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的傍晚，本市商业街开了一家名字叫做‘熊黄唐记香烤鱼’的店子，开业这天，烤鱼店推出了赔本赚吆喝的免费试吃活动。

古人云：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为了不做王八蛋，人们都争先恐后的进店试吃，一时之间，烤鱼店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几乎要被挤爆了。

一脸横肉黑背心的黄老三坐在收银台里，笑的合不拢嘴，我在后厨更是忙的满头大汗，从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整整五个小时，共送出去烤鱼六十条，按照每条草鱼8元的进价算下来，一共亏了480元整。

当然，这点广告费比起今后的利润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晚上关店后，我和黄老三算了一笔帐，如果以后通宵营业，按照一条草鱼十五元往外卖，加上酒水的收入，那么我们一天的营业额少说也在1500元左右，这么算下来，几个月后，唐糖那笔八万块的外债就能彻底还清。

黄老三很激动，他说自打他开这个店子以来，还没见过生意能这么好，我和唐糖也是斗志昂扬，这种感觉实在不能再爽了。

考虑到以后我们店子都要在晚上营业，而我和唐糖又住的远，黄老三提出他去二手车市场买辆二手qq，虽然我极力的反对，不过仔细一想，要是每天半夜都打车回家，还真不如弄辆二手车划算。

至于后厨人手不足的情况，倒是好解决，那天跟着黄老三一起，被我弄断胳膊腿儿的那俩小伙，出院后会回来上班，我只要坚持一个月就行了。

那晚我、唐糖和黄老三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我甚至出现了一种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的错觉，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证明我们几个真的想太多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熊黄唐记烤鱼店正式营业，开店前一小时，我就吩咐店里的人帮我杀鱼，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杀了10条草鱼，然后就上了烤炉，等着迎来第一位客人。

可是，见鬼的是，足足等到了晚上六点多，店里一个客人都没进来，哦，不对，是来了一位，不过人家进门，一听今天得花钱买，立马转身掉头就走。

黄老三脸色不太好看，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唐糖见气氛不太和谐，劝了几句，不过效果不是太明显。

八点多的时候，终于来了一桌客人——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青年。

他们一进来就要了四条烤鱼，第一笔生意，黄老三挺高兴的，大手一挥送了六瓶青岛纯生，我则是屁颠屁颠的把早就准备好的烤鱼送上了餐桌。

可是，没想到，小青年们动筷子吃了一口，立马就不高兴了，嚷嚷着叫黄老三把大厨叫出来，我不明所以，点头哈腰的赶紧陪着笑脸出来。

一个染着紫毛的小青年指着我鼻子骂道：“你特么是再逗我玩么？这是什么瘠薄玩意儿？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我心说，我特么吃拧了才会欺负你们这种小混混，不过我嘴上还是赔了不是：“不好意思啊，我家烤鱼就是主打清淡口味的，您仔细尝尝就会发现我家的烤鱼和荷叶香味相互融合……”

还没等我说完，紫毛身边一个红头发，脸上穿了无数个环，堪比西游记里牛魔王的非主流小姑娘说道：“大叔，别闹了好么？！你自己尝尝喽，这鱼一股子骚味，你家管这个叫口味清淡？”

一听这话，我就变了脸色，作为一个厨子，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做的烤鱼，这种明显是找茬的行为，我坚决不会姑息。

我冷笑了一声，从他们脸上一一扫了一圈，然后擦干手，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一尝，立马冒了一层汗——太恶心了！

真的就跟那小姑娘说的一样，鱼肉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骚腥味，虽然有蒜汁的掩盖，可还是能尝出来。

小姑娘盯着我，嘻嘻的嗤笑，边笑边说：“怎么样大叔？我没瞎说吧？你家这个还是别叫烤鱼了，叫骚鱼比较合适。”话音刚落，小青年们就笑成了一团。

黄老三不明所以，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眼睛一瞪就要发火，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跟小青年们说道：“实在不好意思，的确是我家的鱼出了问题，这样吧，这四条鱼就不收钱了，啤酒还是照送，不过我家现在只有烤鱼，各位还是另找地方就餐吧，对不住各位了！”

紫毛哼了一声，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桌子上一扔说道：“老子差你这顿饭钱？”他一说完，那个牛魔小妹妹也一脸傲娇的帮腔：“就是，咱们李大少爷身家千万，还差你一顿饭钱？”说完一脸花痴的对着紫毛说道：“李哥哥，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计较钱财的豪爽劲~”

紫毛显然很受用，一挥手带着一帮小青年出了店门。

黄老三目送他们出门，摇头说到：“现在这些毛孩子都是什么毛病？上我这找存在感来了？”说完又对我说道：“崽子，不是我说你，咱家菜又没问题，你干嘛让步？这幸亏那小子爱装逼，要不然遇上个不要脸的还真不会给钱！”

我心情差到了极点，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别说了，咱家的鱼真有问题！”

这回连唐糖也不信了，跑到我身边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尝了一下又默默的吐了出来。

黄老三见状也过来尝了尝，许久之后，他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崽子，你是不是忘记什么工序了？这味道……”

我摇了摇头：“工序肯定没有问题，我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出岔子，对了，你这鱼从哪儿进的？是不是这鱼本来就有问题？”

黄老三摆手：“这不可能，我已经在刘老六那里进了好几年的鱼了，都是从养殖场拉来的新鲜鱼，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了，鱼也没问题，工序更没问题，可这味道照柳清山教给我的却是十万八千里，想了半天，我打算回家，直接问问柳清山是怎么回事！

黄老三把车钥匙扔给我（他花了5000买了辆二手qq）让我带着唐糖回家，我接过钥匙直奔柳清山家。

到了西郊，把唐糖送回家，我就去了柳清山那里，二老正坐在炕上下象棋，见我回去头也不抬。

我耐着性子坐在一边，等他俩下完才说到：“师父，我有事跟你说。”

柳清山嘿嘿一笑说道：“是不是烤鱼出了问题？”

我吃了一惊，心说怎么的现如今连柳清山都成能掐会算的半仙了？老张头则是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和柳清山。

我嗯了一声：“是的，今天我尝了做出来的烤鱼，又腥又臭，难吃的要死，可是我明明就是按照你教我的做的啊！”

柳清山眯起眼睛笑呵呵的问我：“你的石板是从哪里找的？”

石板？我脑子里灵光一现，对啊，怎么没想到是石板出了问题？既然鱼和工序都没问题，那么肯定就是石板的问题！

“啊，石板是从石料厂买的石头加工的，难道那股子怪味是因为做石板的石料不对？”

柳清山摇头：“谁说是石料的问题了？！”

我有些火大，既然不是石料问题，你问我石板是从哪来的干嘛？

“石料没问题的话，那怪味怎么来的？”我强压着火问道。

柳清山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慢悠悠说道：“你觉得我那天做的鱼好吃在什么地方？”

说真的，那天的鱼是什么味儿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那鱼十分鲜香可口，鱼肉和石板的香味以及荷叶清香相辅相成……不对，石板有香味！

柳清山见我顿悟的表情笑了，吐了个烟圈说道：“这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二课，记住，烹饪之道，不仅仅是要是掌握对食材的把控，烹饪中所用到的器具也是十分讲究的，比如我这石板烤鱼，鱼和佐料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石板这个器具，我做的烤鱼之所以味道鲜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的石板讲究。”

停了下又说道：“你用的石板是新料做成的，所以，石板上多少会有些加工后残留下来的石腥味，石腥味遇见鱼肉的腥味，自然会发臭。而我的石板，已经做了十几年的烤鱼，自然就没有石腥味。”

我颓然的坐在椅子里：“可是，这店子刚开张，我上哪儿找那么多老石板？”

这回连老张头都忍不住了，笑骂道：“我看你别叫熊崽子了，叫蠢崽子好了，你就不能多动动脑子？石板有石腥味，你就不能想办法把石腥味祛除了？”

我盯着老张头，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终于想明白了！老石板之所以没有石腥味就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使用，将上面的石腥味带走了，既然如此，我可以用水煮新板子，把上面的石腥味煮掉不就好了？！

我一拍大腿，笑道：“明白了！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用开水煮石板！”说完急匆匆的就要走。

柳清山招招手，示意我别急走：“崽子，你过来，为师给你样好东西！”说着站起身子，从炕柜里拿出那个装菜刀的盒子来。

我以为他要把菜刀给我，心说莫非这柳清山就只会这一道菜？我这就算是出师了？没想到，他并没有把菜刀给我，而是从木盒子最底层拿出一个小小的牛皮袋子，从袋子里倒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土坷垃出来。

我接过土坷垃拿起来细细查看，发现这玩意儿虽然长得灰头土脸的，但实际上并不是土坷垃，而是一块植物的根茎。

我把这东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这味道带着一丝辛辣，仔细闻过之后，又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清香。

“师父，这长的跟狗粑粑化石一样的是什么玩意儿？”我问道。

柳清山一听我把他的宝贝叫做狗粑粑化石，有些生气：“满嘴胡言！这叫油囊！是咱们柳门祖师爷秘制的香料！当年朱元璋得了厌食之症，咱们祖师爷就用这油囊化水做了一碗白水汤饭，朱元璋吃过后食欲大振，厌食症不治自愈！后来祖师爷为了防止秘方被盗，干脆就不再做油囊了，就这一个还是祖上流传下来的！”

我拿着油囊，心说这玩意儿都有五六百年历史了，还能使么？恐怕早就过了保质期吧？用这玩意儿做菜，再把人吃出个好歹来，人家警察叔叔还不得我把逮了？到时候安个投/毒的罪名，我的后半辈子可就能当‘公务员’了。

柳清山自然不知道我的想法，对我说道：“你明天去店里，用温水把油囊泡十分钟，然后倒进煮石板的锅子里，不但能祛除石腥味，还能让石板沾上油囊的香味，到时候，烤鱼的味道就正了。”

我应了一声不再多说，道过别后就出了门，不过，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老张头追在我后面喊我，回过头去，就见他拿出一个黑黢黢的玩意塞给我说道：“给你，以后可别再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