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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醒日》第二章 战争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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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瑞在市集上遇见迪恩让他意想不到,此君向来行踪不定,可当亨瑞正准备与之交谈时,科温却叫住了他。“老弟,咱们该走了。”

“这时候急什么?”

科温走过来,和迪恩打了招呼,接着笑道:

“说是这样说,谁会急,就不该总是希林姆式地东奔西跑了。”

“谁急了?”

“你喽,每次教会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迪恩饶有兴致地看着兄弟俩斗嘴。沿码头走的途中,几人有说有笑,亨瑞难得热诚,“知道吗,在这里就有魔法”他指着平静的海面说,“那里有鹰王朝舰队的一艘双桅帆船,迪恩,你听说过它吗?”

“闻所未闻。”迪恩实诚说。

传言称,这些曾为鹰皇乔特.库兰瑟尔效力的“誓约舰队”受到法术加持,都安置在海中,目的是确保那些含恨的幽灵封留于此,不致到阳间肆虐。可如今却有人发出质疑,认为这些英魂之所以会驻守在沉船,完全是蛮族一天比一天骄妒的缘故。这其中不外乎尤瑟兰斯榜上有名。

亨瑞就像是要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像老师讲解一般详细介绍,后来他说到希林姆的船员们时,他终于发出邀请。“迪恩先生,和我们一起回旅店吧。”他说,“你能来我们会很高兴的。”

迪恩微怔,科温看见他嘴巴抿了一下。

亨瑞问:“你父亲是阿尔克斯.贾维利安先生吗?”迪恩点头。他笑得更灿烂了,“这么看,希林姆的人们和你父亲就是朋友了。还有我哥,他一直喜欢听你说戏呢。”

“看你的意见吧,迪恩。”科温说。

迪恩没有过多思忖,接受了亨瑞的邀请并表示感谢,之后三人驾上马车,向旅店疾驰而去。

马车颠簸地行过水晶街道,来到旅店才停下,从外面看去,旅店充斥着热气,里面的顾客都是样貌各异的外国人。每年传教前夕,这些异域之客都会经由山海,来到希林姆里观仰听教,传教士们每次也办得很好,不负众望。

饮酒的人们正在谈论魔法,这个古老的话题最早可追溯到黄金时代。在它面前,哪怕是以智慧著称的贤者,都不敢代表本门对公众详解,这些学说就如初生孩童见到的第一缕阳光,神秘而憧憬,却难以言明。

于是,当全镇最有资格发表实论的律法及说戏人走进旅店时,所有人都兴奋地叫喊起来。仿佛是塞住的下水管被人狠捅一道,大家的思想也似乎变得广博集中了,迅速在“魔法”这个字眼上会齐。顾客们满怀激动地亨瑞等人谈论,设定各种猜想和界说。

“说戏人先生,你听说过卢马斯.李维吗?”亨瑞问道。

“闻所未闻。”迪恩回答。

满屋子的人都震惊起来,那表情就像是鄙夷艾菲尼亚人不知道乔特.库兰瑟尔般,有人用蹩脚的国语高声道:

“这可是圣托黎最伟大的法师啊,您是个说戏人,不会没听说过吧?”

迪恩笑着摇摇头,科温坐在亨瑞身旁,冲他使了个眼神,可对方却视而不见,仍侃侃而谈地说着。

科温很快发现,亨瑞和顾客们聊得都很健谈,却与说戏人先生关系紧张。

亨瑞是个性格直率的人,他的表情或许有点古怪,总是绷着一张脸。一有令他不满意的地方,他会不留情面说出来,并且急于想让别人知道他恼火的原因。如果有人踩了他的尾巴,他会同那反对他的人争个没完,不分对错誓不罢休。而在这桌宴席上,这种火药味就收敛很多了,但空气中仍充斥着某种物质,叫人难受。

经过一圈子人的谈话,话语权交接到迪恩身上,他和在座的谈论旧教律法阿洛夫的事迹。亨瑞在其间打断,关于律法他不过是一知半解,但依旧不放过任何驳斥迪恩的机会。科温根本插不上嘴。

“你呢,亨瑞,你怎么看这个律法?”迪恩问。

“所有人都清楚,”亨瑞环视一周,看着众人说,“我看阿洛夫的大部分作品,可以断言,他是圣托黎的民族英雄。”

听言,大部分人表示同意,少数的脸红低下了头。

“你当真读过他的作品?”

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然。”

“如果可以,他的确称得上这个名号,可惜这位英雄,是不存在的。”

旁听的人们错愕不已,窃窃私语声响彻整个厅堂,亨瑞则备感蒙羞,被此话刺痛得直接用愤怒的眼睛瞪着说戏人,他敲着桌子叫道:

“阿洛夫本就闻名于世,你这话什么意思?”

迪恩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始和众人解释。

“不必惊讶,各位。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想想圣托黎的历史吧,了解它的人都应知道,阿洛夫只是人们的幻想而已。”

他一改以往戏谑的语气,用传教者的腔调说。

“旧历一七五年,最后一批卡鲁克军队渡过帕纳河,与莫斯顿人在布朗城中交战。莫斯顿族惨遭大败,被迫撤军,此时斯宾塞尚在襁褓,城中人人自危。当战争的消息传到圣托黎时,王国却以和谈的方式妥协。”

迪恩把一杯苦艾酒灌进喉咙,接着说。

“于是,布朗城自发组织了起义,这些国民自卫军过去都是商人巨贾,凭借财力和人脉,成为时势英雄。这场起义虽然效果显著,但也仅仅坚持了两个月,军队却已力不从心了,为了感召民心,人们创造了阿洛夫这一形象,称是‘众神后裔’。他们在已死的卡鲁克佬身上刻上阿洛夫的字样,又模仿苍鹫鸟语呼喊。这激起了原本心灰意冷的律法志士,最终反败为胜,守住了城池。”

说戏的迪恩停了下来。在座的一位先生鄙夷道:

“这就是个野史,真实性还有待研究呢,这场战争的胜利充其量只是谎言作祟,而人们还美名其曰地称之为‘艺术’。”

另一个穆尔兰绅士却说: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这时候,科温把亨瑞叫到柜台里打下手。他语气平和地喊着,没有刻意地抑扬顿挫,亨瑞知道他是生气了,他只有气极的时候才会叫唤他的全名。

科温靠在橱柜,双手环抱起来凝视着亨瑞,后者坐在椅子上,背过头,余光中悄悄地看着对方。

他今年二十三岁,虽然人很年轻,但眼角却起了皱纹,脸色苍黄。发色很深,他的双眉有如利剑,又长又浓;他的嘴巴粉红而干燥,事实上,他的口舌极富传奇色彩,在其他任何标准中,只有力量这方面他比亨瑞略逊一筹。

“你知道,除了基本常识,他不熟悉律法学的,”他压低声音说,“你们虽然立场不同,但你也不能借机当着顾客挑他的刺。你明白吗?”

“他只是贾维利安,一个旧教徒,况且…”

“闭嘴,别以为他是旧教你就能评头论足,你只是个实习生,我虽不懂这些,也许旧教是不如现在的新教。可你这样让人难堪,就是其他方面再好也是你的不对。”

科温举起手,又放下来,他将亨瑞打发到厨房。自己送来饮料和食物到说戏人的房间,中午的阳光格外炎热,他在走廊等着,一个男孩开门让科温进去,接着回到壁炉旁,迪恩坐在藤椅上,正调弄着里拉琴,见到科温进来,他起身欢迎。

科温拘谨地和他搭了话,最后才点明来由。“说戏人先生,”科温愧歉地说,“这个亨瑞,他刚才就是想服众而已,他其实就是心直口快,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他微笑一下。

“没关系。”

他领科温坐在床边,和科温品尝食物,这才开口:“他其实还不错,性子刚烈直爽,到底是个可靠的家伙。”

科温尝了杯苦艾酒,口味清淡甘美。他侧过头望着迪恩,迪恩穿着贵族御制的绸缎服装,手上抚弄里拉琴,颇有文艺气质。“怀特先生说阿洛夫是人们的信仰,另一个先生却说,这是谎言。”

“你呢,你自己怎么想?”迪恩问。

“谎言能当作信仰吗?”科温略微思忖,反问道。

“谎言就是人们最忠诚的信仰。”

迪恩和科温享用了午餐,他喝干了整瓶苦艾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科温则依旧啜饮着他手中的那杯。每当清冽的酒香飘过来时,他的鼻子都会不自觉动起来,迪恩见状总是放声大笑。

“偶尔喝喝也好,像这里的气候,这东西不仅滋胃,重要的是还能对付烦人的湿气。”

迪恩没再说话,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男孩过去开门,来者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交给男孩一封信,低沉说道:“这是给迪恩先生的信。”

男童把信封交给迪恩,科温好奇地问:“这是哪来的?

“哦,”他打开信,发出一声惊呼,“诸神在上,我可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

他抬眼看了科温一下,然后科温看到拿出的不是信件,而是一个斑驳的苍鹫徽章,科温发现其中钩状的嘴喙沾了红污。

“这枚徽章…”科温越看这东西越觉得诡异,似乎预感到一件不幸的事将要发生。

迪恩替他解答心中所想,“这玩意儿啊,你可以把它看作某种最后通碟。”

“发生什么事了?”科温急切地问。

“斯宾塞的激进派,”他说,“新教得势,他们耐不住性子了,你没有听说?”

“亨瑞只是提到过,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科温换了个话题,和他聊起希林姆。

“我先是在黑月城说戏,之后辗转才来到这。”

他沉吟了会,又继续说:“在提坦,做说戏人这个职业的人并不多。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黑月城的曲艺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尽管不喜欢,我到底还是得靠此混饭。”

“那你现在打算回黑月城么?”

“我现在只能留在这。圣托黎那群笨瓜想要反动,结果无不变成烤串。唉,诸神在上,谁知道这破地方与圣托黎接壤啊!”

他喝干一瓶苦艾酒,又开了一瓶,科温没有阻止。

“如果我的队伍有你或亨瑞这样的人,事态就不会这样了。”

迪恩语毕,望向海岸,随即从怀里掏出烟斗和烟丝,把烟窝塞满压实,用手点起火,吸着。

烟味弥漫,取代了酒香,他扭开脸,良久,他提议道:“出去走走?”科温同意,于是他站起身。

天渐渐暗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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