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论侍卫是怎样坑成的》第三章 校场风云 修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烈阳骄骄。

虽说刚刚四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悄悄地热了起来。正当午的阳光蒸起一层浅浅的热浪,投在比武台边立着的各式兵器上,折射出一条条的反光。

秦澜眼前一晃,就见对方青年左臂微偏,躲过他的招式之后,突然使力直递出一剑,直刺他脐下一寸。

好家伙,怨不得前面那几招用得软绵绵的,原来都是蓄力去了。

他心下想着,不由一个闪身,挡左避右,挽了个剑花回去,在空中划出瑟瑟一声风响。

秦澜今日穿的是件深蓝色的短袍。他的袖口跟裤腿都扎紧了,只是衣摆有些长。那衣摆随着他的动作也一次次在空中甩出弧度来,更给他添了几分行云流水般的神采。

底下众人只见秦澜使得是内门剑法,那青年却用得的是重剑,乃是外门功夫。秦澜身体柔软,动作灵活,虽力道不显,真正出去的招数却是重如千钧。那青年却是动作沉浑,难得他年纪轻轻就修得了如此厚猛的力道,一把重剑舞得虎虎生风,与秦澜杀得好不热闹。

秦澜早没能痛快地打一场,这会儿也被激起了几分血气。平日里校场比试的人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处处拘谨留情,哪里有这不留余地来的痛快。

他心动神起,便使了一招清波飞燕,剑动处银光闪烁,一路破开空气刺向青年胸腔大穴。

这是秦澜精习数年最拿手的一式,虽说威力不是最大,但是胜在刁钻难防,一般的敌手往往避不过接下来的连招。他出这一招,也存了些试探的心思,便要瞅瞅这自他上场以来最觉酣畅淋漓的对手,到底是什么实力。

熟料,这满满当当的一剑使出去,竟见那青年丝毫不乱,半路收回重剑,横空一击,竟是挡死了秦澜的后路,震得他虎口一麻。

秦澜心叫不好,赶忙撤身后退,想避开对方这一招的余波,不想青年竟似早有所料,蓦地出腿如风,攻向秦澜下盘,剑势回转直逼他胸口。秦澜这会儿刚扭过身来,眼前就是一片剑光闪动,再闪躲已是来不及,当真是左不得右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尖往前送。

要么狼狈跌倒,要么这一剑刺中,秦澜心中一凛,背上窜起一股寒意。

便在这时,宋及侧头看了世子一眼,就见江世子坐在那里,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目光却没有一分半点的波澜。

他仔细盯了一会儿,确定江奂没什么表情,这才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执起了茶盏,慢吞吞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担心一下。真是无趣。”

江奂挑着眉头看向他,淡淡地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却说这边,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惊险万分的时刻,秦澜拧着身子一个后跳,手里还持着未送出的剑,硬生生地在半空翻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出来,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身形利落,翩若惊鸿,惹得四面一片叫好。

好个屁。

秦澜沉默地呲了呲牙,只觉得一把老腰都要被扭断了,腹上也是火辣辣地痛。

他前面毕竟已经打了那么多场,身上少不了要添伤挂彩,可那些伤势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这一下却伤得重。

他的衣服是深色,连里衣都是全黑,别人只能看见他的衣服被划了道口子,宽松的衣服松松合合的,却看不出多少血迹来。可别人不知道他的伤势,秦澜练过那么多年武,自己还能不清楚?他甚至能从痛感上,大致判断出伤口的形状大小来。

这一剑从上到下,至少得有二十公分,上浅下深,伤尾偏右,划得真是不轻,简直离开膛破腹没多少距离了。

一想象到自己肠子内脏流了校场一地的情景,秦澜就有些恶寒。

他两步站住,状似随意地抚了一下肚腹,指尖有点不自觉的颤抖,手里却捏紧了长剑。

这把剑伴随他多年,剑柄已经被摩得光滑,冰冷的金属质感染上了秦澜的体温,显得也不再那么不近人情,反而是通了灵似的,通过自己的剑柄壳子,温润地抚慰着秦澜的情绪。

秦澜垂着头笑了一下。

嘿,哥们儿,如果我还能活着下去,他在心里默念道。我一定给你换个好点的剑壳子,给你镶上宝石,缀上剑坠,绝不叫你再这样寒酸。

所以,撑住啊,兄弟。

撑住啊,秦澜。

“滴答。”

秦澜剑尖撑地,使劲闭了闭眼,把眼里咸咸的泪汗挤干。空气中一股湿湿的血锈味儿,浓而不散,吸到肚子里,似乎脸连肠胃都灼烧起来。

他呼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

六十一。

“滴答。”

秦澜左脚避剑后撤,右腿悬踢对方手臂,震得那人手腕一抖。那大汉反应不慢,随即腕斜剑转,调转剑势,直接斜着砍就了过来,哪怕眼看着秦澜的剑已经刺到他后腰身侧,手里的剑招也是去势不缓,颇有两败俱伤之意。

秦澜一咬牙,拼着身子凑了上去,右臂当即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却只是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咧嘴一笑。

那笑容端得是朝气蒸腾,竟似散发出光芒来,叫人忘了他满脸血污,叫人忘了他一身狼狈。

秦澜的心里只有高兴。他在心里把“世子”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又出声数道:“六十三。”

“滴答。”

中年人用力一刺,直冲秦澜心腹要穴,哪怕秦澜执剑逼近,眸中却是光芒大亮。

秦澜虽然不弱,但到底几十场打下来,体力根本支撑不上,刚才又已经负伤,行动都有了可见的迟缓,简直称得上漏洞百出。

而这招围魏救赵,秦澜就算再怎么攻势强盛,也必要护好心脉避开,来不及再袭击他,而他再趁机削向他脖颈,此战胜矣!

“滴答。”

秦澜勉强施展步法往后一躲,侧过身子避开要害,右胸却又被划拉出一个道子来,直接连带着脖子上都有了血印。

这次受伤已经伤及心脉,形势之严峻,场上场下都能看得分明。广王府与秦澜交好的侍卫都攥起拳头紧抿双唇,宋家的百十号人却都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眼中逐渐透漏出胜利的光彩来。

“滴答。”

血液流动的声音是如此明显,一滴滴地坠落在黑石的高台上,随即浸入石缝,溅不起一丝血花。

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灰暗,声音也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一股晕眩袭上脑海,秦澜狠咬了下唇角,滴落了一串血珠下来,这才算勉强保持清醒。

“滴答。”

放弃吧,秦澜。

他听见自己说。

何必呢?你便是把命交待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他不会记住你的名字,更不会多看你一眼。

“滴答。”

不,不是这样的。

秦澜晃了晃晕眩的脑袋。

我不单单是为了他啊。我是为这天,为这地,为着这可笑的命运。

你瞧,我秦澜,上辈子短命,这辈子短福,折腾了两辈子都不得安生。它们一次次逼我到绝境,叫我低头,叫我认输,叫我放弃得到的和没得到的东西。

秦澜慢慢抬起头,倏地一笑。

我又怎么能,如了它们的愿。

变故横生。

秦澜心神一定,却不知怎的,突然间心中升起一股戾气和暴虐的冲动,澎湃得叫他几乎握不住手中长剑,连带着眼前都沾染了几分血色,头脑却是愈发混沌了起来。

便在这时,年轻男子一掌挥出,直击秦澜中宫。

秦澜脚步虚浮地前跨一步,将将躲过掌风,手中长剑却是一转,蓦地一声暴喝:“呔!”就见青光闪动中,一柄长剑倏地刺出,去势如游龙,凛然中带着三分杀气,激得那中年人神色剧变。

紧接着,一阵急响,台下众人只见秦澜的剑招竟是愈发迅捷起来,与先前尚自容让不同,招招凌厉诡奇,看似轻盈,实则力如千钧,直舞得风声簌簌作响,转眼就拆了三十招左右,却是逼得那人冷汗淋漓,左右分顾不暇。

忽听“哧”地一下入肉声响,那中年人左肩已然中剑,不由身子一晃,脸色惊惧地退后开来,看向秦澜的眼中已经满是惶恐。

秦澜哪能让他躲开,手腕一伸一抖,急转数圈,一时只听得两剑铮铮相击作响,紧接着就是一柄长剑猛地直落,直击向那人顶门。

这一招来势汹汹,避无可避,连台下诸人都感觉到了凛冽的杀意,当真是没有半点留情。眼看中年人就要血溅当场,在场的人一时都是惊惧交加、脸色俱变。

“赦钊,退下!”

天边猛地传来一声暴喝,当真是石破天惊,音如洪钟,听得在场的人都是心中一凛,暗暗称奇,不由纷纷转头找寻声音的来源。

秦澜听见这个声音,却是心神一熨,刹那间灵台通彻,恢复了清明。眼瞅着一道灰影翩然飞近,他竟是微微笑了起来,当即把手中的剑一丢,一翻白眼,果断晕了过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