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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第39章 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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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脚波纹莲耳金蟾的香炉里点了白檀香,丝丝缕缕的飘在空气里,浓郁绵长。

柳溪披散着长发窝在榻上,被这暖香熏的昏昏欲睡,连原本盖在腰间的毯子滑到了膝上也没察觉……

碧萝自外间进来,见柳溪好似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帮她把毯子盖好,正要出去,就听柳溪问,“打听过了?”

碧萝见柳溪还是懒怠的模样,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已经去门房问过了,柳枝姑娘这些日子的确经常出门,通常要在外头待上大半天,下晌快酉时才得回。”

柳溪揉了揉太阳穴,略微清醒了些,“阿娘这会可有空?”

“姜老太君走了有一会,方才见秋兰姐姐去了厨下,想来夫人应该是有空的。”碧萝说着给柳溪垫了一个烟水云纹的靠枕,问,“小姐可要过去?”

说起来柳溪也有很久没有与江氏用过饭了,恰好今日哥哥有事,她不必去练字,倒正好。

见柳溪点了头,碧萝赶紧招呼绿翘绘春进来打点。因收拾的简单,倒也赶上了隐秋院的夕食。

柳溪一进门就见江氏挺了个大肚子在里头踱步,还一手叉腰一手摇扇,秋兰在后头跟着,虽一脸担忧却无法可想,这会见了柳溪就跟见了救星一样,“小姐!”

江氏原是背对着,并不知道柳溪来了,这会听见了,倒收了几分怒色,脸上也有了笑意,“你这丫头,莫不是知道今日我这有好菜,特意来蹭饭的?”

“蹭饭倒是个顺便,给阿娘送些脂粉却是正紧,我看阿娘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弟弟闹你了?”柳溪随手摘了扇子递给秋兰,转身看见小几上的盒子有些眼熟,不以为意,拉着江氏往饭桌去。

江氏没有否认,笑问,“听说你今日出门了,玩的可尽兴?”

柳溪吩咐丫头下去,又盛了一碗双耳牡蛎汤给江氏,“不过是去瞧个热闹罢了,倒是正好碰上了柳枝。”

江氏看她这样郑重,脸色又不好起来,“可是她又做了什么?”

“阿娘,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女儿我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江氏被她这话逗笑,打趣,“是,是,是,我倒忘了你是个厉害性子,也不知是像……”话到最后声音却落了下来。

柳溪看她有些怔忡,不明所以,“阿娘……”

江氏回过神,掩饰地笑了笑,“那你是要同我说什么?”

柳溪被她一问也记起来,“旁的倒没有什么,只是听门房说她近来出府有些频繁,原本她初到京都有些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今日……”

“今日又怎么?”

“今日……恰巧遇见她与唐二姑娘一处,同行的,还有韩家公子。”

江氏皱眉,“这韩公子可是之前周侍郎府的那位?”见柳溪点头又叹气,“你二婶之前是来找过我几回,想做这桩婚事,不过我没有应,没想到……,也罢,改天同她说说清楚,若她还是一意孤行,那,也只得由她了。”

按理说两家早已分家,柳枝父母也具在,实在轮不到江氏管这事,只是到底有份血缘在,不能眼看着柳枝跳了火坑。

“这些事阿娘提提就是,再怎么说,阿娘也不能做二婶的主管着柳枝,阿娘你啊,管着我就行了。”柳溪往江氏怀里偎了偎,还小心的不硌着江氏的肚子。

江氏原还不觉得,这会离近了才发现,柳溪身上没熏香,脸也是素着的,想是怕熏香对她有妨害,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喃喃道,“我的喜子啊……”

柳溪不满抬头,“阿娘~。”

江氏无奈,脸上却有笑意,“好好好,叫溪丫头嘛”

饭用了一半,柳大海才回来,见柳溪在很是高兴,还特意要丫头温了一壶酒,与她说了不少铺子里的事,眉飞色舞的模样,倒真的是很喜欢做生意。

不过他的酒量的确差,不过饮了几杯就醉了,一个劲儿说胡话,柳溪不便久待,带着丫头出了隐秋院。

刚出院子,却见那边树下的阴影里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柳溪低声吩咐了一句,碧萝便悄悄绕树那头去了。

柳溪换了条小路回了院子,绿翘看不懂她们在做什么,等进了溪居便忍不住了,小声问,“小姐怎么不让我把她们叫过来,那不是更方便?”

柳溪解下斗篷递给绿翘,“你昨日是不是去小厨房偷吃了糕点?”

绿翘抱着斗篷有些惊讶道,“小姐怎么知道我吃了糕点,不过我不是偷吃,只是拿饭的时候孙大娘给了我一块。”

这丫头,柳溪忍不住笑意,“我可不知道,不过是胡说。”

绿翘愣了一下,取了个汤婆子放柳溪膝上,“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帘子被卷起,碧萝自外间进来,绿翘一见她就问,“你怎么这般快,她们说完了?可听到了什么?”

“你这急性子,可是要给小姐惹祸,在外可不许这样。”

绿翘缩缩肩,因为这个她可被教训好几回了,可是真的很难改啊。

碧萝无奈,回柳溪的话,“方才那两个丫头,一个是隐秋院负责洒扫的彩云,一个是宁安堂的银珠,隐约听着像与小姐有关。”

柳溪喝了一口热茶,缓缓道,“让人盯着些,别惊动了,有事回禀,对了,也看着柳枝些。”

她觉得有些不安。

希望是错觉……

柳溪看着彤色绣喜鹊登枝的缎布帐子缓缓落下,隔开了最后一点灯光,忽然觉得有些闷,“碧萝。”

“小姐?”

“明天把这帐子换了吧。”柳溪望着头顶的朱色头有沉。

碧萝虽然不解却也应下了,见柳溪没别的吩咐熄了灯出去了。

房间陷入黑暗,柳溪怔怔看了一会,终于闭上眼,忽然,她想起了今日在阿娘房里看见的那个盒子。

红木鎏金,红木。

等一下,那不是……

一夜辗转。

隔天碧萝伺候她起床,见她脸色不好,眼睛里都有血丝,担忧道,“小姐这是怎么,可是做噩梦了?”

“无事。”

碧萝见她不说,只好取了脂粉想帮她盖一盖,却被柳溪制止了,“不必这些,你让人去厨房说一声,道今日的朝食送隐秋院罢。”

“小姐,这般早去,只怕夫人还未起,不如用过朝食再去?”碧萝提醒。

江氏自有了身子后总是困倦,睡得早,起的也晚,寻常也要巳时才起,何况这样冷的天,只怕这会还睡着呢。

柳溪心不在焉,“去看看再说吧。”

碧萝见小姐坚持只好下去吩咐了。

到了隐秋院,却见院里的丫头早已忙活开了,柳溪正要进去却被刘妈妈拦住了,“小姐来的不巧,夫人昨日因着老爷酒醉睡的不□□生,这会才歇下,要不小姐改日再来?”

“既是这样我就改天再来吧。”柳溪转身欲走,却没忍住又回了头。

“小姐可还有事?”

“刘妈妈可知昨日姜老太君来做什么?”

刘妈妈笑得谦卑,“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哪里听得懂她们说着什么,不过我想左右是些家常吧。”

“是吗……”柳溪勉强笑了笑,“嘱咐母亲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走了两步却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哭喝,“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溪步子顿了顿,忍住了没回头,手却将帕子揉成了一团,白绡绣蝶的丝帕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一丝丝,如锋如刀。

然而原本的改日却没到了的时候,江氏似乎是起夜着了凉,身子有些不好,整日里都不便见人,隐秋院也飘起了药香。

人来人往中,独柳溪见不到江氏,刘妈妈只说江氏顾忌柳溪身子弱,不想将风寒传给她,可柳溪知道不是,因为她就连阿爹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柳溪出神的时候开始多了,练字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柳玠走到她身后,抓着她的手将“心思不能言”这句写完,“柳柳,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柳溪心虚,“哥哥说,练字要目不别视,心无旁骛。”

柳玠看她一眼,放手,微微退后一步。

柳溪提笔欲写,却还是没落下,盯着纸上的心思不能言,迟迟写不出那句‘肠中车轮转’,柳溪低声问,“哥哥……阿娘她……”

“柳柳。”柳玠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柳溪闻言回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沉沉的似有千钧,压的她心慌,她转开目光无意识看向墙上的一幅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柳记得我说过的话,也该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柳溪不知道柳玠指的是什么,投以询问的目光。

“柳柳不是说过会听我的话。”

这句话柳溪是有印象的,每每她想吃糖糕,每每她闯了祸,每每她想讨好哥哥的时候她总用无意识说出这句话。

从什么时候呢?柳溪的思绪有些跑远了,大概从哥哥为了给她买糖糕而闹着要做货郎开始吧。

“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柳柳只要听我的就好。”

柳溪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般严肃,有些惊慌,却在他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既是这样……今日加练十张大字罢。”

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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