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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川》第六部回归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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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我们白梅到底长大了,说话还挺感人挺富哲理的。”

“什么屁哲理不哲理,我可不懂那一套,几句大实话罢了。

我是想,这会儿整个世界要只剩下哪一个人独自活着,就算满天下的钱都给了他,满天下好吃的好穿的都归了他,他活着也怪没意思不是?这人要是一多,你连我带的,不就有了断不开完不了的牵牵绊绊了吗?”

对对,剪不断,理还乱。人,不就是为了这些个牵绊,才能够酸、甜、苦、辣,有滋有味的活着吗?也许,这就是傻傻的白梅轻松愉快的活着,而多思多愁的李清照却四十多岁白了头的缘故吧?嗨嗨,一个人,在这世上过了大半辈子,怎么一个挺大的圈儿却又绕了回来呢?

那么,人到底是活得复杂一些好,还是活得单纯一些好呢?这也许,又是一道神仙也解不开的题。管它呢,我凌虹羽可再也不愿想那么多了。且慢,有一件事我算是想明白了,那就是一个人,无论怎样也不能单只为自己活着。因为他无论怎样,无论她的所处的境况是好是坏,是盛是衰,都不能离开别人的牵挂和帮助。

道理虽然简单,人们却不那么容易想得透彻。有些人,至死才能明白过来,那可就太迟了些。倒不如白梅、大喜、二丫、喜奶奶他们,只凭着一颗心做去,实在还朴实自然得多。让那些喜欢复杂的人去翻来复去吧,我凌虹羽可要实实在在、简简单单、一步步去走我自己的路了。这一次不惑之年的大难不死,难道还不能让我凌虹羽大彻大悟吗?我们不是科学家,不能为人类创造发明些什么。这年龄再去学激光原子研究镭,也为时太晚。

可我们不是可以为那些需要我们帮助的人们和土地尽一些力、做些实事吗?无论是回报也好,开发也罢,只要我们的行动能够让更多的人穿上新衣服,过上好日子;让更多的孩子们背上书包去读小学中学大学,让贫穷从我们祖国更多的地方消失,我想,那会比眼前的“事业”更有实际意义些。生活、生命、生存也会显得更实在些。更能展示生命的力量、生存的价值,更具生活的真实感觉。当然,这些,都需要与罗星他们一起去做。而罗星,现在不是拉着我的手就坐在我的眼前吗?他会跟我想得一样的,因为我们俩,从小到大,总总有一颗共同的心。

晚上,忙碌了两天的白梅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睡了。虹羽却睡够了似的久久不能入睡,她的头疼。罗星便坐在床边不停的给她讲啊讲的。讲他这次回山的感触,讲张淑光已经长大的弟、妹们,讲靠山村那株见多识广的老金桂,还讲他跟楚军、老支书的种种计划和打算。当然也讲到了张文杰的十年规划。虹羽听得兴奋极了,似乎头痛也轻了许多。只是罗星的手不能松开,松开她便叫头疼,好像罗星那手便是副中药止疼剂。虹羽听得高兴时,也说了些自己的想法。罗星听到她跟自己想得一样时,会用手轻轻捏捏她的手。虹羽又似回到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手也会说话的那个傍晚。两个人说到两心相印时,罗星也似乎双眼重又能看见虹羽那笑微微的年轻面孔,还有她那颗不曾改变的心。等说到共同的计划时,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排未来的日子了。

最后虹羽笑笑说:“哎,罗星,你说,如果有人听到我们的计划,会不会笑我们俩都想入党当模范呀?哈哈……”

罗星也笑笑说:“人各有志嘛,笑骂只好由他。至于入党当模范,我可从来也没想过。我只想,现在这时代这时机这样的大气候大环境来之不易。我们村我们县还有那些穷了几辈子的地方,如果还不发奋还不干起来,只怕永远也翻不了身了。古人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如果我们这些经过了那么多难境苦楚的人,还不能觉悟到这一点,把握住这机会,受苦受穷可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了。乡亲们信得过我,我就该为他们多想想多出力。若不亏了我那些厚道醇朴的乡亲们,我继父能养活我那几个弟妹吗?张淑光一家子能有今天吗?想想这些,我为他们作什么都是应该的。至于入党什么的,我倒真没想过。不入党就不能为人们办事啦?我看有些党员,白挂块牌子罢了。办的那事儿,真叫次的!有的,简直就叫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白给共产党脸上抹黑。我要是当了总书记,一定让党加上一条规矩:入党必须经过人民群众同意。在党的党员每年让群众评议几次,这样有些人就混不下去了。这样,党里面也会干净精干些。如果,共产党里面全是让人民群众拥护敬重的人,党要办的事儿不就会顺利多了吗?虹羽,你在听吗?”

虹羽笑着说:“听你上党课呢!还说不想入党,这不野心大大的想当总书记吗!”罗星说:“瞎说说罢了,让你开开心。我一个瞎子,能有那么大的野心?让我当也当不了。”虹羽说:“有个职务你准能胜任的。”罗星说:“什么职务呀?说出来听听。”虹羽说:“装蒜!这还用说?”罗星说:“你不说我能知道?那我成神仙了。”虹羽说:“说就说,这有什么呀!我是说,呃,”白梅在屏风后面大声说:“罗星可真坏,还让咱虹羽向你求婚不成?”罗星说:“嗨嗨,傻小胖子,人家说私房话呢,你厚皮腼脸的听了不算还横插一嘴!你那大咧咧嘴,这辈子算改不了。”白梅懒洋洋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呵欠伸伸地说:“哎哟,天都快亮了!私房话留着进洞房说去,整夜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害得人家睡也睡不着,听几句破话算什么呀?还小胖子呢,我都四十二、三老太婆了。过几年,我白梅也该张罗儿媳妇了!想想可真逗,这一辈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白梅说着拿毛巾、牙刷去洗漱,完了还得去买早点。

白梅走后,虹羽问罗星自己是不是真昏迷了两天两晚?这两天情况都怎么样?腿骨真如白梅说的要一百天才能下地吗?那可真急死人了!哦,还有大喜呢?怎么没见他呀?他回去了吗?罗星说“你呀,还是这样,问起话来连珠炮似的,让我一件件说吧。我这三个晚上都拿着你的脉呢,脉象很好。据我看,你也不是真昏迷不醒,你头皮上的伤,也不致于让你昏迷这么久。你只是因为脑神经长期处于高度紧张之后,又连续几次受到很强的刺激或者说高度兴奋的冲击。受伤以后,你倒是彻底放松了。就是说,你当真像头小猪吃多了酒糟似的酣睡了两天两晚。

哎哎,这可不是我骂你,大喜也是这么认为的。西医们也为你重度昏迷后,为什么脑电图却极正常而奇怪呢。我们中医脉象定生死,加上我跟大喜对你的近况了如指掌,所以我们并不太着急。只是你这腿骨倒麻烦些,哦,我是说,时间可能长一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小姐,谁让你发疯的呢!不过,问题也还不太大,多亏抢救及时,是你妈出面让大喜给你接的骨。这接骨可是回春堂陈家的拿手绝活,大喜从小就受他爷爷亲传亲授的。

听大喜说,他跟医院领导谈过了,定了医案。七天后折掉石膏,照片检查。如果接骨没差错,就改为中草药敷贴,杉木板固定,这样只需要二十天便能消肿愈合。虽然还不能快走跑步,挪移搬动是不会有问题。补液、检查就采用西医的方法和仪器。愈合期由我来按摩治疗,帮助恢复。这医案可谓真正的中、西结合疗法,你父、母都同意的。你这犟牛可真是命大福大,恰好我跟大喜都在这里,不然,就够你躺上三、五个月的了。”

虹羽听到父母二字,手轻轻抖了一下。罗星立刻感觉到了,马上拿话岔开去。

虹羽明白他的苦心,便笑笑说:“嘿嘿,好人头上,百神呵护嘛,如果,我真的瘸了腿,我们相互配合就该更加默契了。”

罗星说:“对呀,瞎子背着瘸子走,不默契可不行。你心明眼亮,指引方向;我呢,身强体壮,奔向前方。那可是你指东我不敢走西了!哈哈……”罗星正说得兴头头的,虹羽看见白梅,大喜轻悄悄地走来,笑得眼眯眯的,也不捏捏手拦住罗星。这时,白梅、大喜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

白梅说:“这两人真够革命乐观主义的呀。罗星你这蒜装不了啦,我们可听得清清楚楚的,难怪你罗星守了几天几夜也不犯困,敢情精神支柱在这儿呢。”

罗星笑笑说:“傻胖子想吃糖了吧?我买一大堆巧克力腻死你。”

大喜说:“那事儿往后再说吧。现在,罗星你出去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虹羽说:“大喜,什么事鬼鬼崇崇的,在这儿不能说吗?”

罗星说:“大喜,就这儿说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也不能老瞒着虹羽不是?”

大喜说:“是这样的,嗨,这几天,老有记者要采访虹羽,全亏了小彤这丫头软软硬硬挡了驾。她还对交警说,你是酒后驾车出事的,交了一千元罚款完事儿,让虹羽你等会儿照样儿说。”

虹羽说:“哼,这群人吃了饭没事儿干,学人家外国派头倒不用教。这才吃几天饱饭,报纸上、杂志上什么风情万种,仪态万方、名人婚恋、伟人逸事搞得飞飞的,怎么不多登点儿科学家、实干家、反贪、缉毒英雄们那实实在在的奉献,还有那些蛀虫们贪污受贿索贿,败坏党风民心的丑闻呢!哼,我可不接受那什么采访,我早腻了!有那时间我还眯眼儿养养精神呢。白梅,挂上重病昏迷的牌子,一个别让进。”

白梅说:“好嘞,他们要来,我胖子挡驾。”说完拿着牌子出去了。

大喜笑笑又说:“虹羽,这两天,我跟,呃,古老先生谈了很多,几乎整晚没睡。他,他老人家很关心你从小到大的一切。嘿嘿,问我陈大喜是问着人了,我可是竹筒豆子,兜底儿全说了。呃,古老先生很、很激动,他说他太不了解你了,错怪了你,要来看你,向你道歉。让我先给你说说。虹羽,你不会连他也不见吧?哦,还有,他想见见罗星,跟罗星谈谈。呃,就这些了,我还得去看那些当地草药医生们采的药全不全,只有三天就该拆石膏筒了。”大喜说完如释重负,急急忙忙转身出去配中草药。

罗星捏捏虹羽的手说:“虹羽,你自己决定怎样处理跟老人的关系我们暂时不说,老人家想见我,我可不能不去。有些事,当面谈谈也好,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你说呢?何况,我们的事,也必须向二位老人当面说清楚,我罗星,可不能背上个拐带人口的罪名,对吧?”

虹羽说:“你总是有理,怎么我凌虹羽从小到大老是说不过你呢?嗨,去就去吧,去了,说得清楚明白些。再有,我的伤,不碍事儿,让,让她们,都放心。”

罗星拍拍虹羽的手说:“这才是面对现实的凌虹羽嘛!放心吧,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放心吧。”

古长烈接到小彤的电话,激动不已。这几天,自认阅人甚多、阅历非浅的古长烈,有时竟然觉得在虹羽这一辈孩子们面前,自己所具备的各种理解、处理人际关系的思路、方法都不甚行得通。这一代当过知青的中年人,在古长烈看来,有时简直就像一个个不易破解的谜。白梅、大喜、谭秉义,赵小华几个人貌似随和,内心却极有主见;说出话来虽然简明通俗,却又让人思之回味无穷。虹羽自己更是这些谜里最令人费解的一个,现在又加上一个谜一样的罗星。现在台东的年青人里,一开口必说几句洋文,以取得美国绿卡为学习、奋斗之目的的人可不少。以会赚钱、能赚到很多很多钱成为巨富为事业有成之象征的人也不在少数。更有人,为了争夺家财、继承祖业而弄到亲朋反目、手足相残的。也许、不会有人仅仅因为道义上的卑劣与否,拒绝一大笔“合法”赠与或者慨然全部交给国家财政而毫无悔意的。

这几天,跟谭秉义、陈大喜的促膝长谈,使古长烈感到自己的有些语言行为,实在深深伤害了感情细腻、心性高洁善良的虹羽。自己太想当然、太自以为是、自行其是了!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固执可笑不谙事理人情的倔老头子!而且,还有眼无珠,竟然看不出虹羽这孩子外柔内刚、其实跟他古长烈一脉相承、丝毫不差的倔犟秉性!这回虹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去跳海也晚了,还上哪儿去找一个这样好的孩子!古长烈呀古长烈,枉你还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呢,难道你想要的是一个见利忘本、有奶就是娘的孩子吗?咄咄,你这老糊涂蛋,难怪虹羽要挖苦讽刺你,炒你鱿鱼呢!古长烈只顾想着,竟然忘了小彤电话通报,罗星来了,等着见他呢。

直到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古长烈才忙忙的正正领带、拉拉西装,然后对着电话说一句:请他进来。古长烈想:“听丽青说,罗星这孩子从小勤劳聪颖讲信义,是虹羽死心踏地爱着等着的人。那么,就是我古长烈的准女婿了。这次我可得表现好一点,别再闹笑话。我跟虹羽的关系,还得靠这小子缓和缓和呢!”

门铃“啾啾”,小彤领罗星走到沙发前,她便礼貌的告退了。

“这丫头,对我冷淡多了,恨我打了她的姑姑呢!”古长烈想着,一边让坐一边打量站在沙发前的罗星。他高高个儿大概一米八左,身材绝对标准强健,卷发高鼻准,自然而且端正,右脸颊有三道自上而下、弯到下颏脖颈的伤痕。这在古长烈看来却是真正男子汉的象征,并不怎么碍眼,更不象丽青说的那么可怕。上过战场的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古长烈,见得可太多了。何况,这伤疤是罗星只身斗黑熊救师父留下来的呢!古长烈看见的、只是罗星那胆识非凡的男儿气慨。罗星似乎知道古长烈在观察自己,便慢慢抬手摘掉墨镜。于是,一双剑眉朗目便出现在古长烈面前。

“嗬嗬,如果,这孩子不被熊爪抓伤脸、不被药物弄瞎眼,倒真是一位威武俊逸的好儿郎!难怪虹羽痴情不改呢,那倔丫头,可真算有眼力。”古长烈不无叹息地想着,立即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古董事长”的老毛病。“嗨嗨,人家可不是来应骋应试的白领职员,看这许多年的总裁当得!真像古丽说的,都快不会当父亲了。”古长烈急忙走下座来,双手握住罗星的手说“哦,罗星,请坐,坐下好说话。”

罗星感到古老头的手很有劲儿很热情,心也放了一半。他笑笑说:“谢谢,古老先生您请坐。”

古长烈应着,就势坐在罗星身边的沙发上。他听见罗星叫他古老先生,很觉不是滋味,便笑笑说:“罗星哪,你跟虹羽的事,还没定下来?听大喜说,这几天,多亏你日夜照顾她,我跟她妈真的很感谢啊。”

罗星:“这是我应该做的嘛,我跟虹羽,从小相知,至今相爱,也许,您很难理解。既然您提到这事。我们正想征得二老的同意。”

古长烈听到二老两个字,心里乐嗬嗬的,笑着说:“嗬嗬,我能够理解的。毕竟,我也年轻过嘛。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还叫我古老先生呢?难道,你也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

罗星脸红得热热地说:“呃,这个嘛,我还没跟虹羽商量呢,呃,古老先生,真对不起。”

古长烈很大度的笑起来,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些孩子们的认真态度。于是,这一对准女婿老丈人就从虹羽的伤势谈起,一直谈到两人昨晚决定回山区去的一切计划和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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