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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朱颜》十六章 红花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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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山雪孤月》奏停,桓憾看向王焘,见老人家端坐船舱中,脸上皆是陶醉神色,心里不禁得意。

坐在船中的,除了冯沅和王将之,还有云一。此时他单手竖掌,转动念珠,正在念往生咒,消百尘世百鬼执念。他们几个是第一次见云一,知道他年轻时曾向魏愈献过名动天下的南鞭六策,规定大穆辖下的南边各国各地,需遵“学归一,税同量,商同范、路同宽、铁归国、盐官营”六策,来加强穆与五国的相融。可惜南鞭六策当时一献上,在穆朝里就遭到强烈反对,遑论推行至五国。后来云一也曾在魏愈的支持下,冒着重重压力,施行过一段时间,却不知为何,他忽然心灰意冷,弃官出了家。而在他出家后,南鞭六策自然是不了了之。

这一路上,桓憾看云一的眼神,都带了点炙热。若果当年魏愈能把南鞭六策推行到底,没准大穆今日就不是积弱的大穆。这样厉害的人物,怎样才能把他搞到自己麾下呢……桓憾的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小算盘。

就在他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拐高僧出佛门时,忽然岸边一支破空箭,朝他凌厉地飞来。他一惊,右脚后踏一步,沉腰转身,避过箭势,左手往空中一捞,捉住了箭羽,把箭拿来了手心。

“有刺客!”

他的神经瞬间便绷紧起来,只是不知这刺客是要来杀他还是杀王焘。王将之听到声响,也从船舱中拔剑走出来,凝神戒备。冯沅也想出来看,却被王将之拦在了船舱里,“你在里面照看老师和师兄……”

他嘱咐的话未说完,就听见桓憾郁郁地说,

“不对,这支箭……它没有箭头。”

咻——

又是一支箭从岸上射来,那箭对比前一支力劲减了不少,准头却依然精确,就是朝着桓憾的脑袋去的。桓憾闪身避过,将箭拿起一看,果然箭头以被拔去,圆圆秃秃的木头上,蘸了红粉,要是被射中了脑门,那简直……

王将之与冯沅四目相对,噗的笑了起来。

“陛下入金陵日子这么短,也能结上这种喜好作弄人的仇家,不知算不算得上是种能耐。”

冯沅说完,靠着船舱的门,扶住王将之的左肩,笑得直打跌。王将之拍了拍他手臂,走去船尾查问。

“六郎请放心。岸上水里都是家里人。要是有何异动,定会第一时间来报。”船公笑说,也对,王焘这样的人,他要是没个能保自己万全的布置,是不会轻易下山来玩的。

王将之便不再理,回去船头看热闹。果然见岸上射箭的人已和桓憾较上劲,蘸过红粉的断头剑毫不间断地射上来。那桓憾躲得火起,跺着脚朝岸边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在这儿作弄你爷爷!有本事也租条船来打一场!”

那边听了,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躲在船上的才是孙子,有本事上岸来拜见你爷爷!”

桓憾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得很,循声看去,只见十几个汉子提着灯笼,围着一个身穿月白色蟒袍,头上绑了一根红抹额的英气少年,那少年将一把木弓挽得如满月一般,正要朝这边继续射箭。

——不是魏迦南,又是谁?

此时桓憾所乘的船正要归岸,因此箭程又短了点,魏迦南准头好,手一松,那箭来得快又猛,桓憾差点避不过,箭擦着衣衫,在蓝色的锦袍上留下一点红痕。岸上人纷纷拍掌叫好,魏迦南朝他喊,“小孙子,爷爷奖你的大红花!”

桓憾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气还是笑。

就在这犹豫瞬间,下一支箭又到了。他堪堪避过,忽然听到船舱有人走来,他回头一看,是王焘走了出来。老人家立在船舱口,看桓憾避着魏迦南射过来的各种角度刁钻红箭,好好的一个翩翩少年郎,跳转回闪,滑稽无比,跟跳舞似的。他摇了摇头,“果然是木。”

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桓憾心里一紧,想起他说今天要是在子时以前想到为何他喊自己是“木”,就收自己为学生,现在不就正正是子时将近么?他一急,转身想追上王焘,“诶……老头,不,老师,你说什么,能说清楚点么!”

岸上的魏迦南见他跑回船舱,以为他怕了自己,她也玩得差不多了,便拿出最后一支箭,整支在红粉里滚过,朝桓憾的背心一箭射去。

桓憾被王焘分了神,听到箭破风的声响时,箭已到他背后。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往前一弯腰,把红箭堪堪避过——可他没留意的是,方才因为避魏迦南的箭,他满船头的腾跃,本来就落在了船舷上,又因急着要去追王焘,跑了几步也没从船舷下来,结果这一避,竟刹不住力度,直直的朝水里冲了进去。

嘭——

水花四溅,燕国皇帝再次被大穆长公主砸进了水。

岸上的魏迦南看到,也吓了一跳,她原本想是和桓憾闹着玩而已,没想到竟把人逼得跳水,这江河不同天禄阁的莲池,水里有暗流,也有礁石,一不小心是会出人命的。她心想糟了,连忙跑去渡头,见桓憾扑腾着游过来了,才稍稍放心。

“你没事吧?”

她顾不得桓憾浑身湿漉漉的,亲自跑到渡头石阶下,伸出双手去拉他。“我不过是拿没头的箭和你闹着玩的,你要是避不过,也不要跳水里啊!”

桓憾头上黏了一盏灭了的河灯叶,愤慨地朝魏迦南喊,“我说这位公子,木九也没多得罪你,不就是抢了你那把宝贝扇儿多看了两眼嘛,你是大人,怎么还记小人过啊,把我撞进水里一次不够,还要这第二次!”

魏迦南讪讪地替他捏走头上的河灯叶,“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撞到水里的,我就是气不过你上次假装是王焘的学生,想捉弄你一下……”

她看着桓憾浑身湿透,凄惨兮兮的样子,越说越底气不足,最后还是闭了嘴。可桓憾一听,却精神了,“我可告诉你,我才不是装的,眼下子时更鼓未打,看到正在靠岸的那条船没?”桓憾伸手指着刚才自己站的船,船公已跳上了岸,正在绑缆绳。“我马上就是王焘的学生了。”

他说完,也不顾自己浑身滴水,咧着嘴,笑得整个人都意气风发,向着船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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