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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侍卫是怎样坑成的》第四章 徒弟诱拐成功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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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澜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还小,鲜嫩水灵、圆滚溜胖,宛如一只刚刚出土,被洗的得白白净净的小萝卜。

“这娃娃,长的真好看。”管家嬷嬷们这么说。

秦澜就高兴得不得了。他会扬起乖乖巧巧的小脸儿,奶声奶气地说一句:“是世子府里养得好呢。”

果真是世子府里养得好。

想他七岁刚刚入府的时候,不过是世子在路上随手捡来的一个小乞丐儿,小脸黑黑脏脏的,衣服也又破又烂。他那会儿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怎么愿意说话,所以也就显得木讷寡言,呆头呆脑,整个人就像个沉默的黑猴子,看上去一点也不讨喜。

如今不过两年,短短的两年,他却已经长成俏生生水灵灵的年画娃娃的样子了。

“娃娃,你是世子府里的?”

秦澜听见有人说话,把手里逗蚂蚁的小木棍一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是啊。”他笑眯眯地歪着头一笑,两只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老爷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刚过而立的陈贯:“……”

被叫成老爷爷,感觉心好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尽力把笑容放得柔和一些:“娃娃,叫我大叔就好。”他上下打量了秦澜一眼,越看越觉得满意,不由嘴巴一咧,露出了一个狼外婆般的慈祥微笑。

“小娃娃,你可能不认得我,我是安抚司副使陈贯。”他报上大名,如愿以偿地在秦澜小小的脸上见到了惊讶中含着一点孺慕的表情。他嘴角咧了咧,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又恢复了那个严肃正经的表情。

“我刚刚观你资质,乃是上佳的根骨,正适合习武练功。而我区区不才,会那么两手师门绝学,这两日又正好准备收徒。娃娃,”陈贯语调低柔,宛若诱哄:“你可想跟着我学功夫么?”

秦澜眼睛倏地一亮。

等等,什么情况,这是主线剧情开启的节奏吗?难道是老天终于意识到它待自己太过薄情,准备用隐藏在王府中的世外高人来补偿他,从此将他送上花团锦簇、春风喃呢的康庄大道?

仿佛看见一本本插着翅膀的武林秘籍冲他笑呵呵地招手,秦澜的小心脏不争气地抖了一下。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老天自己掉下来但的果子都不是什么好果子。但是此时的秦澜还很傻很天真。

他定了定心神,勉勉强强拉回最后一丝理智,抿起小嘴,暗地里仔细打量了陈贯一番。

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的确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江湖气。鞋是蓝底布,踩了一脚的泥,鞋帮子上还有些泥点,看上去扎眼的很。身上是粗褐的布衣服,上身短打,腰间配剑,说不上整洁,但是有一种利落的干净。

他的头发松松散散地拿布巾包住,鼻翼下有一层浅浅的胡渣,眉毛笔直地上挑着,阔脸方额,眼睛亮得惊人。

秦澜看他这个不修边幅的样子,却莫名感觉顺眼。

多好呀,他想。一个江湖人,多么自由。

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个小小的,隐秘的心愿,上辈子有,这辈子也有,不管经历了多少事,也一直没有变过。

那就是当个江湖侠客。

他想带着一把剑,背一个酒壶,以地作席子天为被,脚印踏过山山水水。

他想认识更多的人,看更多的景,他想在午夜的舟子上放声高歌,想在天山之巅吃一把雪。

他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眼里的光,看见他眼里自己小小的倒影,仿佛看见了自己微微躁动的心。

这世界这么小,他的心却这么大。

他说:“好啊,我愿意。”

“赦钊,醒醒。”

秦澜听见这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正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在他面前,叫他一时分不清楚这是梦里还是现实。

“……师傅?”

陈贯哼了一声,一巴掌挥了过去,正扇在秦澜脑门上,带起的风都嗡嗡作响:“死小子,为师才走了几天,你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再晚几天,你就准备让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收尸了?”

秦澜的额头红了一片,又麻又疼,一阵一阵地。他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贯用“你傻了吧”的眼神看他。

秦澜继续傻笑。真好。他想。真好,师傅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好端端的去比什么试?”

秦澜抿了抿嘴,嘟嘟囔囔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期间被陈贯敲了无数了栗子。

小黑见饲主受欺负,威胁似的冲陈贯呲了呲牙,被陈贯一脚踹到一边去了。

秦澜与小黑对视了一眼。

小黑: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秦澜眼含热泪:兄弟,不必管我,你先走吧。

“你也知道不过一个赌而已,你就真的拿命去拼?”陈贯恨恨地说了一句,瞪了秦澜一眼,凶恶半晌,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澜听得心中一暖。怪不得这几天在王府里,就算去找交好的人去玩,就算多见了两次世子,他这心里也偶尔会觉得空落落的。

原来是缺在这儿。这种来自长辈的,对小辈爱之则切的关怀。

“你明知道……”陈贯看着秦澜说了几个字,剩下的话却是说不出来,只抿住嘴唇,一张嘴绷成了一条线。

秦澜略略笑了一下,有些苦涩地捏了捏眉心,接了下去。

“我明知道自己不能受刺激,不能触动杀戮的心思,否则就会失去神智,武功暴涨,宛如走火入魔。

我明知道如果此事暴露,不单我自己会百口莫辩,还会连累师傅你,连累师姐和师弟,甚至连与我交好的邓齐徐清他们都可能会受到牵连。

可谁叫我……”

谁叫他热血当头,仗着自己有几分内力,就贸贸然要涉这个险。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这么一想,他对自己还真是残忍得有点过分。

你瞧,老天真是不公,便是千难百难地让他重新活了一次,也非得摊上这么一具有毛病的壳子。什么失去心智,走火入魔,这明明就是反派大boss的标配好么?要真叫府里府外的那些人知道了这件事,喊一句为民除害降妖除魔都是轻的,不把他架火上烧死就算是仁慈。

却见陈贯上前掖了掖被角,低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为师不拦你,也知道根本拦不住。只是赦钊……这条路苦得很,你好自为之。”

接下来的几天突然变得平静,平静得秦澜甚至有点不习惯。

王府里最近在忙祭祀大典,没秦澜什么事,他也就懒得去打听。祭祀这种事,在广王府呆久了,实在是嫌多不嫌少,成天里五天一小祭,十天一大祭祀的,叫人想感兴趣都难。

陈贯依旧有空就会来看他一眼,跟他说说话,再板起脸来训他两句。秦澜早熟悉了他这个调调,听训的时候就乖乖任他训,自己则只有点头捣蒜的份,乖乖觉觉,绝不还嘴。

最痛苦的却是喝药一事。

这事很奇怪,秦澜不怕受伤,不怕流血,也不怕疼,却偏偏怕苦。他怕苦怕得不是一般得厉害。别人说苦,都是觉得嘴里苦,喉咙苦,胃里苦,他却觉得全身都苦。那味道一钻进嘴巴里,首先是舌尖,然后是口腔,接着是牙缝,然后顺着食道一路苦下去,苦得他四肢都忍不住微微缩起来,苦得他头脑发昏,面目狰狞。

然后师姐成箐就会端着一小碟子蜜饯站到旁边,笑着欣赏他扭曲的表情。

秦澜:“……”

成箐的医术其实算不得好。她跟陈贯学了一点半吊子医术,剩下的基本上全靠天分和悟性。秦澜去过她房间,一个小屋子里堆满了发黄发皱的医术,扔得哪都是,墙角堆了瓶瓶罐罐箩箩筐筐的花花草草,有一种快要发霉似的湿气,竟然也不觉得难闻。

不过也许是拿秦澜练手惯了,秦澜身上犯的大大小小的病还真就难不倒她。就比如秦澜的失魂之症,陈贯没翻出什么记载,她也没见过什么药方,但是还真叫她琢磨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方子来,用来压制秦澜犯病时的魔怔,十用九灵,而不灵的那一次还没出现。

这真是很平静的一周。秦澜看了一会画本子,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坐到床上,又把小黑抱到膝盖上开始撸猫。

小黑的爪子由原先的杂色竟然变成了白色,秦澜真是觉得很惊喜他觉得自己可能捡了个宝,于是撸毛的时候更加用心了,期待着小黑某一天突然口吐人言化成人形对他说:“尊敬的主人,我能满足你三个愿望。”

可秦澜等了又等,小黑却只是伸了个懒腰,把头枕在前爪上打起盹来。

秦澜:“······”

真懒。他感慨道。

今天还没有人来看他,秦澜眼瞅着最后一个玩伴也要睡着,不由咬了咬牙,抬眼望向窗外。

已经是四月的尾巴,该开的花都已经盛开。窗前一那棵树就开了整整一树的花,是紫红的颜色,艳艳地开成一团一团。那花很小,树冠却大,几根枝干上抽了许多枝桠出来,最前端的花骨朵细碎而绵密,颤颤地从窗口探了进来。

秦澜咳了一声,缓缓张口:“你为什么来到这儿,窗户那么高,为什么?”

他又换了个低沉点的语气,情绪里加了点慷慨激昂:“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窗户,因为木头做的窗户也挡不住爱情的力量!”

小黑被吵醒,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儿,两只爪子扒拉扒拉,把耳朵扒下来堵住。

它换了个姿势,抱着头蜷起身子,砸吧砸吧嘴巴,又眯着眼蹭了蹭秦澜的手掌。

啧,真心累,主人他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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