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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水》005: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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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大条凳稳稳的摆在厅房正中,凳前一个木制血盆里撒着青盐,一柄雪亮的杀猪刀刀尖朝下斜插在血盆里。

旺财挽着袖口,系着围裙,右手圈着一把棕绳,左手虚探,右脚在后,左脚在前,躲在门角静静的候着,身后跟着胡屠十七岁的徒弟小四,七公和两个儿子赶着肥猪哼叽哼叽过来。

猪头才在门角露出来,旺财就猛得俯下身子,左手一把拎起猪耳朵,肥猪吃痛,立马张着嘴嚎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旺财右手棕索一甩,稳稳的套进猪嘴里,卡住后齿部,一用力,猪的前腿就离地了。

小四快速接过猪耳朵提拉着,七公的两个儿子揪起猪尾巴在手推着,在肥猪的嚎叫声中推拉到长条凳旁,四人齐齐发一声喊,将肥猪翻上案凳,移好位置。

旺财缓缓的将索绳移交左手,在腕上打个转,让棕绳更能吃住力,空出左手轻抚着肥猪的颈部,让高度紧张恐慌的肥猪缓上一口气。

等猪的气喘均了,旺财这才曲起左腿,顶住猪后颈,右手从血盆里抓起尖刀,四指握柄,食指前抵,斜侧着刃口,对准猪喉部轻轻的捅将进去,先捅没柄,略控一控,然后再抽再送,直到自己的手都进了伤口,方才抽刀出来,鲜血似浓浆般的涌将出来,顺着刀身,泄进血盆里。

这时的猪才死命的蹬着四脚,挣扎着,惨叫着,鲜血飞溅起来,洒在七公手忙脚乱铺放的黄裱纸上,尤如梅花朵朵。

“旺财,好样的,杀的比胡屠还利落。”

旺财长舒一口气,将血红的尖刀在肥猪肚子上拍擦了两个刀印,见肥猪已不能动弹,方将棕绳从猪嘴里拨拉出来,看看自己手背上的红印子,长叹一口气,自己力量还是太小,要不是靠这棕绳,自己可扳不住沉重的肥猪头。

这是过年杀年猪。旺财成了杀猪人。

原来旺财自吴师父走后,这练武的心劲儿坚持了没几天,就松泄了下来。闲极无聊,有天起个大早,见天空飘飘扬扬的洒着雪花,猛然想起这是快要过年了,要杀年猪了,旺财兴奋起来,找到村里的胡屠夫,死赖活弄的要学杀猪。胡屠被缠不过,说你有本事把这猪脊椎劈开,将猪肉分成整齐的两片,就教你杀猪。

旺财就在墙上取一领围裙系了,一手捉住猪左前脚,胡屠夫和徒弟小四相帮着掰着腿,旺财盯着那切了头的光猪身子看了一看,提起雀形肉斧,“嚓嚓嚓”一路顺着脊椎骨就轻轻松松的劈了开来,砍到尾部,又反着肉斧,刃口向上,压着皮肉,向颈部逆推过去,斧身出头之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一头猪轻轻巧巧的分成了两片,均均称称。

胡屠夫抚摸着脊椎处的斧痕,讶道:“小四子跟了我三年了,也砍不到这么平齐。”

旺财得意的笑道:“我跟吴师父练了一年多,看你杀猪也看了好几年,不是白学白看的。我不是要学你全部手艺,我就想杀猪,这不是快要杀年猪了么,我就帮你杀着玩。”

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旺财对杀生实在是有天赋,胡屠和他说一遍,他就能操刀,第一次在胡屠店里杀猪就极完美,连着杀了几头后,胡屠就放心了,反正过年家家户户等着他杀猪,本就忙不过来,让徒弟小四帮着他打下手。

这不,连着几天,杀了近二十头猪了,没有一刀卡骨,都是干净利落。片肉也见功夫,杀完猪,片完肉,案凳上几乎见不到碎骨头。

这一个年关,旺财十一岁,一身血杀气,狗见了都夹着尾巴远远躲开。

自此旺财迷恋上了一刀见血的快感,几天没闻到血腥气,心里就空落落的,床上躺不住,地上坐不住。可惜开了春,胡屠就歇了业,等到再动刀,起码要等到端午后了,这让旺财如何熬的住?

捅刀次数多了后,他与人讲话,眼睛会不自觉的盯着对方的喉咙看,脑子里会想着一刀卡进去的感觉。他见着人家在挖地,就想着跃起一刀,极想试试一刀拦腰斩下是不是能够一刀两断。与人擦肩而过,他会想着我是一拳击他肋下好,还是顶膝撞他丸子好?

有时候想着想着,自己都会忍不住打个寒颤,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太危险,必须想办法破解。他到城里去跑了几趟,想混个杀猪的行当,但人家那屠子高傲的很,根本不鸟你。旺财没法子,只好回家。

好不容易熬到三月底,春耕正忙的时候,那头县里奖下来的黑牛牯偷喝了半桶尿水,那尿水里混了七公熬好的一碗毒药汤,本是准备泼洒到秧田里除虫增肥一起来的,结果黑牛喝了后躺在地上腹涨如鼓,双眼圆睁,众人用尽了办法,也没办法施救,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只好请胡屠来了结它以减痛苦。

农人对牛那是比亲人还亲,胡屠抖着手不舍得下手,只好让旺财来,旺财早忍耐不住了,接过尖刀,摸摸牛头上的百汇穴,说:“大牛兄弟,不会痛的,一下就好。”一边说,一边抵着尖刀,轻轻的刺下去,又迅捷的抽了出来,那牛全身只震了一震,便不动弹了。

当地杀牛规矩,牛舌头,牛脊筋,牛尾巴归杀牛人所有,算是工资,也有血债冤孽从头到尾归总他一人的意思。

等牛剥皮开膛,旺财笑嘻嘻的接过三样收入后,麻烦来了,他随便到哪家吃饭都没问题,就是没人会帮他烧置这些东西,旺财一气之下,要自个回去开火,反正自己住处有灶有锅。当下问阿胜奶称了米,借了油盐,气冲冲的回家去了。

旺财十分不爽的回了家,心想,还是自吃自的好。他把灶里藏的东西掏出来,清水净了锅,将牛食头洗洗,就这样整条扔进去煮着。又坐下来一边烧火一边料理牛尾上的毛。短刀不够锋利,便抽了吴师父赠的长刀,手扣着刀锋,将牛尾凑上去轻轻刮着,几下功夫刮的干净,都不用火燎,清水里冲冲,一起丢进锅里一起煮着。

至于那牛筋,阿胜奶却是指点过他,说是晒干了可以拿去卖,也可以以后慢慢吃。旺财听了阿胜奶的建议,洗干净了挂在檐下晒着。

好忙了一通,脾气才渐渐的伏了下去,灶下塞了柴,自个去溪里洗了澡,换身干净衣裳,一边候着火,一边在晒坪上打拳练刀。

这时阿胜儿子叫虎儿的跑过来,说七公叫他家去吃熟肉。旺财又高兴起来,回屋洗了脸,便兴冲冲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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