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陆霖在闹市里听不清邱宇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既然要教我，是不是时间要更多一点。”邱宇一脸平静地回答。

这让陆霖更加疑惑了，周一到周五的时间还不够么，没等他开口却被打断。

“平时你也要学习，不好占用你那么多时间啊，不如周末去我家来辅导？”邱宇的声音好像有点假，陆霖觉得这不是真的。

果不其然，陆霖对话语跳跃的邱宇完全迷惑，“我去你家？”

“嗯。”邱宇低下头，瞳孔里闪着光。

陆霖从来没有想过邱宇会这样，这对于目前的关系来说还是唐突。“看情况吧。”

这到底是什么展开啊？这么快就要去他家？！

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呢？好同学？新同桌？亲密的话就运动会那时候吧。

邱宇突如其来的话让陆霖措手不及。

在高一，硬性要求全年段住宿连邱宇也不能例外，只有在周末可以回一趟家。离家远的学生可以选择周末继续住校，陆霖就是这种。很多学生一到周末就懒得出门，仅有几个出去的也是精力充沛一起到学生街吃喝的。

而陆霖也归于会出门的那一类，只不过他是去学生街旁边农贸市场进货。

农贸市场里面，有无数的零食在以批发价出售，量越大越便宜。将近一半的高中学生都住校，周末对零食的需求量可不小。平常总想着怎么赚钱的陆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一到周末就飞奔去那里买各种辣条薯片糖果等，然后放在自己的货仓。

一般不知道内幕的学生都认为陆霖是个大好人，愿意帮大家跑腿，秉着天道酬勤的道理，有些善良的学姐还会额外给他小费。

甚至有些社团要聚会，不愿意跑出去买东西的社长都会找陆霖来买一切需要的食物，陆霖看着票子日益增加的小金库，心里乐开了花。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邱宇周五晚上就要把自己带走。

那样再也不能去进货也不可能在周末卖了，实在太亏。

所以陆霖才要说好好考虑。

回学校的路上，邱宇路过一家装饰简约的白色小洋房，让陆霖在门口等他。陆霖听话地坐在外面的长凳上，觉得等一会无妨。

眼前是不少勾肩搭背或牵手的情侣，陆霖不自觉地在脑补和邱宇牵手的样子，以及做一些更亲密的动作。想到这，陆霖觉得有点羞耻，如果邱宇没这念头怎么办呀！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邱宇悄悄过来，双手在陆霖肩膀迅速一拍。

“啊！”陆霖跟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你吓我做什么！”

邱宇做了个鬼脸，“就吓吓你呗，看你要睡着一样。”

“你要是真吵醒我，我跟你没完！”

“好的好的，我们回去吧陆大爷。”

回到学校，已经是午休的时间，可以出去自由活动或继续留在班上做作业。陆霖自然是开始对邱宇的成绩负责，盯着他好好做完给他的题目。当事人欣然接受，乖乖地上交手机开始做作业。

邱宇在做题的时候，陆霖基本已经把作业做完开始刷题。现在他有个习惯，会不时地瞄一眼邱宇专注的脸庞。虽然说邱宇脸上的肉多了点，但还是很可爱的。双眼皮的大眼睛在黑长睫毛后闪着明溢的光彩。黑框眼镜架在线条柔和的鼻子上，好看的双眉微微下弯，很湿帅气。

每次陆霖看到邱宇的笑脸，心中总会冒出难以言喻的感觉。他觉得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莫过于此，每天能看到邱宇的笑脸是很幸福的事情。

“怎么啦？”自动笔的铅芯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细碎响声。邱宇发现陆霖很久没有做过任何动作，余光注意到他正看着自己。

缓过神来，陆霖发现邱宇奇怪地看自己，“有什么事吗？”

“有事的是你吧。”邱宇很不屑地看陆霖。

“你为什么老是看我？”

陆霖被问得有点懵，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眼看邱宇用严肃的眼神盯过来，“看你有没有发呆……”陆霖很没底气地说出这句话，也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回击。

没想到的是邱宇居然笑出声来，眉毛还一抖一抖。“扑哧。”

“有什么好笑的？”陆霖很恼火邱宇会是这样的反应，与其这么不正经的笑，还不如直面这个问题。

“我还用你监督啊？”

“当然，像你这么不务正业的人当然要好好管管。”

“那你就管吧。”邱宇不再开陆霖玩笑，埋头做题。

晚上，邱宇坐在陆霖旁边做作业，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而陆霖基本是回以沉默，让他好好学习。

邱宇极奇怪地不厌其烦，总是谈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思路最讨厌被别人打断的陆霖终于忍受不了。

“你到底想怎样？”

“好好说下给我提高的计划嘛。”

“其实全都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了。我的水平你知道，只能起到监督和引导的作用，毕竟不是外面的名师教授。”

“我觉得外面老师教得都没你好呢。”

“尽拍马屁。”陆霖翻了个白眼，实在不能理解邱宇今天晚上怎么那么不正常，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过了一会，邱宇慢悠悠地继续开口，“你周五晚上还有周末是不是有事情？”

陆霖一顿，诧异地张大嘴巴。

“不用你说，是什么事情，我跟你去就行。”邱宇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陆霖还没跟邱宇解释清楚，就被对方直接答应下来了。

不，应该说是强迫陆霖答应。

周五的放学铃很早就敲响，格外动人的音乐中一个个学生奔赴社团去玩或是急着回家。陆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同时一边偷偷看邱宇的动作。而旁边的人自从去走廊外打了个电话之后，便开始安静地等自己。

陆霖放慢手中往书包里塞书本的动作，看邱宇跷二郎腿的模样，真像一个混子。

“收好了吗？”邱宇转过头，和陆霖眼神对上。

陆霖之前都在反复地放进又拿出没用的书，只为多看邱宇几眼，敷衍道：“嗯，快好了。”

“好了那就走吧。”

出了校门过街，二人步行在黄昏里，临近夜晚的风有些冷。走到公交站台，陆霖塞在衣服口袋里的手依旧冰冷，脸上显出不自然的红色。

“冷吗？”

“不冷。”

“你脸都红了，秋天容易感冒，别生病了。”听到邱宇的话，陆霖心底徜徉丝丝暖意。

说完，邱宇便脱下围巾缠到陆霖脖子上。陆霖贪婪地呼吸着上面的味道，很让人安心。

那是窝在被子里很久很久有的温暖气息，还带点儿侵略性的雄性荷尔蒙。

两人就这样站在微凉的秋风里，等待着一辆辆公交车到来。远处的霓虹灯接二连三地亮起，终于迎来周末可以放松的年轻人们渐渐出现在街头。

陆霖每次都是坐公交去买东西，一来可以省时间，二来不用拖着巨大的袋子往回走，这样很不方便。他唯一担心的东西就是邱宇会不会对此嫌弃，但这时候他淡然自若的样子表明他不介意挤公交。

想到这，陆霖没什么担心的了，开始专注地等车。

“哐啷！”两枚硬币投到箱子里，发出坚硬碰撞的响声。车上的人并不多，仍然有空位，只坐三站的陆霖自然和邱宇选择站着，趴在车窗后的栏杆上看着灯影斑斓的街道。

邱宇有点无聊，“你每个周末都这样吗？”

“嗯。”

“这样太麻烦了。”

“什么太麻烦？”

“你这样利润太少。”

“……赚外快在高中不容易。”陆霖头有点大，别看邱宇在他面前是一个可以称得上乖的人，在别人面前简直就是假笑满面的资本家。

虽然说陆霖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真心而笑。

“你算算，每个小零食才赚一毛不到，光是坐车的一块钱你都要卖好多才能回本，更别说浪费的那些时间。”

平常陆霖没事干就会跟游街一样在学校里挨个问过去，要不要买点东西，“这我还真没算过，不过薄利多销不好吗？”

他的这句名言引来的是邱宇无声的白眼。“你这样注定亏本。”

陆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沉默不语。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

在这个年纪，陆霖除了去做家教基本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在荒郊野岭的高中哪里提供初中和小学的学生给他辅导？难道要他去辅导那些大学生？

假设在校内可行，能来这所高中的基本不会让任何和自己同龄的人来当自己老师。显然，这也不可行。

想到这早已破产的想法，陆霖略带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小时候，在家做好饭给妈妈送去的时候，路上总会经过一排高档的公寓群，以及一个转角处里面灯光永远昏暗的游戏厅。陆霖那时候想象力并不丰富的大脑总能想象出别人家的孩子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玩玩具抑或是打电子游戏的场景，是那么的美好。

从小生活条件不好的他，童年是陈乏的黑白灰。小孩子都是对好吃好玩的东西很向往的，自然陆霖也不例外。但经过了一件事后，陆霖就开始压抑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了。

陆霖觉得这些东西有点遥不可及，如果接触了可能就会上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