛黄,秋意逐渐袭来,笼罩整座城市,三三两两的行人渐行渐远,远处天边泛起的橘黄色云霞,温暖的色调如黄昏中的晚灯,遥远难求却未至绝望。

我关上厚重的雕花大门,最后一次眺望这座曾经的秘密基地,物是人非,曲终人散,从前相聚在这里的人都走了,有的再也回不来,有的回来了也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我拾级而下,在距离平地还剩四五级台阶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与站在台阶下的人对望。

记忆里活泼轻灵的女生剪去了一头长发,酒红色的短发干净利落,映衬着她白皙的肤色,她穿一件米白色的风衣,脚上是一双浅咖色短靴,面容也由我记忆里的纯真变得成熟。

“晚姐。”她轻轻地开口,叫出这个称呼,有些生涩,有些悲哀。

我没有说话,长久地沉默,或许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时至今日,我与故人早就无话可说。

“你认错人了。”我近乎冷漠地开口,错开身与她擦肩而过。

即便叶思南给我找的造型师再专业,即使改变了发型装束,在与我如此熟悉的故人面前,还是能认出我就是顾晚,但那不重要,即便他们心知肚明我的身份,我是龙向晚这个事实比顾晚更真实。

顾晚的确存在过,作为他们的朋友,真实存在过,可她已经死了,死于飞机失事,从此活在这世上的只有龙向晚。

安绍国大约也知道我就是顾晚,可这些人都不会轻易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我现在站在叶思南的身边,在他们弄清叶思南对我的态度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我忽视掉她呆滞的身影,她还能叫我一声晚姐,我却叫不出一声知雅,安知雅,安家唯一的女儿。

算来,从她两年多以前前往沃顿商学院读书时到今日,我才第一次见到她,时间真是最伟大的作者,即使曾经张扬如安知雅,也变成了如今知性沉稳的样子。

尤是故人未归,归来何必重逢,不过徒增烦扰。

我快步离开这条充满回忆的路,也将心底的所有前尘往事一点一点抹去,阿泽的死,四月的死,顾晚的死,已经不允许我再对这个圈子抱有任何希望。

回到公寓时,不过晚上七点,距离我那天晚上见过叶思南已过去三天,,除了今日去了一趟郊区外,其他时间我都留在公寓里研究叶思南给我的资料,我在英国时虽然是“质子”,但仍旧被安排了念大学,大学我休习的是西方人文史,一门无关紧要的学科,估计是为了让我有更多的时间为龙家做事,在我前往英国之前,龙家老爷子特地找人培训我在金融领域的知识和手段,为的就是能渗透进英国的龙家分支,这样想来,我该感谢他。

如果不是专门学习过这些东西,我也没法在安家的事上插太多手,更没办法为安承宇在安家争得一席之地,要想在这个领域站稳脚跟,靠的除了手段,更多的是人脉,这就要感谢我在英国那两年了。

想起英国,我总会想起陆离,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的人,我们在英国的大学里相遇,我后来选择回国固然是因为阿泽的死,但不可否认,也有他的原因在,我分不清自己内心对他究竟是什么感受,也就对他的态度视若无睹,我总以为只要我不说破,我们就一直都是朋友。

在我最自由的那段人生里,我遇见了陆离,他陪我走过五年漫长的旅途,给了我最极致的关爱,可是关于爱情,我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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