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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狄]有情花开满长安》八 痛到最后,让人眷恋,又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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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竹屋,竹桌竹椅竹墙,经过特别加工的竹子,散发着青幽幽的微光,古朴而悠然。

银白的床幔,银白的纱帐,还有桌上开得正艳的紫薇,窗前折射着阳光的镜子。

女子的房间?

我想像平时一样坐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只能慢慢掀开被子,哪知衣服也让人换了。这是哪里?

门呀吱一声被人推开,进来一个素衣女子。她背对着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看我,发现我已醒来,似乎有些吃惊:“你醒了?”

她蒙着面。向我走来,伸手探我的额头。口里说:“还好退烧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婉青。不知为何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答案,尽管她蒙着面,可是那双清明灵利的眼睛不会错,还有那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一定是她。

我突然想起狄仁杰说的话,婉青并没有和他在一起,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伸手扯着她的衣袖,轻声叫她:“婉青。”

她扶我起来的动作稍稍僵硬了些,随后将我扶起,拨开我的手,问:“婉青是谁?”

我脑海里都是这奇怪的事,她声音清冷,可□□分明就是婉青。我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只想开口叫她,可婉字还没出口,又咳起来。刚才她定是见我开口没有声音才问我,可我又不能喊出声,如何证明她就是婉青呢?

我伸手欲揭她面纱,可她早有防备,侧脸躲过,冷言指责:“你若再无礼,我可就不管你了!”

我确实也太无礼了,随便对一个姑娘拉拉扯扯,只得作罢。只是与我不熟的人根本不可能如此直白的对我,对她的身份又进一步认真。

她转身从桌上端来一碗药递到我跟前,冷声命令:“先把药喝了。”

我接过,一边喝一边看她,她看着我,一丝异样的表情都无。等我喝完,她收回碗,又说:“把手伸过来。”我像个木偶一样任她摆弄,她先是给我把脉,然后走到梳妆台旁寻了些东西又折回来,接着端过一张矮桌子放到床上,又将我的手放在桌上,问:“你身体的问题你都清楚吗?”

我只顾着证实她的身份,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木讷地点点头。她说:“我现在施针,给你疏通经脉,会很疼。你忍着点。”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我想一根小小的银针,我应该能忍的。事实上我错了,低估了那根小小的银针。那不是一般的疼,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同一支箭游走在体内一寸一寸地划破我的肉,锥心刺骨。我只能用空闲的左手紧紧地捏住桌角,咬牙强忍。<>她准备下第二针的时候我真有些担忧,自己会不会痛晕过去。

我这般,婉青冷漠的眼里总算有了一丝柔情,这一刻我再不会怀疑,她就是婉青。她还是那个心软善良的婉青。“经脉不通不同于别的症状,牵动着全身,我不能给你用麻沸散,你忍着点。而且你托得太久,若要跟从前一样光针灸至少都得一个月,当然还不能中断,每三日一次。”

我低首答应她,她便扎下第二针。生不如死。我只能想到这个词。

疼痛过后,我拿右手去端床上那张桌子,稍一用力就痛不欲生。我是太心急了吗?

婉青急忙将我的手拿起来,怒怪:“这样会废了你知不知道?不准再动了!”她似是有些生气,端开桌子就出去了。不多久又回来,手里拖着我的衣服。我这才想起自己就这样蓬头垢面的跟一个姑娘相处了这么久。难道我的衣服也是她换的?她若换也应该换狄仁杰的吧。

婉青眼角微扬,定是在笑我胡思乱想:“你身上的衣服是这里的一位大哥的,他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全身都湿透了就帮你换了。”

婉青,你真能撒谎。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之事,你住在这里偏就让这里的大哥遇见了我。一定是你暗中注视着我们才会知道我昏迷在那里的!

我突然打住思绪,暗中,注视。狄仁杰。我抬头看她,她闪烁着眼珠,岔开话题:“昨晚遇见你的时候看到一个姑娘在叫你的名字,后来也昏迷了。可是你什么人?”

梦瑶!我顿如利器剜心,梦瑶晕过去了,她身体还未痊愈,元芳,你怎么这么感情用事呢?婉青早已出去,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我只望着她的背影发了呆,婉青,原来我们都一样,装作漠不关心,其实爱入骨髓。

我不过避开他们三五日而已,就已经控制不住。而你在这一年多里是怎么度过的呢?看着他翻山越岭的找你,你的心又是怎样的痛苦呢?

等我换好衣服出去时,院内已空无一人。这个地方偏僻荒凉,背后是一片竹林,其余三面皆是荒山。枯黄的树叶,萎靡的小草,无一点生气。我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婉青回来,而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日子,更担心梦瑶安危,只得留了字条先回客栈。

见狄仁杰去找小二煎药,二宝去了药铺,我才让自己进屋去看梦瑶。她安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细汗密涌,我无限心疼,急忙拿出丝巾替她擦汗。梦瑶微微晃动脑袋,皱着眉头唤:“元芳?”

“梦瑶。”我回应,专注着她细微变化,她微微睁眼,似是看见了我,再唤:“元芳。<>”伸手来探寻,我握住她的手,愈加心疼。她意识渐渐恢复,我有些害怕却不想放手,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拥着。她探着我的脸,嘴角带笑:“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你答应过,要早点遇到我的。”

我握住她探我的手,不由泪盈于眶。“梦瑶,对不起,是我食言了。对不起。”

她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话音落,梦瑶的手也渐渐滑落,我顿惊惶,紧紧握住,不会的,“梦瑶?”

门外二宝声音传来:“少爷,你干嘛站在这里?”我循声望去,狄仁杰不知何时站在门边,二宝请了大夫来。我无处可避,亦担心梦瑶状况,只能等大夫诊出结果。

“几位也不必太过担心,不过是心内郁结所致,调养一下,身体便会无碍的。只是心病,就得心药医了。”

二宝送大夫,我为梦瑶掖好被子,转身离去。狄仁杰质问:“你还要去哪?”我未理会,径自回了客栈。

才踏进客栈的门店小二就凑了过来,半是担忧半是责怪:“公子你去哪了,一走就是两天,好歹你得给我们说一下呀。”

我欠身道歉,他稍微放低了语气,“我们也是怕你遇到危险。还有这两天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姑娘到这里来找人,说是叫什么王元芳,听他们的描述倒是和你挺像的。我就说‘王元芳没有,倒是有一位叫曾俊的和你们找的人很像’,然后他们就非要我带他们去你房间,让我话都没说完。看了之后他们又走了。”

我一惊,立即变了脸色,店小二怕是第一次见我铁青着脸,连忙道歉:“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他们去你房间的,是他们逼我的!”

我迅速上楼查看,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翻乱过的痕迹,只有桌上多出了一封信。

我放在长孙无忌房间的那封信。那封信怎么会在他们手里?他们又如何知道那是我写的?那是我模仿秦朝李斯的笔迹写的,他们究竟如何认得的?

我不曾发觉店小二也跟了来,他两眼发直的盯着桌上我临摹的那几张字,惊叹:“这是王羲之的真迹?天呐。”

能懂书法的店小二还真是不多见,但我也无心与他多话。现在梦瑶他们找到了我,我该怎么办呢?

“公子,你从哪里得到这真迹的?这可是价值连城的!”

真迹,亏他想得出来。墨水和纸张都相差甚远,不过形似而已。他又说这字如何值钱如何有意义,直说得我烦了。最后还劝我卖给他老板,我再不能忍,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出声,直冲他喝道:“出去!”

我很少同人发脾气,可是此刻我真的很乱。<>不知道是因为店小二的自作主张还是狄仁杰他们的行踪,我感觉自己像在游街示众一样,被人窥探了所有秘密。

店小二悻悻地跺着步子,走到门口了还不忘提醒我:“公子,你考虑一下吧,真的可以卖几百两的!”

我也不关门,愣在那里,一下子没了主意,整个人都空荡荡的,说不出的茫然。

少倾,有扣门声传来。我闻声望去,店小二一脸惊怕的站在那里,小声道:“公子,有位姑娘来找你。”说完退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思索是谁就看到朝我微笑的江灵。“我可以进来吗?”

我浅笑回应,她轻轻走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说:“这两日没见你来医馆,也不知你的病好了没有,我只有自己来看看。不过你气色如常应该没有大碍了。我另外还带了些补身药材,你现在的体质应该多补补。”

我实不知该如何向她道谢,我不过是个路人,何以得她一再为我屈尊。在阿灵镇的时候也没发现不能说话有什么不便,就是在对付许无量时恨不得狠狠教育他,现在怎么这般不适应呢。何况我心里想着别的事,又不能言,真怕怠慢了她。

江灵也看到了桌上的几副字,走过去细细端看,问:“这是公子临摹的?”我低首默认。她眼里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光芒:“如此佳作。当真难得。”转而侧身问我,“公子可否送我?”

我也诧异,拙迹一篇,他们都当宝似的。她这般为我,看病吃药也不过收了几文药材钱,给我的药只怕也是最好的,我无以为报,既开口,也就不好拒绝了。我走过去将先前那一副收起,再铺好纸,端坐下来,调息凝神,缓缓下笔。也正好借此间隙缓缓心态。

“文”字结尾,我停笔,心情也好似愉悦起来。今早的痛还是没白挨的,至少写字可以一气呵成。看着古人的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怀,我有些怅然。“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说得可不就是我此刻的心态?可以我的事迹,却是“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这一句更能共勉。

“公子把名也属上吧,既然赠与我,总得有个署名才是。”

我提笔,思索良久,终是以真名相待。题:赠江灵小姐雅鉴。落款:癸丑年中秋王元芳书。

江灵微微府下身,细看了好一阵,一面夸赞:“以为方才那份已是极致,却不想这才是真正的绝迹。若不是亲眼目睹,真会以为这就是真迹了!公子才艺双冠,当真让江灵佩服。”

我不禁笑笑,阿谀奉承之话不知听过多少,却很少听到这般真诚的羡赞。竟然因为她的赞美有些腼腆。

江灵没待多久便离去。又留我一个人。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有人在身边的日子,出了阿灵镇的这些时日,我总会莫名感到孤独。特别是再见到梦瑶他们之后,那种需要陪伴的心理越来越强烈。

看着楼下街上热闹纷繁的景象,看着那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的恋人,我心凄然。纵有莺歌繁华世,奈何空余一人心。

我也明白我之所以没有再逃走,没有再躲到另一个镇上去,还留在这里让他们找到我,是因为我放不下,我想和他们在一起。我的行动出卖了我的内心,可我还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狄仁杰的怒骂或多或少让我有些委屈,人非圣贤,熟能无过,即便是友情,也需要信任和体谅。而他就那样喧嚣的无视我的处境,让我无地自容,我再伟大也做不到像个奴隶一样逆来顺受。不得不承认那天我带着些负气的成份离开,我也承认此刻心里还未平息怒气,我相信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难受的,我只是个人,平凡的人。我也需要一点点的任性来保护自己。

俯仰之间,这一日又匆匆过了。没有公事,没有劳作的日子也过得这样快。一日一日,如水似箭,眨眼不见,人生如此,当真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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