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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印》楔子 临晨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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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这是一个伪深沉的开端————————

女子轻轻拨弄着案上雀形香炉中的檀香片,那缕青烟倏地便活了起来,婉转静逐,最后袅娜晕开,如祥云般翻腾着四散。丹蔻隐在淡淡的氤氲中,顿了顿,取下了束发的九凤衔珠钗,青丝一如流水般泻下,覆住了素绸深衣。

“皇上今夜宿在臣妾宫里头吗?”

她的声音很柔很轻,如缓缓而歌,却不见忧喜。

榻上的青衣男子闻言有些差异地抬头看了看她,然后轻笑一声,又翻了一页书纸。“爱妃这是赶朕走不成?”

“臣妾不敢。”

男子抬目而笑,起身挽起她的手踱到窗边。推开花格棂窗扇,溢目的月光立马勾起人的诗性,抚平心中一只只躁动的小兽。正是十五的圆月:天上圆,地上雪,一片皎然的白洁。惟有汉白玉雕栏黯淡的斑斑驳驳,和不远处的竹影婆娑而动。

“怎么,生朕的气了吗?”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诉,可面前微微笑着的女子,眼中的光彩却越来越黯。他当然晓得她在想些什么。心里泛起微微的不快,动了动唇,却终是不再吭声。

轻叩着窗槛,星目忽而变得渺远,明澈若北辰。

“皇上是想问皇储妃的事吧。”这一次是静毓诗开了口。自从那个女人出事,皇上整整一个月没有踏进洛寰宫,今夜的到访,怕是与那件事脱不开关系。朱唇一抿,双手拢住他的腰。可为什么他怀里总是没有温度,冰冷如同寒夜里浸泡过的金属。

“哦?爱妃还记得啊。”秦雍晗闭上眼睛,淡褪了那抹飘渺的笑颜,果然是她做的,她还是沉不住气!很好,很好……可他不能说什么,唯有按住心中冰冷的怒火,让它化作熔岩融入诞生的地方。

做错事的是静毓诗,是他的贵妃,更是静氏的嫡长女。“你太心急了,她毕竟是晋国公主。”

“臣妾晓得,可是……”

“小打小闹朕由着你,但现在绝对不能让她死。”

感觉到腰际缠着的玉臂一颤,随即慢慢扣紧,他缓了语气安抚道:“朕不是向着她。不论她做不做得成皇后,朕都许诺你是后宫之主。”感受到她曼妙的曲线紊乱地起伏,低声耳语:“皇储妃那边你别插手,由朕来对付就可以了。她还小,成不了气候。”

“以前,臣妾也是如此作想。”怀中人拉着他的前襟将头埋在他怀里,有淡淡的、温热的呼吸透过繁复的绣案渗进他的胸口。“可是今天她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疯子一样跑到东乾门去。臣妾听说后匆忙赶过去,可是她看臣妾的那种眼神……让臣妾很不安心。”

“朕听说了。”

“臣妾压下了消息,不许奴才们嚼舌头。戚幽夫人刚走不久,若让她晓得,恐又生事端。”

“好。她果真疯了不成?”

“那倒未必。听太医说皇储妃进食用药与常人无异,还道她灵台清明,身子并无大碍。”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手却缓缓覆上了她的背,似在赞赏一般。

“皇上放心,这件事臣妾安排妥当了。只是……戚幽夫人留下的那些侍姬,是否要换上臣妾的人?”

秦雍晗静默了半晌,肃然道:“不必。安插的那两个人足矣。至于安嫔那里,你告诉她下不为例。那天的事千万不要渗出口风。”

“除了霰汐宫的,宫里头没有其他人晓得了。”静毓诗呓语般凑上他的耳畔,不久,清冷的房间内便燃起一室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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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轩瑶把眼睛撕开一条缝,顶着晕眩的脑袋向身侧一望,檀香木床上刻着的花鸟蝙蝠没能挽留住她的视线。阖上眼继续酣睡一阵,待混沌退去才拢了拢乱发,拾起一点凌乱不堪的记忆。她和表哥表姐是去旅游的,庆祝她终于迈入大学门槛。昨晚上在野外喝了点小酒就不“醒”人事地睡过去了……

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好像不是很有自然气息。

她倏地坐了起来,努力瞪大酸胀的眼睛。撩开锦障还没跃下床就看见满屋子的人倏啦啦跪下一大片,立刻目瞪口呆地祷告上帝。她看着地上一大堆汉服美女,觉得背脊上竖起的汗毛可以戳破她套着的薄衾。

她甩开隔在她与世界之间的青烟软罗,触目的真实让她的恐惧一件件剥去外衣,赤裸裸地盘踞在她历来强劲的心脏上。

赤足踩在刻着莲花与水纹的床榻上,她低头看看这具显然处在发育期的身体,有侧目看看镜中那与自己酷肖却完美得多的容颜,尖叫一声往外闯去。

这是噩梦……没有必要要我再发育一次吧!

一时间霰汐宫里炸开了锅。地上一下子伸出很多双白白嫩嫩的手,要挽留楚轩瑶赤裸的双足和窄小的腰肢。而她则忙不迭地拍掉一只又一只白色的枝桠,拨开一切挡路的躯体,左冲右撞开始她的胜利大逃亡。

她的四肢冰凉头脑却火热,一边用不知哪来的力气奔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初晨的空气冰冷而凝滞,真实得让她恐惧。她需要证明这不过是个噩梦。

背后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不看也知道,一定是很多人加入了晨跑的队伍。整洁的石板铺成了那条深不见底的甬巷,那冰冷如一抹刀锋切割着她纤小而柔软的足。

终于她跑过了那巷道那广场,她在所有人抓住她以前跑到了城门下。可她推不开那厚重的朱漆大门,那上面的青面兽蒙着寒气,气势汹汹又张牙舞爪。大铜钉上映出她淌着汗滴的脸,喘着粗气却仍旧睁着大大的眼睛。在那明黄色的背景上投出一抹冷嘲地笑着的影,像裹在绫布中足月的婴儿。

她再一次冲进那堵压来的肉墙,却突然顿住了身形——因为她的眼前是一段高高的阶梯。然而她抬步了,敛着呼吸。她的神情冷漠,她的思绪空白,她抬步是因为这是她面前惟一的路。绕过一切阻碍视线的东西,她看到朝阳破晓,云翳的拱卫被摧枯拉朽地冲破。

而她的脚下,帝都雷城才刚刚睡醒。更远的地平线上,那刺目的灰茫让她陷入了无端的沉思。<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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