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将脸色一凛，看来这亲王是谋意犯上，竟然连皇甫暄的一众子女也不放过，不禁青筋凸出，悲愤满襟。

皇甫昌依然不紧不慢地说：“好吧，你们非得要一个理由是吗？那本王就让你们死得瞑目：皇甫暄呢，其出身就是一段宫庭丑闻，以前他为亲王、为太子时，又因征战在外，他不在乎，如今承位成了皇上，此役回朝，将会举办登基大典，他要顾及自己在朝堂和天下的名声，于是呢，他便在杀了巴霍之后，杀了对此丑闻知情的所有人，包括你们五将……”

五将面面相觑：“我们并不知什么丑闻。”

皇甫昌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我说你们知，你们就知了。”

五将惊诧不已。

“另外，在皇甫暄大开杀戒的时候，皇后和皇子此时在宫中准备里应外合，帮他消灭那些知情之人，其中就包括太上皇……于是乎，禁军为保卫太上皇……就将他们全部杀咯……”

五将愤怒，力争道：“这可都是你的亲子侄！而且江皇后向来不闻政事，两个皇子，最大的才九岁，怎么去行刺太上皇？”

于是开始往前冲，然而一挣扎，脖子便有血渍流了出来。

“所以，你们说本王多辛苦？不但要继续留在这大荒之地收拾皇甫暄的残局，还得掩埋被他杀戮的忠臣，晚些时候，还得回去清理门户……等本王登基，本王将会召告天下，皇甫暄是如何犯上的……竟然派人谋刺太上皇！”

可怜皇甫暄属下矫矫五位虎臣，随皇甫暄捍城卫关多年，殚精竭虑，鞘里金刀敌血尚未干透，自己人的宝剑却已经架上了脖颈，落得如此无食无援狼狈不堪的境地，最后只能化作髑髅，伴着大荒的风沙烟月，成了一只只孤魂野鬼。

也许死前，他们唯一的安慰便是，是哭随皇甫暄，这个他们追随一生的主子而去的吧。

一夜大雪，掩盖了所有血腥与罪恶……

武宗薨没之事，很快传遍天下边关。守关将士忍着失君之痛，却依然恪守向生前君王承诺之言，真的没有回朝支援，让一众听闻消息蠢蠢欲动的边夷之族就此偃旗息鼓。

皇甫暄朝中无人，在皇甫昌眼中，是王权之失的大疏漏，而朝中无人，并非天下无人，四夷守关之将，皆是皇甫暄心腹，恐怕这才是皇甫昌此生最大的百密一疏之处了。这是后话。

不日，西夷向汉军投降，并遵守约定，退守海纳关外，继续通商。

月后，皇甫昌拔营班师回朝，虽然距离泽圣宫的杀戮已有半月之久，但是他刚走进上圣宫的正门肃章门时，还是感觉到风雪中安宁的帝京，隐隐透着一股血腥之气。

前来迎接的五军首领，其中一位脸色圆润的都督神色有些慌张，此人名叫沈松炼，皇甫昌在临去西夷时，匆匆任命的一位新手都督。

他在马上招招手，沈松炼走上前。

皇甫昌伏身马上，悄声问：“何事慌张？”

“王爷，末将，末将不才，皇后……在兵变那日，从后院逃了出去，然后一去不返，末将率兵翻遍全城也不知其所踪，定是有人相救，只是也一直不知是为何人所救。”

皇甫昌兵变这天，新晋皇后江亦慈的仆人们正在为新搬入皇后寝宫慈孝宫忙碌，闲不住的新皇后便换了粗布葛衣，要上前帮忙，她有孕在身，这一上前，着实吓着了宫仆们，被苦口婆心劝住，只能远远地看着，闲得无聊时，她便起身翻看着一箱箱的布料，想着只有闲得给肚子里新来的小娃娃做几身衣服了。

这时，沈松炼为探虚实，派詹事府的宫女荷香捧着叠好的锦袍向泽圣宫走了进来，后宫没有什么人，侍卫静静守着宫门，只有太监和宫女捧着东西走来走去，步履匆匆，都在忙着收拾，她来到皇后的慈孝宫，慈孝宫也是一片忙碌，连接待她的宫女都没有，她看着慈孝宫的宫门敞开着，于是径直走了进去，低头呼报：“皇后，您吩咐詹事府制的蜀锦袍做好了。”

江亦慈闻声看向她，走上前去，翻了翻，与她先前告于老技工的样式真是分毫不差，这蜀锦衣料甲于天下，做成衣物更加美不胜收。

皇甫暄为太子时战功赫赫，南征北战的战果，不仅是大月的疆域，还有各地奇特的物产，比如这蜀锦，进献给皇上后，皇上便打赏了他，他便给了江亦慈，江亦慈看这蜀锦不仅蚕丝底料细腻纯净，摸起来更是柔和顺滑，而且这次莪蒿花色素雅清淡，绿叶黄花，细细碎碎却又欣欣向荣，尤其这“抱娘蒿”的兆头，让她甚是欢喜，想着已为人母的杜舜英姐姐也一定喜欢，于是像寻常一样，她便依照自己的身形制了两件。

如今做好，她点点头，荷香退了下去，江亦慈站在院中，便很想让人立即给杜舜英送去。

杜舜英是皇甫昌的大夫人，目前住在睿亲王府。

与常年在外征战、年近三十才娶亲、且只娶了一个夫人生了两个儿子的皇甫暄不同，皇甫昌现在有七位夫人，五个儿子，十二个女儿。

杜舜英年长江亦慈几天，现年都是三十出头年龄，杜舜英育有两女一男，长女忆柳郡主已经十二，小儿子才一岁多。

于是江亦慈唤起了丫头：“莲露，莲露。”

宫里仆人进进出出，正在收拾，颇是忙碌，她唤得小声，无人应答，想了想，罢了，睿亲王府就在泽圣宫的西边，从慈孝宫后门，出泽圣宫后门，穿过得圣亭便是睿亲王府的后院，比起以前从东宫去睿亲王府已经近了许多，看看天色尚早，江亦慈想，若是自己送过去，倒还有时间跟杜姐姐聊聊，晚点让人送回即可。

一路走来，龙陵道甚是安静，偶尔一队队集结禁军从交错的陵道走过，让这后宫显得有些肃穆，想想皇甫暄刚刚继位，就远赴西夷，朝中无主，显得冷清，江亦慈觉得也不难理解禁军草木皆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