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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欢》8.仁宗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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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是了,实在对不起父母的一场呵护与生养……

又想起皇甫暄,与他结发为妻,每每对他戎行,忍着心痛,不敢劝止,还得鼓励他放心前行,本来别离已多,相逢很少,没想到,这次还来不及好好告别,就遇到这些人事错迕,要从此与他天人永隔,两处相望……

再想到一双儿子,刚刚开始长大,父子们刚刚开始享受天伦之乐,皇甫暄走时,两个儿子还环绕着他,问他何时再教他们弯弓破虏……

对皇甫暄,对那两个儿子,对杜舜英,那一瞬间,生离死别的伤痛全部涌来将她淹没,他们是她的肉,是她的骨,离了谁,她都将肢离破碎,不再完整。更莫说如今被人拆成了七零八落,分散各处……

杜舜英落下泪来,对着江亦慈的地道不停地磕头:“我们对不起你……罪妾对不起娘娘……姐姐对不起你……”

江亦慈在地道中昏昏哭泣几日,后来想着肚中孩儿,还是借由这条地道逃到了宫外,于是沈松炼在禁军们杀光了后宫诸人,他前去一一清点时,发现少了皇后江亦慈,自然惊出一身冷汗,再派大军各个角落一番寻找,依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每日除了派人无头苍蝇一般地寻找,便是提着脑袋等着皇甫昌回来了。

皇甫昌皱眉,想责骂他几句,但眼见朝中几位老臣已经迎出门来,于是下了马。

边走上前向老臣们作揖,边心想起皇甫暄曾极高兴地向他们几个提过他又要做父亲一事,心想,这个江亦慈是个极娇弱的人,上次怀着身孕,听说在床上卧了好几个月,这么多年根本没精神与人争过一回半回,全部心思都在皇甫暄和两个儿子身上,皇甫暄一出去征战,她就茶饭不思这痛那痛;这回要是在这样漫天的风雪天中获知了皇甫暄战死的消息,她还不疼死?

不过还是谨慎起见,他应付了老臣几句,悄悄对沈松炼吩咐道:“你派出几个分队,城内城外,天南地北,都去寻找……找不到你们都别回来!”

接下来几天,他都沉浸在因“降西夷、平内乱”之大功、不断被朝中老臣上奏折请求皇甫晟擢升其为太子、一同监国的喜悦中。

对于奏折请求皇甫昌要求监国一事,太上皇皇甫晟以新帝刚薨,暂时按下不允。并执意要先在迎圣宫的太庙为皇甫暄立室奉祀,追尊皇甫暄为武宗。

武宗封号,素来名褒实贬,这是皇甫晟想出的折衷之计。既没有大肆颂扬皇甫暄的功绩而让皇甫昌不满,也达到了让皇甫暄进入太庙被后辈供祀的目的。

既然武宗封号名褒实贬,也就是承认了皇甫暄罪过大于功劳,连太上皇自己都认可了,皇甫昌也就不想再惹得太上皇不满,现在,毕竟,他也是有丑闻的人了,除了皇甫晟,知情人虽然已经被他杀尽。但毕竟,像太上皇说的那样,皇甫暄的丑闻,并没有危害社稷,那就给老百姓们一个想头吧,免得那沸腾的水滴们,撑破了他这道裂缝,碎了他这把壶。

此时的江亦慈,已经到了帝京城外,无处可去的她,便随着流民一起西逃,在路上听了些传闻,便想要去找皇甫暄的尸首,从荒野密林小道,躲逃两月,到了山西境内,因有孕在身,体力不支晕过去后,被菀城拾柴的乡野村夫抬到了乐善好施的父母官温知府府上。

温吐宇救下她时,适逢温夫人染疾,江亦慈便和温夫人的贴身家仆黑嬷嬷一直默默照顾起了温夫人。

三个月后,谷雨收寒这天,皇甫晟薨,皇甫昌继位,追尊皇甫晟为“兴宗弘仁文睿德光孝章皇帝”,改元圣隆。

皇甫昌对着迎圣宫皇甫暄的牌位下旨,降武宗皇甫暄为武王。

又三日后,皇甫昌盛装帝冕,在天极殿登基,大赦天下,并开始陆续迎接四夷的来贺。

天极殿的登基大典之后,皇甫昌被扶回泽圣宫的中宫里,宫女解下他的帝冕,他有了几分醉意,挥手让大家出去,安静下来的泽圣宫寝殿里,一时间空无一人,他想纵情欢笑一场,然而他只干笑了几声,便没来由地想起皇甫暄南征北战后回宫,总会到他府里走上一趟,送他一些稀奇东西的往昔来,可是那个时候,他总是当成了皇甫暄的炫耀:炫耀他的能征善战、炫耀他的孝悌关爱,于是他就希望有一天他亦能做出一件大事,能在他面前炫耀一番。

今天,他做到了,他登极了,皇甫暄却不在身边,是啊,他踩着皇甫暄的尸首登极的,他又如何向他炫耀?

本想做件事让一直低看他的父亲骄傲,结果连父皇也是因为自己气死的,他笑笑又哭哭,在这种可悲的欢乐中越陷越深,于是这悲伤便像薄雾一般包裹了他的灵魂,遮住了他这个天子的光芒之后,让他突然间觉得他现在并不是什么天子骄子,而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一个罪人……

蜂涌而来的悲伤竟比他现在的欢乐还要危险千百倍,让他恍惚间,又似乎听到了皇甫暄的声音在说:“同为教旨,上合天意……,即非彼此,共成不二……”

皇甫昌醉熏熏地站了起来:“你是什么?共成不二?谁跟你共成不二?朕才是经过登基大典、名正言顺的大月唯一、正统的、皇上!”

皇甫暄依然只是说:“同为教旨,上合天意……,即非彼此,共成不二……”

皇甫昌的头疼了起来,碰撞得室内器具皆响。

内侍太监徐彦伯听到声音,上前安抚他:“皇上、皇上……太上皇登极乐,皇上不必太悲伤了……”

大月的登极大典一般是在老皇上薨后三日举行,所以,徐彦伯以为皇帝陛下是悲伤皇甫晟过世过度所致。

说着一边将皇甫昌扶到了象牙雕龙床上。

“纪大使,纪大使……”皇甫昌喃喃道,说着指向书案上的一个云纹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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