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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旅店》第三章出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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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她家的联系方式。

赶紧打电话给她妈妈。她妈妈去过我们学校,知道我是她女儿的好朋友。

她妈妈热情地告诉我,女儿跟同学出去旅行了。

看来,丁凌凌没把自己参加骑行队的事,告知家人。她妈妈还真以为女儿在某地游山玩水呢!

我转弯抹角问她妈,这几天有没有丁凌凌的消息。

她不满地抱怨说,这死妮子平素不爱往家打电话。女儿大了,要飞了。说他们已经习惯了。

她妈妈还问我,找女儿有什么要紧事没有。

我忙说没啥事,就是怪想她的。我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我担心自己说了,她妈妈会炸了。

放下电话,我一阵害怕:丁凌凌真的出事了?

我犹豫了再三,跟老娘讨了两千块钱,谎称要去外地找同学玩。

我家里称不上小康,但也不至于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再说,老娘反对我整日宅在家里。我出去散心游玩,她不光不反对,还大力支持。她都没多问,就潇洒地掏出一沓钞票。

我根据丁凌凌先前提供的骑行路线,上网查了她电话中提到的果子狸。

最后,我锁定了鲁西北的一个小镇。

一大早,我从余杭乘高铁,顶着高温出行。

历经五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鲁西北的一个小站。

出站时,乌云铺天盖地,西边的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我出门匆忙,计划不周,连雨具都没带。

面对陌生的环境,我恐慌又焦灼。出门不利逢骤雨,感叹自己永远的霉运!

果子狸在何方?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心里一片迷茫。接连打听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这地方。

难道我来错了地方?

高铁出口处拉生意的黑车司机们,眼睛贼得很。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外地客,哪是本地人。看到手拉肩背的旅客出来,就操着本地口音,热情地上前拉生意。

那种执着且热情高涨的游说,叫我心生胆怯。我最怕笑面虎了。

一出站,我就被一个黑胖的寸头黑车司机缠上了。我小心地应付着,不敢冷脸相对。

不过,我从黑胖子口中,竟也捕捉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从高铁站到果子狸镇,有公交,但是不直达,要转车。打车可以,但是价格不菲。

除去心疼高额的打车费外,人地生疏,我也不敢只身打车走远路。要是不走运碰上色狼司机,那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妈最怕我被坏人拐卖,从小就给我灌输了若干套防骗秘籍。

黑胖子不屈不挠跟着我,唾沫四溅,磨了半天。

最后,我说要上厕所,才从黑车司机的纠缠中解脱出来的。妈呀,几乎被司机几百度的热情吓瘫了。

老鼠一样,在厕所里躲了半天。探头探脑,确信那黑胖子寻找新目标走远了,才敢从臭气熏天的厕所里出来。

我先辗转公交到了县城,在县城又坐上了颠簸至果子狸的小公交。

沿路没有一处公交站牌,司机想停就停。

公交车内没有空调,破烂不堪,闷热难当,味道难闻。车上空间狭小,人挤人,人挨人。售票员胖胖的,一脸横肉,服务态度极差。

雷雨天气、阴险的黑车司机、落后的公交设施、态度恶劣的售票员,是我对这个陌生地方的初步印象。

不算好!

如此种种,让我感觉,丁凌凌正处在危险中,命悬一线。

我心急,怕天黑前赶不到果子狸。

我争分夺秒,觉得丁凌凌正在等着我,盼着我。

小公交司机却迟迟不发车。

坐在闷热难闻的车上,旁边的中年阿姨用衣角扇着风,把难闻的气味都送到我鼻口边。

我忍耐着,无聊地东张西望。

闷热的天气,闷罐一样的车厢,让人心浮气躁,火气突突往外冒。

竭力用汗水浇灭心头的业火。掏出手机玩游戏,以消磨时间。然而,一向玩游戏很溜的我,竟然一局都没赢。心头更添烦躁。

又等了约莫个把小时,才见司机和售票员慢腾腾上车。车子启动,发出闷闷的声响,我心里的焦躁才落下去一点。

让我失望的是,车子却就此未驶离县城,而是鬼打墙一样,在小县城的主干道上,兜来兜去。

概是当地人司空见惯,没人提出异议,更没人催促。他们操着相同的口音,挥着扇子或者扇着衣角,聊得火热。

脸黝黑且冒油光、身体壮硕的中年女售票员,头发染成棕红色。后背衣服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肥腻的腰身。

她手里攥着一把经年肮脏的三角小红旗,颜色已经斑驳。她探出去半个身子,哐哐敲打车身,大着嗓门吆喝,招揽乘客。

虽然焦急冒火,但到了人家一亩三分地上,我也认怂,缩脖鼠一样,不敢质疑。

车上渐渐满员,连发动机上盖、过道里,都塞了人。

我等得连发牢骚的心情都没有的时候,谢天谢地,终于正式发车了。

一个半小时后,车到了果子狸小镇。

一路辗转颠簸,加上潮热的天气,让我尝了苦头。

镇西头,一个巨高的门楼横跨马路,门楼上,鎏金的“果子狸”三个字,在阴郁的天气里,显得暗沉压抑,让我有种不适感。

此刻,大地已经被厚实的黑幕布遮住了,阴云密布。车窗外的一切都模糊着,晃动着。周围都是虚的陌生面孔。

仿佛置身于一个没有光的黯淡外星球。周围也都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外星人。

果子狸镇没有公交站点,所有候点发车的,花花绿绿的小公交车,就肆无忌惮地停在镇西头的国道边上。

司机和售票员,像没看见变天似的,赶牲口似的,“到站了!都赶紧下车!”

他们目光炯炯,催促着,驱赶着。像是驱赶一群没有情绪的动物。

而后,一男一女闭着车门聊闲天,等点儿发下一趟车。

我本来想暂时在车上避避雨再下车。可瞥见胖售票员的凶面孔,我就怯了,随着人流乖乖下车。。

人在屋檐下,尽量不要多事。我只能反复告诫自己。

一声惊雷,紧接着一声霹雳。

雨点大如豆,不容人喘息就朝身上招呼。

很多本地人下车后,立马东窜西逃,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只有我,像没娘的孩子,拎着背包,眼神茫然,不知所措。

感觉出师不顺,十分忐忑。

大雨又快又急,打在地上啪啪作响。很快,世界就被雨水包裹,淹没。

裸站在瓢泼大雨里,人顿时成了落汤鸡。

一个肤色黢黑的中年男人,举着一把巨大的黑雨伞,迎着风雨朝我跑过来————我怀疑,我刚一下车,就被他瞄上了。

“小姑娘,去哪?俺送你。”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指指停在几米外的、一辆车身斑驳的黑色桑塔纳轿车说。

又是一个黑车司机。这里的黑车行业还真是如火如荼。

概是因为交通还不发达,才滋生出了、连相关部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业。

天气炎热多变、社会管理无序、生活贫穷落后、普遍冷血薄情,是我初来乍到,对这个陌生地方的全部感受。

如此种种,无疑让我更加担心丁凌凌。

但是当务之急,是先安顿好自己。

我衣服都已被雨浇透,头发全部朝下紧贴肌肤,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非常狼狈。

“大叔,镇上有没有酒店?”周围没有其他可求助的人,黑车司机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酒店?没有!俺们小地方,没有酒店!只有一家旅店。可是不赶巧,这几天正装修,不营业呀。”黑车司扯着大嗓门喊。

雨水肆虐地击打万物,周遭的世界嘈杂非常。击打声敲击着我的心,让我很烦躁也很惶恐。

没有可容身的地方。难不成,今天晚上要在大雨站成雕塑?

“离这不远,有家不错的旅店。就在国道边上。旅店的老板俺认识。他家的旅店,客房宽敞干净,价格经济实惠,环境优美空气好,治安秩序又安全——————要不要去落个脚?你看,天都快黑了,这雨又惶惶地下。老话说,早上下雨一天晴,晚上下雨到天明。看这阵势,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是俺吓唬你,俺们这地角有时还下雹子咧。鸡蛋一样大。真赶上下雹子,你就惨了!这空阔地儿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关键是,除了俺说的这家,你也没有别的选择。要不,你就在大雨里生生淋一宿,生场大病------”黑车司机站在我的立场,帮我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怀疑黑车司机家是卖瓦盆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他说的没错,这时候,我已经别无选择。

可是,人生地不熟,我不敢轻易相信他。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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