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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镜幽魂》第四回 天纵之憾 恨不能爱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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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十余枚雪花在黑衣人的周身呼啸而过,形如一道道白色之刃,直刺向静龙的面门。静龙双手酒菜不落,轻盈侧身闪避之余,冲着黑衣人从容不屑一笑,她轻轻抬起莲足往覆着积雪的水面蜻蜓一点,抵足旋身飞转,白色的裙摆犹如一朵偌大的雪花绽开、飞舞,浑然天成,而这份飘逸仙姿的力道却是连绵有劲,只见她足下的积雪已不复存在,脚尖触碰到泉水的那一瞬,她轻巧一跃,另一只脚已经从泉水面优美地划过,随之泛起的水珠如离弦之箭朝着黑衣人射去。

水珠在咫尺的距离,被雪花包围,一颗颗沉重地跌落在黑衣人的面前。他不为所动,静龙亦没有再采取任何攻势。她似乎知道此人没那么好打发,之所以攻击他,不过是回敬一下而已。静龙更没有走近他的意思,若他当真是慕容慠水,较真起来,她此刻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于是不做无谓之争,转而没入了小树林。穿过这片小树林,就到白云庵了。

看着她就此作罢远去的背影,黑衣人冷冷一笑,手中一掌击出,一道雪花筑成的巨型长龙直袭向其后背。

静龙只感杀气猛然而至,目光一紧,当即施展轻功一边闪避,一边飞快前行。她飞跃在树与树之间,形如白色的绸带,而后面穷追不舍的雪花长龙却是将阻挡在眼前的一棵棵大树一一撞倒,势如破竹,无物可挡。

随着身后一棵棵大树逐个倒塌,静龙眉头越皱越紧,提着酒菜的双手也越握越紧。只见眼前一空,一片残垣断壁赫然映在眼帘。白云庵被烧得所剩无几,地上到处的枯骨早已与泥土和焦木混合在一起……昔日那场黑箭纷飞、火焰四射的场面又涌上心头。静龙忽然止步,紧随其后的雪花巨龙直冲而至却并未攻击她,而是在其身后化作了人形。

“你来得正好!随我来吧,我有话和你说。”言毕,静龙不再停留,直径来到了焚香堂的后院,那片后院在深深的沟壑分界下,倒是成了世外桃源。那棵参天梧桐依然高耸伫立在那里,周围的花花草草不畏寒冬。静龙的目光最终落向了大树旁的那块石碑——师父池渃之墓。

静龙点了两支蜡烛,将菜盒里的菜一一摆放在墓碑前,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后才打开了一坛酒,倒了一行在墓前,“师父,徒儿来看你了。”又倒了一行,“脱离了九幽的束缚,师父你可安息了?”最后一行酒落下,静龙这才侧身瞄向身后不远处那个黑影,“师父,我遵守承诺把他带来了。”

黑衣人目光看了看静龙,又不由投向那座墓碑,凝视了许久。

“怎么?不会全然不记得了吧?”静龙踱步一旁,随之倚着身后的树,一手提着酒坛饮了一口,眼里充满着鄙视,“你是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的人。更不用说一个对你漫云族无足轻重之人,你岂又如何会在意她的存在呢?”

他默然不语,走近墓碑,看清楚了墓碑上的名字,才漠然望向一旁的静龙,发出的声音乃是用内功催发而出,忽远忽近,“你有话对我说?不会只是来看这个的吧!”

静龙耸了耸肩,伸手将一坛酒丢给了他,“何不先敬一敬先人?”

黑衣人接过酒坛子,冷哼了一声,扯开酒封反手间将整坛酒倒个精光,又将空酒坛扔向了静龙。静龙从容不迫接住,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坛,惋惜地道,“好好的一坛白穆泉,可惜了。”

“你不是让我敬她吗?”黑衣人反问道,却遭来静龙的白眼,“我师父出家人不喝酒,我是让你喝的。”她以为铁辰风的老爹应当也是个嗜酒豪放之人,岂料他竟然白白糟蹋了一坛好酒。

“那你方才不是也倒了三行酒?”他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驳让静龙又气又好笑,索性将自己的一坛酒丢给他,当即警告道,“不许倒掉!”

黑衣人端着半坛子酒,目光不由收紧,最后竟然将酒坛又丢回给了静龙,吐出了一句话,“女人喝过的酒,我从来不碰!”

真是可笑至极!

静龙冷嘲一笑,又将最后一整坛酒丢给了他,“这下总可以了吧!”

黑衣人犹豫未决,静龙却不禁瞪大圆眸,恍然顿悟,“你不想揭开你的蒙巾?莫非你也被封印了脸?”这一身装扮,加上不愿卸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静龙不由联想到御天。毕竟慕容慠水所娶的女人正是疯狂迷恋御天的徐若涟。徐若涟丧心病狂,心血来潮之下将自己夫君的脸也给封印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为何你会这么想?”

静龙灌了一口酒,“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慕容慠水的模样。所以,你若不是他,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能辨真伪。但你若是,除非样子太吓人,否则有这么好的酒,怎么能忍住不喝呢?”

黑衣人畅然一笑,解开了蒙巾,竟是一张英俊的年轻脸庞,他提起酒坛,一饮而尽。

“铁辰风是否也喜欢如此豪饮?”

他的模样相比铁辰风稍清秀文气一些,但眉宇之间的那股孤傲之气却是如此神似。看来他并不是慕容慠水。

“你是谁?”静龙冷下了脸来,虽不是慕容慠水,但他方才的功夫也不容小觑。但既然不是慕容慠水,那说不定自己与其斗一斗,倒是会多几分把握。

慕容皓雪潇洒一笑,张开双臂旋身之间,黑色的衣裳瞬间化作碎片,漫天白雪再次纷飞,他一身白衣雪袍赫然而出,“花非花,草非草,尽是朦胧水淙淙……”

那声音与方才内功催发的淡漠声音完全不同,抑扬顿挫,娓娓动听,与他的外表倒是相得益彰。如此看来,他与铁辰风竟是截然相反的。铁辰风声音低沉浑厚、冷冽如冰,从来不懂吟诗作赋,只会舞刀弄剑。而眼前这个温文尔雅之人,令静龙费解,“你到底是谁?不要绕弯子。或者你告诉我,你如何穿越黑炎,来到义山?”

“我自有我的办法,”慕容皓雪如谦谦公子一般冲着静龙一笑,“姑娘想离开此处的话,在下倒是可以一帮。”

静龙摇了摇头,不仅不以为然,还毫不留情地道,“看来你是慕容慠水派来的走狗。”

对于这样的称呼慕容皓雪没有否定,他依然笑面相迎,“姑娘若不想走自然也好,省去在下一番功夫。本来这进进出出就颇为麻烦。”

“那你来意呢?”

“姑娘岂会不知?”慕容皓雪反问,笑里藏刀。

两人相视之下,陷入了沉默。只见头顶上空一道幽蓝之光,紧接着是黑色的弧光将其抵抗击退的景象。慕容皓雪不禁目光再次回到静龙身上,似笑非笑,“看来冥镜帮不了你。”

对此静龙不予理会,她晃了晃手上的酒坛子,甚是洒脱,“至少让我喝完它再战不迟。”

“好啊!”慕容皓雪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一笑。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位仙姿玉貌的佳人,一口一口痛饮着坛中酒。如此的她,犹如不落凡尘的仙子,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与忧郁感。与当初那个力战天蛇覆,惊鸿绝艳、红飞翠舞的她,仿佛不是同一人。时而温柔令人怜惜,时而强悍令人骇然,这就是令铁辰风神魂颠倒的女人——静龙?

而面对着慕容皓雪审视的眼光,静龙完全无视。她一边喝着闷酒,一边若有所思:此人定是慕容慠水派来对付自己的人?不论是带我离开义山,或是直接杀掉我,都是为了阻止我与铁辰风在一起的手段。当铁辰风坚决离开五日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五****难以安宁。那么失了冥镜的我,仅凭鉴灵诀可以取胜吗?还是避而不战?可避得了一时,避得过五日吗?

酒坛再次凑到嘴边,发现已然空了。

再次迎上慕容皓雪含笑温文的目光,静龙丢开酒坛,挺了挺背脊,“选个地方吧,至少不能在我师父坟前。”

慕容皓雪淡淡点头应诺。

静龙当即纵地而起,身轻如燕,快若闪电朝着外头而去。她没有感觉到慕容皓雪追上来,甚至她感觉到慕容皓雪依旧站在原地气定神闲地望着自己。可是,静龙一边施展轻功,一边看到眼前所及之地皆是雪花乱舞。整座义山不知何时何地早已被大雪覆盖。

无处不在,无处可藏。

静龙眼神僵冷,身形一闪落入了方才的山泉畔,旋身环望间,只见那片片雪花皆编织成了一张张温文笑脸,接着那些温文笑脸一吹即散,化作漫天雪刃朝静龙无情袭来。与之前不同,静龙双手已腾空,形气成刃,打出一条空隙,横身窜出了被攻击的中心点,随之她当机立断,迅速在指尖掐出鲜血一滴,施展驱灵之术。

不容暗处的慕容皓雪惊叹,仿佛天地万物皆骚动起来,随着静龙一声厉吼,地底下那些盘根错节的粗大树枝皆活了过来,连同皑皑白雪一齐冲上天空。那景象仿若是雪花倒过来,从地上落向了无尽的九霄云外,叹为观止。

慕容皓雪不觉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眼底一冷,双手连结三印,随之千里飘雪骤然停住,下一瞬,雪花竟然变成了六角飞刃急速旋转起来,那些在空中形成一张网的参天粗枝顿然化作一片飞絮散落而下。

只见山泉一畔,白衣静静伫立,她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那是水凝成的剑。

慕容皓雪低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召唤树灵不过是障眼法,她实则是要水灵凝成的剑。也对,没有冥镜,她至少也得有一把剑。

“姑娘,在下就领教高招了。”慕容皓雪从雪中走出,随手一指,一把雪凝成的剑已然在手。

静龙不怯反迎,两人就此对了上。

静龙之剑法以万魔神功为基础,又加上了铁辰风教她的化沙剑法,以快为尊。一直以来勤加修炼,剑法精进不少,倒是让慕容皓雪有些应接不暇。

“不愧是传闻中那个惊天动地的女战神,剑法了得。”慕容皓雪连连败退,脸上从容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剑与剑的碰撞,水剑受击化开又重聚,雪剑受击散开又凝结,谁也无法毁灭谁,谁亦无法制衡谁。

但静龙从慕容皓雪轻蔑的笑容里确定了差距——他尚未施展全力,这便是等同于自己处于劣势。

晃神之际,静龙只觉胸口一闷,一朵雪花的六角飞刃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飞溅,映入眼眸中。

倒退了数步,手中水灵凝成的剑化成了一滩水散落在冰凝的泉水面上,静龙冲着自己不甘一笑,缓缓抬眼凝视着这个笑容邪恶之人。此刻的他手中的雪剑已经化作雪花四散而去,然而更多的雪花归入他的足下,将其托到了半空中。他就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俯瞰着静龙。居高临下的对峙,光在气势上,就完全压倒了静龙。

对此,静龙挺了挺背脊,伸手封住了胸前那道伤口周边的穴道,“漫云术!?”她咬牙切齿地低哼了一声,眉间骤然涌动的印记散发出一缕缕耀眼的光——斗转星移,恋狱束光。不过须臾间,她已一飞而上,赫然出现了慕容皓雪的面前,揪起他的衣襟,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其压倒,直冲向地面。

看着近在咫尺的静龙眉心的那团火,一时间无法挣脱出她如此迅猛如电的攻势,唯有被死死抵住,重重摔在地面。幸得那些雪花在慕容皓雪背部迅速凝结防御,否则这雷霆一击必然是粉身碎骨。

如此重击,雪花如浪,在慕容皓雪的背后与地面之间散作一片,不容其反击,静龙形如脱兔,松开了紧紧扣住他的手,决然抽身与之保持了距离。

“这样才有意思,否则在下太容易完成任务,岂不显得你过于逊色了?”慕容皓雪一跃而起,抹了抹渗血的嘴角,却没有直面而对。

“怎么?不敢与我对视吗?”静龙挑衅道,骤然间她再次出现在慕容皓雪的眼皮底下,近在咫尺,略带鄙夷的注视着他,轻声附耳,“再不动手,就晚了。”

“是吗?”慕容皓雪冷眉一挑,周身雪花蜂拥而至,却扑了空。恋狱束光之速度,的确令人望而生畏。就连他一向自恃甚高,也一连猝不及防,不由暗叹。

“在下倒是想看看姑娘能坚持多久?”恋狱束光,虽能瞬移,但却是极为损耗内力,断无可能一直以此种状态战斗。除非她在极限之内战胜自己,否则只不过是困兽之斗。

慕容皓雪笑面如刀,从容面对静龙一次又一次的突袭,看似毫无还击之力,实则静龙心知肚明。怎会不知自己的处境?

必须速战速决!

静龙明眸闪动,不再以恋狱束光做无谓的突袭,而是飞身于山泉之巅,不容慕容皓雪动身追赶,她白衣飘然决绝而立,仿若浑然天成,早已与天地万物、与皑皑白雪,化作一体。当整个天空随着她微唇轻启而彻响起来,慕容皓雪仰望着她,嘴角那抹弧度渐渐消失了……

“九幽之下,万魔归宗;御出地门,渗我心界;噬血焚灵,引之入眸;所及之处,诛天灭地!”

天地混沌,万物骚动。

在静龙睁眸的一瞬,火焰从她的眸中爆发,向慕容皓雪的方向席卷而去。呼啸而过的火焰,在静龙与慕容皓雪之间烧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山石、山泉、纷飞雪花……所有一切皆被烧个精光……唯有!唯有慕容皓雪依旧伫立在原地,不染一丝焦尘。

静龙皱了皱眉,火焰四射的目光留意到了慕容皓雪的足下,就是刚刚一霎间,他以漫云术将立足之地托上了天,避开了魔诀诛天灭地一击。

慕容皓雪负手而立,雪花依然在他们之间飞散,“想不到姑娘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她能够在施展魔诀的情况下还保持着清醒,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话音刚落,静龙的眸中再次迸出火焰直袭他来,与此同时方才呼啸而过的那团烈火又折返而来,前后夹击之势,令人无所遁形。

火与火的碰撞,产生了一声爆破巨响。静龙紧紧盯着火花四射的地方,除了火焰之外,看不真切。她伸手欲挥散那团火,却只觉得脚下一阵动荡。目光不由紧紧注视着脚下,不是幻觉,山石的确在剧烈的抖动。再次俯瞰着周遭的山石树林,全部都在震动。飞鸟惊走,隐于山间的各种动物都出动了,它们有的在拼命的奔跑、有的在绝望的叫嚣……目光再次回到熊熊火焰处,隐隐若现是一个雪筑成的茧,正在渐渐融化。

“任何防御在我的面前都是白费!”自信狂妄的声音在静龙的耳边响起,竟让她觉得亲切,不由嘴角上扬,“九幽之火,你依然这么自负。”

“虽然你没有选择御天,但我九幽之火承诺于你的,绝不食言!”它说过只要能破蛇覆咒,从今往后便奉她如他。故而静龙施展魔诀,等同于在召唤它。

静龙对此不置可否,望着周遭异常,无奈喟叹一声,“九幽之火,他没想得那么容易解决。你看,整座义山都在上升,”静龙指了指冥镜依旧在撞击黑炎的方位,已不知不觉间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若是再继续下去,整座义山都会被黑炎所吞没的。就算你能与黑炎一拼,可是你同其一样,皆是毁灭的力量,保护不了义山……”

“至少我可以保住你的命,也可以杀了他!”九幽之火化作一抹火之手,指向了慕容皓雪。

静龙摇了摇头,坚决道,“不!义山对我的意义,你不会懂。我必须要守住它!”必须要等他回来!最后一句话静龙没说出口,但眼神决绝笃定。

九幽之火不耐烦地嚎了一声,“那我把御天叫来,他一定能解决黑炎!”

“不!我不会再见他的!”静龙眼眸中莫名的决绝,连她自己都不懂。

“你这个不,那个不的,女人怎么这么难弄!”九幽之火呼来喝去,烦躁起来。

静龙不管它在周身肆虐,只见随着雪茧越来越稀薄,一个人形阴影渐现,而整座义山的上升速度更为加快。义山分作两座山头,巩义山与婷义山。巩义山的山峰略显高一些,此刻远远眺望,山巅峰顶已经触及黑炎,瞬间消失了。接着,会是大义门的残迹、义山小筑、白云庵焚香堂前院师父的墓……

静龙心一紧,强忍无奈唯有闭起了双眸,只听道九幽之火最后一句话,“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当静龙再睁双眸已冷冽明澈,九幽之火仿佛在一瞬间被拉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消逝无踪。

同一瞬间,义山已经停止了上升,反而渐渐在下落。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得以喘息。静龙目光再次落向雪茧,失去了烈火焚烧的雪茧清晰起来,随着那一片片雪花凋落,里面的那个人形也渐渐清晰映入眼帘……静龙双眸圆睁,不可相信眼前所见!那个雪茧里的人并非人,而是雪所堆成的人形而已!

一阵单调的掌声随之响起,静龙警觉地侧了侧身,对方的一只手已经在其背后抓住了她的肩膀,“别动,否则姑娘的一条胳膊就废了!”

静龙应了一声,没有妄动。

“在下真的想不到啊,姑娘施展魔诀所召唤的并非万恶万魔,而是九幽之火。姑娘有九幽之火相助,别说在下困不住姑娘,黑炎亦困不住姑娘。”

“……”静龙没有接话。

“是不是很疑惑?在下既然已经脱身,为何还要将整座义山托起,让姑娘以为在下是要玉石俱焚?”

“为什么?”静龙不露声色顺势而问,眉间的火焰再次暗暗涌动起来。

“因为在下很想知道他在你心目中到底重不重要?况且,托一座义山,不啻是雕虫小技。”

“那你可有答案了?”

“你对他可谓是情深似海。就算死,也要守住这里,等他归来吧……”慕容皓雪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与冷笑,“试问他一样吗?”

“你不用挑拨离间,没用的。”静龙欲动,慕容皓雪的手指劲力一提,她的肩头当即蒙上了一层霜雪。

“莫非你不想要这条手臂了?”慕容皓雪当即警告道,随之又似笑非笑,“若你在他心中比命更重要,他就不会轻易随他爹而去。他不笨,不会想不到他爹怎会容你存在?这些不需要在下出言挑拨,你自胸中有数。”

“是啊,也许我对他来说真的没我想象中那么重要吧!我可以为了他放弃九阴幽冥血族,放弃同伴,放弃身为天阳阴主的使命……我所坚持的,在他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呢?他为了我,可以摒弃那一身黑炎魔力吗?”静龙显露出一抹动情哀伤,惆怅感叹而发,却只觉得肩头松了松。

就是这么一瞬间,仿佛尽在她掌握之中,目光一紧,快若闪电,旋身以对,咫尺的距离,如此猝不及防的四目相望下,慕容皓雪眼神一阵涣散,已是迟了。

“恋狱铸心?”慕容皓雪倒退了数步,眉间呈现了与静龙一样的印记,双手环抱着脑袋,血气在体内翻江倒海,疼痛令他睁不开眼。

静龙眉心的那团火焰安分地燃烧着,她显得平静异常,没有置诸死地的打算,“你不会被铸心而亡,因为我可不想你再次有玉石俱焚的冲动。”

慕容皓雪扭曲的脸庞牵扯出一抹冷笑,“你会后悔!”

对此,她只是淡然一笑,挥袖间慕容皓雪眉心的那抹印记黯淡了下去。痛瞬间抽离,慕容皓雪得以喘息,抬首之间却再次直面迎上了静龙的双眸。

“我一定会等他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呢!?”慕容皓雪牵扯出一抹痛笑,冷酷而俊美,反迎了上去。咄咄逼人的眼神已然不再惧怕那双铸心的双眸。

如此近的距离,彼此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从静龙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彷徨与迟疑,反之,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

“我只等一个结果。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我的绝路!都不会让你们得逞!”话音刚落,无声无息聚集在静龙背后的形成的雪花巨龙还未施展攻势,她好似早已洞察,以炼狱束光瞬间消失在慕容皓雪的面前。

只留下一阵寒风袭面而过,慕容皓雪从晃神中渐渐拉回了思绪,静龙去无踪影,只留他独身一人置身在这片白雪覆盖的山泉之畔。伸手间,雪花缓缓落入掌心,那一枚小小的六角雪花在掌心不停旋转着,又飘向了一个方向。

“千里飘雪……你岂能一瞬逃出千里……逃出我的手掌心?”慕容皓雪嘴角微扬,眼里的不屑与冷漠少了几分,反倒有些期待。足下白雪之云不知不觉间已将其托起,白雪大袍依旧架在他的双肩,迎着漫天雪花,他从容不迫,居高临下,俯瞰着方才那一枚雪花飘去的方向。仿佛穿越这片鹅毛大雪、层层叠叠的山林,那个坚韧的背影依旧清晰映入眼帘。

此刻的义山,银装素裹,雪飘如絮,慕容皓雪犹如雪神洁白无暇、冰冷漠然。

☆☆☆☆☆☆☆

夜幕悄然而至,隔世林海某处,树影婆娑,淡淡绿色的百褶裙上还染着零零落落的血渍,绿盈抱膝坐在火堆前,目光呆滞地凝望着随风窜动的火苗,“他竟然是……你可看清他眉间的印记?”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无奈,当时她只见原本娇龙眉间红色的倒弯月渐渐失了色,接着泛出紫气,而左上方隐隐又出现了轮弯月,与之呼应。对此佟不知没有接话。绿盈不由有些丧气地道,“怎么办,如今连见都见不到赵焱和那位镇土阴主,谈何收服?”

佟不知倚坐在轮椅上,一手揉着额头,也是一脸愁容。

“不如我们夜袭?”绿盈又不死心地道。佟不知当即摇头否定,“不妥。你看看你浑身是伤。总不见得让双腿残疾的老朽去翻墙吧?”

“可他也伤得不轻,不是吗?”绿盈负气地反驳。

“先休养生息,明日再去一趟。”佟不知叹了一声,又掐指一算,“看来武力不行,得换个方式试试。”

“他看似忧忧郁郁,却不通一点人情,你莫非还打算靠你一张嘴去说服吗?”绿盈朝他翻了白眼,缩了缩肩膀,拾起身边的柴火往火堆里添,这秋末冬初的夜里,却是分外的寒。

佟不知但笑不语,闭上了眼睛故作歇息。其实回想起之前发生的情景,那人凭一管箫令时间仿佛静止,此等能耐佟不知又岂会不识得?这人的身份,已多半了然于胸。

话说当时,一个时辰之前,隔世林海翠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绿盈仙子追魂伞抵在肩头,狠狠盯着眼前这个犹如出岫轻云的紫衣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忧郁如迷雾般化不开的眸子,眉间红色的倒挂弯月,更添神韵。然一管箫横在其胸前,如今竟是这么刺眼!

“姑娘,我说过了,你不能进去,我不知道你如何进得了这里,但请就此止步吧!否则——”

“否则怎样!”绿盈仙子挑眉冷问。这是第二次与之相见,岂料他不但完全不记得了自己,还不让踏入翠宅一步。一言不合就用那该死的箫声来阻了她,更可恨的是她与佟不知根本破不了这音波功。

娇龙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将手中的箫旋转几圈,又凑到了唇边。那一举一动,优雅绝美……光洁白皙的脸庞,忧郁的眼眸透着魅人的光,眉目如画,英挺的鼻梁下……若是笑一笑,定是要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吧!

呸!呸!呸!绿盈赶紧摇了摇脑袋,将视线强行从那张诱人的唇线上移开!如此羞人的想法断然抛诸脑后。若要论俊美绝容,那当今谁有能与御天相媲美?御天她都见过了,岂会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迷了心窍?

“我再说一遍,我与赵焱是朋友,上次也是我带着他进了你的翠宅!如今倒好,你装作不认识,见也不让我见他一面!到底为何!”绿盈仙子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这倒是让在旁的佟不知有丝讶异的抚弄着胡须——绿盈仙子可是转了性?而娇龙听这么一说,眉间缓了缓,再次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绿衣女子:一席碧绿百褶裙,随风轻轻摆动,犹如碧波涟漪。腰系碧墨玉带,更显纤细蛮腰。上身外套着金丝织成的坎肩,上面还绣着一朵朵淡粉色的星花,似绿草丛中、繁星空下,点点粉花脱颖而出。绿色折伞下的那眼神狠厉,却又隐隐透着女子的妩媚之气。这眼神,的确似曾见过。之前确实是有一行人带着朵朵和赵焱来过,当时两人受了重伤,皆处于昏迷状态。只是当时自己也根本没有对她们的样貌多加留意。如今回想,那其中背着赵焱的姑娘就是这种眼神。

“怎么,想起来了吗?”绿盈仙子朝他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若是你再想不起来,惹恼了我,今日便拆了你这个翠宅!

娇龙点了点头,忧郁美眸却是平静如水,“赵焱说过不见任何人,包括你!”箫不偏不倚指向了绿盈仙子,令其心中一怔。

赵焱,我绿盈仙子十年之交,我豁出性命救你,你竟然都不愿与我再见一面!可是即便你不愿再见我,我也非要闯一闯!绿盈仙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化作一抹狠辣的眼神投向了娇龙,追魂伞散发出阵阵戾气,“挡我者死!”

“我不想伤了姑娘,但姑娘若执意如此——”

“——少废话!”不容娇龙劝诫,绿盈仙子的追魂伞已经急速旋转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翠宅前,林海间,风生尘起,树摇叶落,两人之间,二十二步的距离,形成两团气场,争锋相对。

佟不知微眯着眼眸,看着眼前的对峙之势——这会儿绿盈仙子总算是要见真章了!方才他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做事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绿盈仙子怎么打起来只用了五层的功夫?而且还那么多废话!莫非——佟不知不由啧啧暗笑了起来。来之前佟不知就觉得非常奇怪,绿盈仙子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非得只身前往集市一趟,说什么打探下岚杏山庄的虚实。实则回来之后差点亮瞎了他的老眼,绿盈仙子竟是去羽衣坊买新衣裳,换了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此番是来相亲的呢。当时还摸不着头脑,如今看来这绿盈仙子莫不是情窦初开,又会是什么?

绿盈仙子凝聚全身玄能,眉间荧火印熠熠生辉,追魂伞也发出了绿色的光芒,随着飞摆而起的铃铛,光芒四射。娇龙的箫声也随之而起,化作一波波无形的水纹散开,与其绿色的光芒相撞,发出刺耳的鸣声。

“哎呀,老朽的耳朵!”佟不知赶紧双手并开点住了自己的几处穴道,封住了自己的听觉。只见上空十多只小鸟一齐跌落在地,奄奄一息。想必是被这声音震碎了五脏六腑。

看着两人之间纷落的一只只小鸟,娇龙眼底流露出一抹怜惜,绿盈仙子却是冷酷一笑,旋身而起的同时追魂伞一收一放,瞬间化作百片利刃朝着娇龙势如破竹射来!

娇龙不慌不忙,箫音逆转,只听一首委婉动听之曲如泉水潺潺在其周身散了开,随之那些迎面而至的利刃,在音波流淌之间忽然停止了,滞在半空中。

怎么可能?绿盈心中暗忖,不禁恼得攥紧了拳头。

娇龙则气定神闲,从容地伸手朝着面前停滞在半空中的利刃,纤细的手指那么轻巧的一弹,如此轻而易举,一一将利刃弹落在脚下。

悻然望着自己的得意之招如此便被打发了,绿盈气不打一处来,咬碎一口银牙!

她岂会知此乃飘音止水,是这位与静龙独创的玄妙剑法,岂是区区能够破解?不过一向崇尚武道的绿盈遭此挫败,眼神已变,她双手一扬一合,凝气聚玄,利刃再次自动飞到她面前,形成了一把伞状。双掌翻覆,追魂伞跟着旋转起来,越运越快,绿盈人已经腾空而起,她抽出一只手,双指眉间一引,一道荧火印光随之如丝飞扬而出,顺着指尖所指,汇入追魂伞之上。

“荧火之魂,往生不得,赴死不灭,听我号令,为我开路!”

追魂伞形成的漩涡,发散出一枚枚橙色火焰,呼啸往来,最终朝着娇龙袭去,令其顿挫一惊!那些火焰在他眼里犹如鬼火,一张张曾经死在箫下的脸庞接踵而至,一声声哀嚎绝望之声在耳畔拂过——这绝非内功高强就可以做到!这是玄能!玄能!早该想到,那眉心印记一眼便该识得才是!娇龙眼神一晃,身子左右闪避,手臂、胸口还是留下了七八道的伤口。与此同时,身后紧闭的大门之上已满是窟窿。随着绿盈仙子缓缓落地,伸手一回,那百道火焰光芒嗖地一声汇聚如光印入了她的眉心,回眸傲然一笑,荧火印更耀眼夺目,追魂伞已翩翩倚在肩头,遮住了头顶一抹耀眼的日光,轻舞飞扬的碧绿百裙不染一丝尘埃。

绿盈仙子另一手挥了挥手散乱在胸前的青丝,目光盯着娇龙身后那扇千疮百孔的大门,不紧不慢道,“还不放我过去吗?”

此刻,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白影赫然而出,“你没事吧!?”白岳一脸惊恐,赶紧上前想扶一把娇龙,可是见他伤痕累累,鲜血已染红了残破的紫衣,双手已不知该如何放置,“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怎么办……”两行泪,一涌而出。

“我没事。”娇龙强忍着痛,淡淡回应道。

绿盈冷哼了一声,白岳这才懵然回神,看向了这名不速之客,“你不是上次送赵庄主他们来的那位姑娘?你为何要伤了他?!”

“我可不想伤他!你应该问问他,为何不让我见赵焱!”

白岳与娇龙交换了一个眼神,俄而无奈道,“姑娘不要为难我们了,是赵庄主不想见任何人了。”

“他若不想见我,那也要让他自己来说!轮不到你!”绿盈毫不客气地道,目光再次移向了她身旁的娇龙,“若你再不让路,我便要开杀戒了!”

杀气迸出,娇龙知道她绝非戏言。当即将白岳护在了身后。如此一个细微的动作,令绿盈心中犹然生起一抹莫名的不快,她嘴角微扯,眉心的荧火印再次汹涌呈现,强大的玄能在周身爆发,势不可挡。

娇龙目光微紧,从未都是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如今致命的危险迫近,他凝聚全身的内力想要再吹奏一曲飘音止水,但是内力一提,音还未出,周身的伤口猛然爆裂,鲜血如注,流淌不止。

如此一幕吓坏了白岳,她手足无措,还是绿盈提醒了她,“不想他死,就赶快给他点穴止血。”岂料白岳还没下手,娇龙却张开双臂阻止了她,“别过来!”他低垂的首,看不清表情。白岳从未听过娇龙如此冷漠决绝的声音,手僵在空中,噤若寒蝉退后了一步。

绿盈皱了皱眉,再不止血,他真的会失血过多而死的。绿盈并不想真的取他性命。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了娇龙。

“别过去!”佟不知忽感不妙,情急喝阻,却是来不及了。绿盈已经走上了阶梯,迎上了娇龙低垂的脸庞,伸手要去触碰他。鲜血染及到纤细的指尖,就在触碰到他肩膀的那一瞬,绿盈心口一闷,她想抽回手,却被娇龙一把牢牢抓住。

“你——”绿盈低吼道,杀气腾腾地目光瞪向娇龙,仅是那么一眼,手中的追魂伞却脱了手,滑落在地。

一股炙热的感觉从被娇龙紧紧抓住的手腕处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犹如经脉血络里被灌了岩浆一般的滚烫,剧烈的痛,让她寸步难移。

该死!他竟然是!

绿盈已经痛得无法呼吸,无法开口说半个字了!

佟不知坐在轮椅上,赶忙在自己的布袋子掏找法宝想为绿盈解围。

生死不过须臾,绿盈恼自己太过轻敌,如今痛得根本无法再凝聚玄能。就在这瞬,整座隔世林海都开始在颤抖了。仿佛在某处发生了地震,波及了此处。也就是这撼天动地之震荡,娇龙心神一晃,松开了手,绿盈仙子身子一个后倾,跌落在地。佟不知二话不说,赶紧推着轮椅上前,从腰间掏出一个药瓶,洒在了绿盈仙子的手臂上。那些粉末撒在手臂上,凸起的红色经络渐渐隐退了下去,骤裂的痛感也缓和了许多。不容绿盈仙子开口告之佟不知,娇龙已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与佟不知撞在了一起。佟不知一窒,天哪,他竟然是——九阴之一!

凭空冒出一个阴主,造就如此劣势,不知该喜还是忧。绿盈仙子纵有不甘,也不能再逞一时之快,于是只有停手,带着佟不知狼狈退离。

☆☆☆☆☆☆☆

皇城东北郊义山

一抹白影掠过无痕,穿梭在林间山地,不做半分停留。

静龙一鼓作气已从婷义山直飞巩义山大义门的废墟之中,屏气凝神四周环望除了徐徐而落的雪花之外,确定对方没有穷追而来。这才稍作缓和,倚靠着封印之井坐了下来。原本当她得知了对方不是慕容慠水,便想搏一搏高下。可是不过几个来回,对方不仅逼自己使出驱灵术,还启动了魔诀,而他到底还有多少能耐,尚且未知。

俯首瞄了一眼自己胸前殷殷伤口,墨眸微紧,看来只有暂时躲到井底了。

静龙心中盘算着,毕竟井壁埋着九阴幽冥血族人的残骸,他们不散的灵魂不会伤害她,反之倒是说不定能起到保护她的作用。

想到此处,不作犹豫,咬了咬跳入了井里。进入的一瞬,她同时施展驱灵术,外头的树灵为之所驱,无数树藤将附近山崖旁的一块巨石迅速搬了过来,严严实实压在了井口。当静龙缓缓落地,望着头顶那一缕微光被淹没,不禁露出了安然的笑容。她当即盘坐在九阴轮盘中央,解开了胸口方才被雪剑所伤之处的穴道,鲜血再次涌出,染了白衣。然而不少片刻,鲜红淋漓的血,却逐渐似蒙上了一层霜雪,由红透着异样的白……

她咬着惨白的嘴唇,强行运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毒……居然有毒……”静龙不可思议地道,方才一直未有察觉,只是觉得向来极能忍痛的自己,却因为这区区一道剑伤,难以按捺。如今她解穴,运气疗伤,体内奇经八脉就好似被灌了岩浆一样,胀痛难忍,驱之不散,越演越烈。

“得回去用泪眼解毒!”静龙半跪着试图起身施展轻功,却瞬间猛然一怔,仿佛全身的经脉被一下子抽离、掏空,撕心裂肺之痛,令她如针锥骨,当即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点点雪花飘了下来。

雪花打在静龙的脸庞、鼻子、嘴唇上,暖暖地,柔柔地,湿湿地……静龙的睫毛闪动了一下,接着她微睁双眸,抬头只见遥远的上方那缕微光依稀,雪花正是从井口洒了进来。

看来他已经找到了这里。

静龙心中想着,却没有半分力气爬起来御敌。

而慕容皓雪此刻早已在她的身畔,拧着眉,专注着眼前这位倒在血泊之中的女战神,如此的她,竟生又一种美,令人忍不住怜惜——

“毒麟?”忽然他目光一紧,不由自言自语,这个名词对他而言仿佛是既熟悉又陌生久远的。

提手在静龙的身前一扬,一抹雪花点点滴滴而落,在她的胸前形成了一只麒麟的形态。而她被自己所伤的位置,正好与麒麟脉络有重叠。

慕容皓雪眉头一缓,恍然顿悟,“原来你早就中了毒麟!若非我那一击破坏了封印,你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可是,谁能够做到呢?御天吗?”他的眼神自负又充满了好奇。

静龙迷迷糊糊间,也未听个明白。试图开口想问,却不知一枚雪花在慕容皓雪掌心摇身一变,化作六角雪刃已经从她的伤口钻了进去,浑然一怔,只觉得方才那种肝肠寸断之痛又猛然而至,令她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慕容皓雪紧闭双目凝神,随着双指在静龙身体上方的游走,她体内的那枚六角雪刃也随之割动着经脉。完全无视她即便在昏迷中仍旧痛得扭曲的脸庞,慕容皓雪依旧驱动着那枚六角雪刃,一步步探寻着毒麟封印的秘密……

忽然,他僵停了一下。紧接着他显得急切起来,嘴里不停碎碎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直到那枚六角雪刃从静龙的伤口里退了出来,化作了一抹温热。他猛然睁大的眸子紧紧盯着仍旧涨动的伤口处——一枚血红的六角飞刃窜了出来,飘到了他的面前。

他怔了怔,难以置信眼前所见,却又不由自主伸手接住了那片血色的六角飞刃,当即它便在这久违的掌心中化作了一朵血色的雪花,映入了掌心,犹如是艳丽的刺青。

他缓缓合起手攥紧着,目光依旧直直盯着自己那只拳头久久难以平复,全然不顾静龙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

“哈,想不到我第一次偷跑出来,就看到了人间乱世纷争!”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以雪漫云,没在云中,俯瞰着底下的一场以多欺少的惨烈战斗。

一名少女手持着一把不凡古剑,孤身掩护着一名年轻男子及他怀中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杀出了一条血路。

数不尽的官兵倒在那把剑之下,少女一路将其带上了一座突然出现的石桥之上。当他们到了桥的另一端,没有一个官兵敢追上前去。接着,石桥凭空消失了。

小男孩眼里完全被那把灵气逼人的剑所吸引,双手插着胸,坐在云团中俯望着这两少一小进入了迷雾重重的山林,自少女进入这片诡秘的山林之后,判若两人。方才见她一路斩杀那些官兵所向披靡,势不可挡。而如今她身影摇曳,拖着剑,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的是那名男子,他焦急地望着少女的背影,又不时将目光收回到怀中哇哇大哭的婴孩之上。

雪花在不知不觉间纷落,小男孩已然如雪花般隐落在林间,目光始终盯着少女手中的那把剑。只见远处那少女身形一晃,人已经倒了下来。男子慌忙无措地将婴孩搁在了一块磐石之上,人已经飞奔少女跟前,紧紧拥住了她。

男子如诉如泣,一直不停囔囔着不要报仇了、不要报仇了……

忽然,少女身轻如燕飘了起来,好似没有丝毫的重量,随风而动,朝着前方越飘越远。男子疯了一般叫唤着少女的名字,追了过去。

那个名字,至今还犹记在心——玉莲。

小男孩眼见那把剑消失在眼帘,当即化雪追去。可是任凭他轻功不弱,却竟然没能跟上那个步伐笨拙的男子。旋身之间,已然置身在茫茫林间,无迹可寻。

唯有婴儿哭啼声清晰传来,一开始,哇哇的哭声没什么异样,小男孩仔细聆听,以此声引路。接着,那哭声突然变得急促、激烈起来,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小男孩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势如破竹而出。

不过几步距离,仿佛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周遭的一切清晰起来,不远处那磐石之上的幼小身影,映入了眼帘,婴孩的小手在空中挥动着,仿佛是在朝自己招手。那哇哇哭啼之声甚为可怜。

就是一时的恻隐之心,小男孩不由走近,不禁望了一眼婴孩,只见一条赤色的蛇正伏在磐石之侧,朝着婴孩处游来。小男孩眼明手快,当即抱起了婴孩,退开了数步。同时,另一手凝成的雪已化作飞刃将那条赤蛇一斩两断。

虚惊一场,小男孩再次望向婴孩,她却出奇地停住了哭啼,睁开大大水灵的眸子,朝着小男孩露出比阳光更绚烂的笑容。

如此纯真无邪的笑脸映在小男孩的眼中,令他眼底不禁流露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暖意,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那肉嘟嘟的脸颊,“只有你会对我笑……所有人看到我不是嫌恶,就是惧怕!只有你笑得这么开心……”他的手僵停在空中,那小娃娃的嘴角竟然渗出了血,可她依旧冲着自己咯咯笑个不停。

“我不会是捏的太重吧!不可能啊!”他焦急地打量着婴孩,不由解开了襁褓,只见婴孩光光的身子上赫然出现了一只未完成的麒麟模样。他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之所以他了解这种毒,是因为偶然的机会,他潜入都主夫人的书阁,无意中发现的一种绝世之毒。此毒注解上写着无解。他心心念念的要配出这种无解之毒,然后在慕容辰风的身体里种下。让他们母子自食恶果。谁料眼前这个无辜的小生命竟中了这样的毒!?

他随意给小女娃盖好,想一走了之。但是那银铃般无邪的笑声挥之不去,那烂漫纯真的笑容深深映在瞳孔中,避无可避。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一个自小就被人视为眼中钉的不幸之人。而眼前这个婴孩,岂不是与自己一样同病相怜?说到底,若非她以哭声为自己引路,他也不可能在迷界中安然脱身的。

“算了!就当是拿你做试验!”言毕,他摊开双掌,凝神聚气,将体内的玄能源源逼入掌心,接着在其中一抹掌心出现了血红的雪花刺青,然后那朵血色的雪花渐渐从他掌心分离了出来,飘入了小娃娃的嘴里。

“幸好你遇到的是我。在我研究看来,唯有修成自然为源的漫云术,以全身玄能孕血,玄血入体,造就封印,便能抑制毒麟发作。只不过这都是我的设想,还没用过。便宜你了!”说时,他在小女娃身上覆手一扬,雪花纷飞,小女娃看着兴奋地笑得更大声了。而那枚血色六角飞刃已经进入了她小小的身体,随着他摆动的手指,游走在已经逐渐成形的麒麟图案上,随着它的介入,那些线条渐渐淡去……

他捏了一把汗,如释重负,又不由沾沾自喜,“想不到我这么能干啊!”看着小女娃还以为是逗她玩才弄的雪花,她张着手在空中乱抓,开心极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收住了雪花,朝嘟着小嘴巴的小女娃白了一眼,“这可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疼痛。又不是让你玩的!好了,就此别过吧!我这一牺牲,不知还要有多久可以完全修成千里飘雪了……”

……

再次打开掌心,那抹血色的雪花刺青早已映入皮肤,渐渐消失了。

慕容皓雪将呆滞的视线缓缓移向了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静龙——你竟然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娃……

看着静龙脸色暗沉,嘴角丝丝鲜血渗了出来,他不由自主伸手抹去她嘴角的血,却发现即便是昏死过去的她,嘴角已然若有似无地上扬,仿佛是在冲自己笑。

“你总是这么会笑,无论面对死、面对痛……或许从你对我笑的那天起,我慕容皓雪就认定了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剑眉星眸,嘴角微扬透着一丝邪邪的温柔,“看来我的那滴玄血注定要住在你的身体里,保你一生平安!”话音刚落,他双掌再次凝力,一掌中那朵玄血之花再次脱颖而出,直飞向静龙微启的口中。

……

直到看着静龙转危为安,脸色渐渐由黑转白,慕容皓雪才停了下来,看着仍旧处在昏迷中的静龙,他稍稍缓了口气。

“辰风、辰风……”

静龙弥留之际地低唤,声声如刀,令慕容皓雪原本平静温柔的眼神刹那变得犀利无比,慕容辰风幼时那张天真无知却备受宠爱的脸庞不知何时突然窜了出来,占满了他整个脑子,所有经受的痛苦仿佛一瞬倾尽而出,令他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质问自己,“我怎么可以救他所在乎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救!现在更不该救!不该——”

反手之间,他想再次取出玄血之花,但又僵停在半空中——因她嘴角那抹浅浅的微笑,仿佛是在对自己的微笑。

“你若死了,他不过陪你再跳一次断崖而已。我要他——生不如死,恨不能爱!”他强忍闭了闭眼,伸出的手攥成了拳,最后八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却不禁笑了,邪恶而冷酷。随之,他不做逗留,抱起静龙,漫云而上。

……

☆☆☆☆☆☆☆★

同是星空之下的洛阳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驾着黑炎盘旋在龙海山庄之上,冷眼俯瞰着眼皮底下的这座洛阳天海堂——龙海山庄已是迎来了金正人生中第二场盛大婚宴。

此刻的龙海山庄,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如此欢天喜地地氛围,在铁辰风幽暗的眼眸里,却显得冷漠极了。

之前,慕容辰风的意识因为慕容慠水被唤醒,瞬间驾驭了肉身,可是面对慕容慠水向自己伸出的手,他最终还是没有覆上。即便他眼里有热切的期盼,但是心里的另外一个自己却意外地变得强大,在他决断之际,重新掌控了自身。

“怎么做——你们才不会再纠缠我!”在铁辰风的眼中,早已没有比静龙更重要的人或事了。

“你的一身黑炎,历经七世而得……”

“那就褪去我这一身黑炎!”铁辰风斩钉截铁,令其一时语塞。

良久,只听他喟叹一声,“可以,你去一趟洛阳龙海山庄,找姜嫄。”

“姜嫄?”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脑袋还是会有些莫名的胀痛。

“不错,当初将你的黑炎剥离,覆加在蛇头山古林之上的,就是她。你若真想断送这一身毁天灭地的力量,还得依靠她才能办到。”

“好!我这就去找她!”铁辰风旋身欲走,却又当即停了下来,“你不会帮我的。你想调虎离山,对付静龙?”

“去不去,随你。不过我倒是想与你赌一赌,你愿褪去一身黑炎换与她厮守,可义山没了黑炎,还留得住她吗?她不见得会为了你放弃她的同伴……”

“她已经选择了我!”铁辰风回以冷目,“我会去找姜嫄,但是若你敢乘着我不在之际伤害她的话,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同族之义!”话虽如此,但铁辰风的言语之间却没有半分的情义,甚至带着分明的嫌恶。对他而言,慕容慠水也好、漫云族也罢,都是陌生的。反而只会让他想到清韵山庄惨死的同伴,皆是拜动天会所赐。

“好啊!若是不幸被我一语中的,你当如何是好?”

“她终是我的女人!不过,”铁辰风眼底闪过一抹幽冷,“若她断不了的,我自会不惜一切帮她斩断。”

……

庄严肃穆的黑色龙海大殿,如今亦是红装素裹,喜气洋洋。大殿之上,不仅有武林各派之首亲临道贺,还有神秘的漫云族人纷至沓来。自九玄天鼎一战,金正身为漫云族人的身份,天下皆知,而他虽不做解释,却也毫不避讳,胸襟坦荡,反之令天下正道为之折服。

此刻,殿外一声高贺:赵王爷到!倒是颇令殿上一片肃然起敬。毕竟漫云族与当今皇族之间是有着血仇的。皇族得知了金正的身份,非但不派大军前来剿灭,反而乘着他大婚之日前来道贺,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场的正道众人皆目光紧紧追着殿外从容而入的一名中年男子,此人衣着光鲜亮丽,尽显王族气息,应是凌之族的赵王爷,其身后数名随从抬着六个大箱子尾随到了殿内。

“哈哈哈,本王特意从皇城赶来给金堂主道贺,备了小小薄礼,聊表心意。”赵忠诚含笑有礼。

“赵王爷亲自前来已经是令天海堂蓬荜生辉啊!早一声只会,金正亦定当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尊驾,是金正有失礼数了!来,赵王爷快上座!”金正当即起身亲自上前迎他上座,两人相谈甚欢,似是好久不见的朋友。这倒是令在场的武林正道咋舌,也令上座的姜嫄为之变色。

当赵忠诚坐稳,与姜嫄四目相对之时,却欲问又止。

金正看在眼中,却又故意视而不见。恰殿外又迎来一声接一声的道贺者,金正再次绽开笑脸相迎,完全沉溺在喜气之中。

吉时已至,新娘头戴凤冠垂帘,身着红色的喜服,长长的拖尾上绣着一对金丝银丝制成的凤凰,栩栩如生。在秀儿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迈入殿堂,朝金正伫立的方向越走越近。

“秀儿,我好紧张,好多人呀。”云雨纷望着整座殿堂里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一举一动,已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别怕,你的眼睛只要紧紧盯着新郎就行了。”秀儿小声低语,脸上已笑开了花。当她得知金正脱险并邀请她与唐竹参加婚宴,当即就喜极而泣。一到龙海山庄,她便按金正的吩咐直径到云雨纷身旁陪伴。“放心吧,有金正在,你就安心幸福的做新娘子吧!”

云雨纷释然一笑,金正心思缜密,又岂需要她瞻前顾后?只是这一嫁,竟觉得有说不出的沉重与无奈……

回忆起前日在凌霄阁的情景……

当时的云雨纷早已慌作一团,在云楼之中来回踱步,坐立难安。该来的始终要来了。听着贺俊卿在外面叫嚣不断,几次都想冲出去做个了断。然而那些誓死效忠的部下都提剑以死要挟,不准自己离开云楼半步。

凌霄阁外由金正的人挡着,只见漫天云犬聚集,近在眼前的聚香阁一瞬间湮灭,自己几乎瘫倒在地。于她而言,金正是恩人,是朋友,她怎可给他平添这么多的麻烦?又怎可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自己反目?

“别再拦着我!”云雨纷狠了狠心,亮出留情锏,一鼓作气要冲出去。却在与童欣错身之际,一缕白烟迎面而至,化作了一条纤细身影挡住了去路。那人侧身而立,衣衫飞舞的一角犹如烟雾,若隐若现,飘忽不定。云雨纷伫足,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如烟一般虚无的女子,不敢确信是真是幻。

曲烟抬了抬手,一缕蹁跹衣袖仿若是如烟雾般散了开来,形成一个漩涡,圆圈层层叠叠往外涌了出去,触及着周遭的事物,仿佛又完全无关。

云雨纷聚精会神凝视着烟圈中的景象,明明与外界还隔了不少距离,但是却在这些虚无飘渺的烟圈之中看到了凌霄阁外的情况。

沐让倒在了大门石阶之上,垂在半边脸上的头发已经与血汗凝结在一起。历经不少厮杀拼斗,他从来都是大气也不喘,从容以对。如今是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了。

跃过沐让,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横七竖八倒了不少人,是梅花与她锋剑队的一行人。再往前一点,两把染血的长刀直插在地面上,寒光逼人,而贺俊卿正盘坐于后。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气焰,浓眉纠结在一起,似陷入隐忍难耐之中。

云雨纷心中疑惑:贺俊卿一路直杀而来,在洛阳分会部众的顽强抵抗之下,他的致命一击被硬生生弹开,导致了聚香阁被瞬间摧毁。这些自己登高于云楼,皆尽收眼底。之后他恼羞成怒,挥渡惨杀她的部下,她怎能袖手旁观?可如此看来,占尽上风的贺俊卿,怎么转瞬之间竟乖乖束手?

随着烟圈又一波波地叠加、深入,投入眼帘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驼背老婆婆,她花白的头发垂在肩头,踱步走近贺俊卿。看似平凡普通的一位老婆婆,却透露着不寻常的感觉。云雨纷揪着眉,总感觉到哪里怪怪的。随着驼背老婆婆占据她整个视线,甚至好像知道她在窥探自己,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云雨纷恍然一怔:那些垂在老婆婆肩头参差不齐的头发竟是一会短的变长、一会长的变短,白发变黑、黑发变白,不停地反复快速的变化。若没有观察入微,就会觉得没有变化一般。

“是你搞的鬼?”贺俊卿冷冷喝道,目露凶光,“别以为年纪大,我就会心怀慈悲!天堂还是地狱,选一个,我渡你去便是!”话音刚落,贺俊卿凝聚所有力量要去提他的渡,却还未触及刀柄,从手背延伸到手腕的经脉突然暴起,仿佛在他的经脉里头正涌动着什么可怕而未知的东西正在啃噬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贺俊卿因此疼痛得表情扭曲起来,他跄踉退了几步,眼里却是不信。他再次用劲试图攥紧拳头,试图抵御这股牵制自己行动的力量,然五指指头皆开始肿胀充血,他依旧不放弃,咬牙顽抗,顿时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逐个爆破,鲜血如注。十指连心,痛彻心扉。贺俊卿所有的抵抗在手指暴血之后陡然熄灭了,他按着自己那条形如废了的手臂,半跪在地,双眼充满了血丝,又痛又恼地嘶喊道,“云雨纷!云雨纷!云雨纷!!”

任凭他歇斯底里,身旁的老婆婆却置若罔闻,眼神平静。

那一声声嘶吼,震荡的是云雨纷的心。仿佛回到那日滂沱大雨的天下第一镖局院落中,她飞身旋起,毫不留情刺出那一锏。贺俊卿满江南城地追杀她,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好像是催命的死神,令人惶恐难安。

“这到底是什么?”云雨纷倒抽了口气,从烟圈中回过神来,目光也侧向了一旁飘渺的身影。

曲烟挥了挥手,烟圈就此被驱散而空,旋身欲走。

“花主在问你话呢!”童欣挡在曲烟的面前。

曲烟嫣然一笑,“这些都是堂主的意思,你不妨成亲之时问个明白吧。”言毕,已化作一团烟雾穿透童欣的身体,消散无踪。

看着身法如此鬼魅之人,又回想起方才不可思议的一幕,云雨纷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她不由自主地摇头,极力回想与金正从认识到现在,到底疏漏了什么?她甚至都住在千红山有一定年头了,可是为何此时此刻才觉得如此陌生?

真的应当嫁给金正吗?

云雨纷不禁再次扪心自问,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如今的她,连小小的云楼,都踏不出去了……

殊不知呆在怜伊居亲眼看着这一场暴风雨莫名间化为乌有,姜嫄怅然若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云雨纷恍然回神,此刻已离金正越来越近了,眼里的不安与悚然更为清晰。而金正望着她,满满的幸福,犹如迎接的是耀眼夺目的暖阳,不禁起身伸出了手,等待着牢牢抓住这缕温暖。

这一幕映在姜嫄眼中则截然不同——那步步逼近浑身洋溢着幸福的人儿,胜分外刺眼的烈日,恨不得他们之间的这段距离,永远都走不完。可惜她心中的嫉恨终无法阻止云雨纷的脚步。

当云雨纷已站到了面前,金正已迫不及待接过她的手,紧紧握住,一丝不愿放松。

三拜九叩,夫妻对拜。

两人面面相对,深情而望。仿佛整座殿堂是空的,只有他们二人。金正始终没有放开过她的手,直到对拜,云雨纷意欲抽开手,却被用力一拉,索性整个人跌入了他的怀中。手忙脚乱的云雨纷,一时挣脱不了金正的怀抱,引来了殿上满场的哗然。

“魔教教主金雪林到!”随着殿外一声高贺,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皆举目望去,只见金雪林与一带着面具的女人迈入了殿堂之中。

金正此刻却没有相迎之意,更没有放开云雨纷的意思,他侧身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金雪林,转而又温柔地看向自己怀中的新娘。

金雪林欲再上前,秀儿已经如风而至,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弟弟大婚,姐姐迟到已经不太好了,切勿再上前破坏了拜堂大典。”

金雪林冷冷瞟了她一眼,朝身旁的戴着面具的柳净看了看。柳净恍然失神,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金正——那个将云雨纷搂在怀中,对其如珍似宝的男子。他乍看之下温文尔雅,俊秀不凡,但举止眼神却是英气逼人,乃大派之风。云雨纷到底是用了什么媚术,能让这样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金雪林见其无动于衷,不由干咳了一声,这才令柳净回过了神,她自然明白其意,当即手掌凝聚起气,抬手间却发现手腕一道极细的勒痕,越用力越明显,渐渐渗出了血丝……该死!若是她提掌瞬间用的是十层的力道,那断腕不过在须臾之间。

犹豫再三还是散掉了掌力,缓缓放下了手,只见手腕处那道极细极细的丝线消失不见了。

如此细微的举动,别人看不出异样,在旁的金雪林怎会看不出来端倪?不由低哼了一声,“我这个弟弟竟然为了她,动用了那个老妖婆……”

秀儿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那不是很好嘛?我早就听说他身边高手如云,却都是神出鬼没的。”

不需要再多的高手,只需那一人足矣。

金雪林目光一沉,没有再多言,默默在旁找个了座位坐了下来……

☆☆☆☆☆☆★

整个婚礼进行的非常顺利,之后云雨纷在秀儿的搀扶下入了洞房等候,而金正则宴请前来道贺的各门各派畅快痛饮。

秀儿一直陪在云雨纷左右,岂会不知她十分的紧张?本想着说些宽慰的话,可自己也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更别说这春宵一刻洞房之事了。欲说还休,忽然唐竹在门外叫唤,不禁朝着紧闭的房门白了一眼,没好生气地道,“这个时候你不在宴客厅帮金正挡酒,跑这里来做什么?”

“秀儿,你出来下,我有事要你帮忙。”唐竹语气里有丝急切。

“我要陪雨纷纷呢,今天可是她最重要的时刻,你要帮忙找别人去!”秀儿压根没意思要出去。

“秀儿,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帮我。你先出来,我再与你细说。”唐竹焦急道,他一个大男人杵在婚房的门口,若是被外人见着了,只怕惹来非议。

——“秀儿,你就去下吧。右剑既然这么着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云雨纷温柔地道,秀儿不禁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依依不舍,“可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我不放心呀。哎,金正怎么到现在都不来呢!”

她一脸埋怨,云雨纷不禁笑了,“傻瓜,今日是宴请天下各门各派,还有不少王公贵胄,数百号的人,金堂主一时间怎么应酬的过来呢?”

“还金堂主呢!是夫君了!雨纷纷,你到底爱不爱金正呀!”秀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兜着红盖头的云雨纷,嘴里不禁嘟囔着。幸亏她没有看到云雨纷的表情,那是一脸的茫然与平静。

“别再说不着边际的话了,右剑还等着呢,快去吧!”云雨纷推了推她,秀儿只有依依不舍地拧着身子推门而出,“那我去了哦,雨纷纷……”

才将门轻轻合上,秀儿立马换了一副十分不满的表情,狠狠瞪了唐竹一眼。唐竹却不以为然,一把将秀儿拉走。

“哎呀,放手呀,我自己会走的。”被拖了一段路,秀儿挣脱了开来,“说吧,要我帮什么忙呀!”

“用你的风中穿身术,送我去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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