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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之不负流年不负卿》第51章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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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在这异世已生活了近七日之久,师父的计划越发周密详尽,终于定在今夜开启昆仑镜。想到过了今晚再不用跟师父隔空相望,我心中委实欢喜,自一早醒来便哼着小曲儿在昆仑虚乱逛,害得长衫师兄以为我出了什么岔子,不停的打量于我。

要说这段日子里,我每天都去墨渊那里报到,像曾经在昆仑虚做弟子时一般伴他左右,陪他谈心说笑,帮他插花换茶,为他整理书卷,我丝毫不曾担心他将我当做了他的十七,只因他看我的眼神里皆是长辈般的欣慰与关怀,而我也真心将他当做师父一般敬重,只要想到在我离开之后这昆仑虚十有八九又会恢复到从前的清冷,我便于心不忍,总想能多尽几分弟子的本分。

一路往墨渊房里走去,半路上遇到阴魂不散的夜华,要说这位太子殿下自打在太辰宫碰了一鼻子灰后,便又重新回到了昆仑虚。他心思深沉,晓得在我这里讨不着好处,便日日缠着他大哥议事,一会儿拿些兵书图纸,一会儿是他们九重天的疑难政务,总不见停。可惜我却是个执拗的,他爱在周遭讨人嫌便只管待着,我照旧陪着墨渊,只是从不给他添茶,也从不跟他搭话,完全将他视为无物。无奈这太子殿下也很是固执,不管我如何待他,还是雷打不动的日日前来讨嫌。

我这厢睨了夜华一眼,阴阳怪气道:“呦,太子殿下今日可真早,若是九重天的政事当真这般繁杂,殿下还是早日回去坐镇的好。”

“本君的事情,本君自有主张。”夜华语气淡漠,眼神却牢牢锁着我不放。

见他冥顽不灵,我也实在懒得再多费口舌,冷笑一声道:“也罢,今夜你那浅浅便可归来,想必自明日起,师父他老人家总算是可以落个清净了。”

“你是说,浅浅要回来了?”夜华眼神一亮,立即向我逼近了一步。

我侧身避让,回了他一个假笑,“不错。只要今夜昆仑镜顺利开启,你便能得偿所愿了。”

见夜华目露喜色,我心中不畅,一计顿生,遂故意装模作样道:“只是...太子殿下可曾想过,你那位浅浅在我昆仑虚生活了这么多天,若她得知师父变成了夫君,你说,她会是什么感受?”

“你!”夜华剑眉一颦,目光瞬间黯淡不少,直直瞪我道:“浅浅才不会如你这般见异思迁,移情别恋!”

“咦?夜华君这是说哪里去了?我几时说过她会移情别恋?”我故作不解的瞧着夜华,“只是一向敬重的师父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夫君,这种事情换谁都会惊讶一二吧?怎地到了太子殿下这里就成了见异思迁?”

“休要诡辩。”夜华面色难看,却隐忍不发,只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冷冷道:“本君对浅浅最是信任,此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怪了,老身失望什么?”我发出一声嗤笑,漫不经心道:“听来听去也不知太子殿下说得是甚。要知我们青丘最厌烦说话七拐八绕的,你同那位浅浅也是这般说话么?真不怕她会有一天受不了你么?”

“你同浅浅如何能比?本君待浅浅自然与待你不同。”夜华怒道。

“太子殿下终于认清老身不是您的浅浅了么?”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凉凉道:“我原本还担心,到时我同浅浅站在一起,夜华君会不会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自己的未婚妻子!”

“浅浅断无你这般巧舌如簧、居心叵测,在本君心中,你比不上她的一丝一毫?”夜华一脸冷漠,很是义正言辞。

“哦?那你可要当心了。”我不怒反笑,“我与浅浅本就是一人,即便是做了不同的选择,可内里终归是一样的,我能想到的事,她早晚也能想到,我能看清的人,她早晚也能看清,所以呀......太子殿下还是好自为之罢。”

夜华脸色铁青,对我怒目而视。可惜我半点不觉胆怯,只大大方方的回视与他,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得意。大约是清楚自己不是我的对手,言语上讨不到半点好处,夜华与我对峙半响后,最终竟一言未发,拂袖而去了。

瞧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我心中越发愉悦。没错,我就是故意的。那夜华占有欲极强,白浅在我师父身边待了这么多天,他心中十有八九是有根刺的,若这刺为真,那么经过我这一番“点拨”,恐怕只会越扎越深,越想越多。我师父不让我插手墨渊和白浅的事情,总没说也不让我插手夜华和白浅的事情罢,白浅跟我不管怎么说本质里都是一个人,我才不信她能长久的忍受这样的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也不信她受得了九重天上的繁文缛节,更不信她当真忘的了素素曾受的那些屈辱。

气走了夜华,今日总算可以跟墨渊好好说说话了,我心情颇佳的敲开了墨渊的房门,先是规矩的行了个弟子礼,接着凑至墨渊身旁,欣喜道:

“师父,昨夜夫君已定下了启阵的时辰,便是今晚亥时三刻,夫君说那时月华最甚,与阵法最为有益,届时还望师父并四哥、折颜一道开启这里的昆仑镜,助他入阵!”

“今夜?”墨渊一滞,随后淡淡一笑,了然道:“也对,昨日阵法已成,想必你夫君定不愿多等一刻,急着接你回家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只好假意咳嗽两声掩饰笑意,只是半响又叹了口气,担忧道:“我这心里是既盼他早点来,又怕他心急行事会出纰漏,故而实在担心的紧。”

墨渊抚了抚我的发顶,缓缓道:“那阵法为师与你夫君都已再三确认,并无破绽,只要昆仑镜顺利开启,又有你的指环做为指引,虽不敢说万无一失,但成功的几率至少大于九成。你眼下是关心则乱,还是宽心待你夫君前来罢。”

“到是让师父看笑话了。”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本打算多说些什么,却在抬眼间瞧见了墨渊眼中一闪而逝的怅然,随即心中一紧,多了股不可言状的情绪在心头。

“师父?”我轻唤。

“嗯?”墨渊勾唇浅笑,瞧着我的目光纯粹清澈。

“若一切顺利,想必明晚夫君便会带着十七回去了。自此一别,弟子与师父怕再无相见之日,”我语带伤感的说,“师父可会想念弟子?”

“当然。”墨渊竟一刻未曾犹豫的回复了我,只见他笑意盈盈,缓缓道:“为师心中已将你视为我昆仑虚的十八弟子,虽说将来相见无期,心中难免不舍,可为师知你定会过得称心如意,无须为师牵挂,倒也心满意足了。”

墨渊的这番话让我瞬间红了眼眶,一把抓住他的手掌,由衷道:“师父也要好好的,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弟子无论身在何处,总是会挂念着师父的。”

“好。”墨渊拍了拍我的手背,清浅的笑容里有一丝落寞,更多的却是欣慰。

“夫君说,我并不该多管师父的事情,可是这几日下来,弟子有些话,实在很想跟师父说说,还望师父不要见怪。”

“你说,为师不怪你。”墨渊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师父,您还记得弟子飞升上仙时,您替弟子挡的那三道天雷么?”我恳切道,“当时弟子虽顺利成了上仙,然天道恒在,因果不息。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该弟子历的劫,弟子便逃不过。故而弟子躲过了那三道天雷,却躲不过此后七万年的剜心取血和七万年的煎熬等待,我阿娘常说,那才是我飞升上仙的天劫,且比那三道天雷狠厉的多。”

墨渊听完默不作声,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便又径自说了下去:“因此这几日里弟子常想,若飞升上神历的便是和夜华的情劫,那喝下忘情水,岂不等于这劫没历?毕竟情劫真正磨人的,是彻底放下这段孽缘前的那日夜不休的撕心裂肺和痛彻心扉,那种痛楚让你日不欢颜,夜不能寐,总是想要逃避和遗忘,可只有当你敢于直面这一切的苦难,才能真正得到心灵的解脱和意志的坚定,故而弟子以为,这才是情劫最终的意义。成长不是逃避过去,而是一遍遍的磨练心智,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才对。”

墨渊目光熠熠,面上露出几分激赏,“小十七果真是长进了,是当之无愧的上神了。莫怪战得了擎苍,毁得了东皇。为师当真替你高兴。”

“师父这么说,可是认同了弟子的看法?”顾不上墨渊的夸奖,我急忙问道。

墨渊点了点头。

“这话我也同这里的四哥说过,四哥以为,白浅等了夜华的那三年便是历劫,可弟子实在无法认同,弟子以为,如今她同夜华的这段感情,更像是尚在进行的情劫,只有等她真正认清了夜华认清了自己的本心,才能算历劫完毕。”

“你未曾经历过她所经历的,如何知她所思所想?她对夜华,并无半丝作假。”墨渊耐心道。

“师父误会了,弟子并未质疑她对夜华的用心。”我急忙解释,“只是师父不要忘了,弟子与她本就是一人,故而最是了解她的心性。而弟子所谓的历劫结束,亦不是非要她与夜华分开不可。只是这几日里,弟子听四哥说了一些她同夜华之间的事情,故而以为她同夜华还有诸多问题尚未解决,只是夜华祭钟之举令她迷失了本心,才会一直自欺欺人的不愿面对,只为维系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可有些问题越是逃避,就越是严重,早晚会破土而出,横在他二人中间,逼着她去处理,也只有当她下定决心去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时,才算真正历了情劫,此后她依旧钟情夜华也好,弃了夜华也罢,总归都是她真正的本心了。”

墨渊听完我这番话,面上再无一丝笑意,他遥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缓缓的叹了口气。

“师父可是担心你的十七了?”我了然道。

墨渊沉默。

见他如此,我也越发的正经起来,为难道:“夫君曾说,若那白浅过得不好,师父定然也不会好过,必是日日忧心,尽心守护。夫君说我不该插手你们这里的事情,以免乱了这里的命数。可师父晓得弟子的脾气,有些话,弟子不说不快,师父若不以为然,便当没听过,可好?”

墨渊轻轻一笑,“你说吧,为师听着。”

我认认真真的盯着墨渊,一字一句道:“天道有轮回,自己的劫,只能由自己历。师父挡的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她总要靠自己成长起来的。更何况,师父最应该相信你的十七,不是么?信她的本性,信她的神格,信她骨子里的坚毅,信她总有一日能冲破迷局,凤凰涅槃,成为一个真正参悟了的上神。这难道不是师父最想看到的么?”

“你怎知为师一定会出手帮十七渡劫?”墨渊微微笑着,目光里却没了方才的沉重。

“唉!”我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师父,关心则乱呀!”

墨渊盯了我半响,也默默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你那夫君想必常常拿你没辙,很是头疼罢?”

我愣了半响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他打趣了,遂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回道:“师父此言差矣,没辙的明明是我。想我白浅自小到大,除了阿爹阿娘,服过谁的管教?挨过谁的训诫?也就他一个墨渊了。要说我如今都是昆仑虚的主母了,他竟然还罚我抄经书,头疼的是我才对。”

“哦?可是真抄了?”墨渊不动声色的扫了我一眼。

“这……”我面上一红,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罚抄是真,可我当时只不过软绵绵的唤了声夫君,说了句“师父罚我抄经,夫君代劳可好?”,便令师父红了耳根,转身离去,再未提罚抄一事。

想到这些,我越发不好意思直视眼前墨渊那仿若洞察一切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急急忙忙站起身道:“我...我去找折颜和四哥说今夜之事,顺便再去祭台看看可有纰漏,晚些再来寻师父。”

见墨渊微笑点头,我转身要走,刚走出两步突然听见墨渊唤我,他说:“十七,多谢。”

我止住脚步,回头给了他明媚一笑,肃然道:“师父若真要谢,便谢谢自己吧,若没有师父那两万年的悉心教诲、以身作则,又哪里会有今日的白浅上神,这都是师父早前种下的善缘,才会有今日的善果。”

说完,我再一次毕恭毕敬的向墨渊行了个弟子礼,方才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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