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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淳安的刀》第四章 万种忧愁哪堪佳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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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柳长空勾结逆贼朱橚,谋反叛逆,证据确凿,罪不容赦,今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黄昏的天有如渐逝的生命,一切都将结束,一切都随着时光消逝,只不过有的人会将消逝的一些东西记忆下来,深深的烙入自己的内心,是仇恨,是忧伤,是欢喜,是希望,所以这个世界不乏好人坏人,不乏富人穷人,不乏高官平民,卑贱者是命,富贵者也是命,他们同样都是鲜活的生命,都应该好好的珍惜。

这个人很脏,胡渣已堆满了脸庞,他的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臭,他的双眼浑浑噩噩,没有一丝神采,这种人,通常都不知道自己还活着,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了,他已如行尸走肉,浪荡于这个世间,可他还知道点什么,他知道酒馆怎么走,他知道哪种酒最好喝,或许,他还知道他最喜欢哪一种酒。

“去去去,臭要饭的,这是饭馆,不是粥厂不是庙,伸脚就敢往里迈啊你。”还未进门,店小二就已经骂道。

他依旧没听到,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向着饭馆中走去。

店小二道:“哎呦,还是个傻子啊。”说着伸手便向这人推去。

“嘭”,他结结实实的被摔了出去,不过幸好他感觉不到痛,他缓缓的爬了起来,继续向第二个酒家走去,一家接着一家,一次又一次的被摔了出去,好在这个世界总是会有好人的,在你被拒绝了无数次以后,总会有人伸出援手来帮助你。

客来香,小二不知从哪里拿来些剩饭剩菜,偷偷的塞给了他,他也没说声谢谢,兀自走了出去,他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这里的小二始终会给他一些剩饭剩菜,让他活下去,至少是在这小二的眼里,一直活下去。

他已经毫无意识,不然,他既知道这里能得到一些酒菜,又为什么要一次一次被摔出去?难道他生来就是犯贱?喜欢吃痛?喜欢受人侮辱?喜欢不像人一样的活着?或许,他生来就是这样。

夕阳西下,落霞漫天,他走着,走到一座孤坟前坐了下来,这正是他的休息场所,一个没人会来的地方。

他拿出了酒,静静的喝了起来,他本身已经很醉了,却还要更醉,可是喝酒的人终究会知道,酒,终有一天不再能麻痹自己,不在会让你忘记过往,它只会让你越来越清楚的记得,所受过的伤痛。

“先父柳长空之墓,不孝子淳安立。”字很红,红到发紫,那是用他的血写上去的。

这个人当然是柳淳安,除了他,又有谁会来到这里。或许在这里,他才能找到丝丝安慰,才能找到一个安全的感觉,才会觉得他所做的错事会被宽恕。可是愚蠢的人啊,死去的人或许早已宽恕了你,没有宽恕你的,只是你自己吧,你所做的一切,又是否值得活着的人去宽恕。

夜深了,深夜总是那么的漫长,或许是因为人本身的一种恐惧,对黑暗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夜总是那么的漫长、神秘。

漆黑的夜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它足已照亮整个夜晚的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愣愣的出神,它终于还是不忍,掉下了眼泪来,竟是那么璀璨。

这双眸子的主人终于不忍眼前人如此落寞,她终于缓缓的躺了下来,躺在他的身旁,用她的手臂紧紧的搂着这个人,这个曾魂牵梦绕的人,轩瑶。

他颤抖了一下,他应该早已失去了知觉,他应该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可他终究还是被唤醒了。

“我已出了那么多无可挽回的事,你又何苦跟着我?”柳淳安缓缓道。

“我不能原谅你,因为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轩瑶道,她说的很认真,因为这是她的选择,她不愿看到他再因仇恨蒙蔽了内心,她不愿他再因仇恨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她不愿他再痛苦,她不懂什么家国恩仇,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愿为他倾尽所有,她只是想他能陪在身边,仅此而已。

柳淳安的眼流出泪来,泪水好似洗净了他的双眼,那双眼不再那么浑浑噩噩,他忽然想到自己曾说过的话:“既然已发生的事,就必须要面对。”难道这也是面对的方法吗?他在他的内心深深的质疑,应该不算,至少在她看来,这不算是他面对的方法。

“我已跟爹爹说了,再也不回去了。”轩辕又道。

柳淳安的身躯又一次颤动起来,他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子紧紧的搂住了她,十年了,这是他对她的亏欠,他对她的偿还。

轩瑶望着这个男人,她终于感受到了温暖,她更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轻轻的道:“我们离开这里吧,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

柳淳安痛苦着,他突然想到了他的家,他的父亲惨死,这一切难道就真的不再追究了吗?他又想问轩辕鸿宇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又想问父亲,他到底应该怎么做,他仿佛看见父亲在天上望着他,告诉他当年的真相,告诉他自己的冤屈,他突然看着轩瑶,想告诉他的决定,却不知怀中的人早已睡去,她太累太累,终于沉沉得睡去,睡在最信任最值得托付的人身边。

柳淳安终究还是没有叫醒她,他喉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并打算永远不再说这些话。夜既然那么深,就让一切疑团永远的隐藏下去吧,再也没有人会想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活在当下便是永恒。

现在他只盼望她能睡的久一点。

天终于亮了,似乎格外的好,只是柳淳安怀中的人却并没有睡的那么久,这漫长的日子便是这么过来的,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时间久了,又何曾能睡的好过,她只轻轻的遮上了面纱,依偎在他的身旁。

双眸相对,犹似新婚夫妇,只道是万般恩情何处是,尽在相对不言中。

直是好一会,两人才终究起身,恭恭敬敬的在坟前叩了三个头,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索性做个别,我们便走吧。”柳淳安望着轩辕道。

“从今而后,夫唱妇随。”轩辕娇羞道,好似那一丝红晕竟已透出面纱,久久不能忘怀。在他的身边,她再也不是那个轩瑶。

扬州城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新的一天到来,他们早已起来,为了生活活着,也为了明天活着,那一张张脸上展现着不同的表情,或微笑,或忧伤,或欣喜,或愤怒。他终于感觉到活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一锭足以让普通人过一辈子的金子,然后抛了出去,然后那锭金子就如长了翅膀一样,划出一道金光,飞过那个屋顶,飞到那家酒家,飞到那个小二身边,砸破了那家酒家的窗户,砸醒了那熟睡的小二。

他本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残刀断剑,破壁残垣,残刀断剑上沾满了露,竟有些悲意,它到底是悲什么,它的一生虽然短暂,可它确确实实耀眼过,就如流星划过夜空,过客早已铭记。漆黑的土沾满了露,竟也有些悲意,它到底是悲什么,它存在的时间早已无法追溯,它见过的事情更数不胜数,还有什么值得它悲伤,这一切和它又有甚相干?原来他只是想让它将一切都不要说出来,将一切都沉迷下去,不为人知。

柳淳安慢慢的挖着土,他每挖深一寸,内心就痛苦一分,他想要有新的生活,就得埋葬过去,埋葬那些陪着他的记忆,埋葬那柄漆黑的刀。

这应该是它最好的归宿,相信它也不会寂寞。

原来黑土的悲伤是因为它,原来它们都是为它而悲泣。但这一切都不重要,绝对不重要,因为它还没有逝去,它正值璀璨如流星的时候,它是否甘愿如此度过一生?它,终究还是被埋葬在这片土地,静静的沉寂下去,直到如同它们一般。

又是这个熟悉的地方,门口的玉狮已现老态,那几个字也已有些黯淡。他很不想再见这两个人,一点也不想,他似乎已经没有办法面对这两个人了,他抢走了轩辕鸿宇的爱女,又差点杀了她,他抢走了兄弟最爱的一个人,可是情之一字又何分对错,他能想向到他的痛苦,因为他自己就吃过这份痛苦。他写了两封信,两封同样的信,来诉说一切,他把信放在了一个地方,一个终究会被发现的地方,然后悄悄的离开了,再回首看了眼这个地方,便轻轻的离开了这里。

他本就是个重情的人。

他终于感觉有些轻松了,已经抛开一切的人当然会轻松,愉悦的心情让他走的很快,也好似一种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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