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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饕》第五章 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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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傲的白刃被关进了刀鞘中,它高艳的主人正奇怪的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个落魄的乞丐

“你会说话,你是人?”她弯下身来,即使没法看清她的面容,可灵动的眼眸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为什么要吃血”她质问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这奇怪的发展居然令我束手无策,刚才的宣泄似乎燃尽了我的声道

“最好找个角落苟且吧,真是的,浪费时间,一点有价值的样本都找不到”

她见我依旧沉默,并没有继续为难我,可同时也没有再对我说一句话了,那让我痛苦万分的寒光与她的眸子一同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

就像一只断尾的黑猫,她身上的神秘在我看来却是那么诡异,而我唯一可以确认的事情,她绝不是一名护士,说来可笑,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精通军用格斗术和搏击刀术的女孩子去做护工呢?

莫不是护理学院的社团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捡回一条命的我,静静地躺在通道里,变异之后的身体虽然没有麻痹痛觉神经,但对来自伤口的痛感却变得十分短暂,而且通过几次进食之后,我发现只要我有足够的食物供给,身体上的伤口就会极速复原

我并不担心这些尸巢散发出的浓郁血腥味会引来其他凶兽,既然后路已经被我栓死,那么所有从前面进来的凶兽,都会遇到她吧,这个神秘的刽子手

而这个刽子手真是叫我无法忘怀

她的话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

“你是人,为什么要吃血?”

我是人吗,几个小时前,我会深信不疑,若有人问我,我会狠狠地瞪他,并暗骂一声神经病,但现在呢,我不知道了

我努力的推开和它们之间的界限,提醒自己还拥有人性和良知,现在仅仅只是病了,我会慢慢好起来,然后去大口朵颐那些正常的食物,亲吻我爱的姑娘

这些美妙的祈愿,和对李涂的担忧一样强烈,我只是想活下去啊,可它们不让,不让我活着走出医院,即使为此牺牲掉了自己的手指和血液

我好弱,太脆弱了,失去武器和血袋的我,连行走都成了挑战,接下来的一层肯定有成百上千的凶兽等着我,呵呵,这块俎上肉呢

我拿什么去抗衡呢?连牺牲都不值一提了啊,即使强如钢般的意志也终究只是一副血肉之躯啊,那些刺入我肌肤的白刃,予我以疼的同时,一刀刀的削掉我的坚强

噬血而活,妄为人,自欺欺人的强调多可笑

哈哈哈哈哈,是呀,我已经不再是人了,我可是杀掉了好几只凶兽呢,他们生前,也是人呐

我摸着之前被剁下来的拇指,因为刚才吸收的充足血液,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能重生!

如果,如果更多呢?比如……肉?

当一颗种子被埋进潮湿的土壤中,活不活全看意愿,倘若它渴望太阳,再黑的地下也蒙不住它的眼睛,现在啊,我想活下去,破土而出!

一个拐角就足够了,那里,那里便是我脱胎换骨的地方,是聚宝盆,也是宰杀饥饿感的屠场,我爬着,朝这片沃土爬着

浓郁的腥味很快充盈了我的鼻腔,刚刚安分下来的本性又被唤醒了,我的牙齿涅涅作响,残存的意志在极力阻止罪恶的浪潮,可野性还是踏足了我曾一直守护的人性之地

咀嚼,吞噬,多美妙的过程啊,即使这些肉块都已经僵硬了,但每一口都是珍馐,我享受它们在我舌尖的翻腾,与我利齿的碰撞

原本,这个过程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亲历却完全没有令我反胃作呕,似乎身体已经自主的将消化系统进行了改变

一口接一口的吞咽,曼妙的肉质正有序的被吞进我的身体,我贪婪的撕咬着,毫无人性可言的行为,让我深陷凶兽四伏的沼泽。

奇怪,我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咔,咔,咔”

全身上下的骨骼正在错位,我的耳畔传来清晰的肌肉撕裂声,瞬时而起的疼痛令我失去平稳,狠狠的摔在地上,我控制不了我的脊椎和四肢,任它们夸张的扭曲形变,我张开嘴,希望能通过喊叫舒缓疼痛,可貌似连声道的肌肉都在重组

凝重的血汗从我的额头顺势往下流,碰巧流尽眼睛里我也只能干难受,现在的我甚至连眼皮都无法操控了

这种无法言语的痛感贯穿我的每一道骨髓,它在撕扯我的灵魂,泯灭我的慈悲和善心,就这样,长达半个小时的折磨

我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但这久违的感觉让我非常兴奋,每一块肌肉充满了活力,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源源不断的补给而快速恢复,刚刚席卷而过的野兽之行已经被充实的精神完全盖过

我一鼓作气的站起来,想要舒展一下紧绷的身体,可转体的时候才发现背上还插着那把茶刀,不禁又想那双眸子

它一直在告诉我,人是人,而兽是兽

我回过神来,将手弯到后背,眼也不眨的抽出了这把锋利的凶器

毫不拖拉的行为,并不是因为大量的进食而免疫疼痛,骨肉分离的感觉依旧不好受

可我已经习惯了和疼痛打交道,学会了享受这种曾经很少光顾我生命的感觉

这把沾满来自我身体暗红血液的茶刀被我用力的握在手里,像是抓住在陡峭石路上奔驰的马车的刹绳

我会找到你,把它还给你,如果再见时的瞳孔还是那么熟悉的话,你的脊背上也会出现同样的伤口,一寸不移!

现在,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就用这把刀

我径直的走出这间恐森地狱,没被饥饿感影响的感官让我在黑暗中畅通无阻,一路上依旧是血溅四方,低吼四起,可我却毫无畏惧,这柄茶刀锋利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即使是坚硬的髂骨也能轻易切开,有它在手,我如神助

不一会儿,我来到里一楼,破摔的大门,凌乱的尸体,这些灾祸还是跑了出去,毫无生机的大厅给我压抑的情绪,似它乎想再次把我拉入深渊

可从地狱爬出来的罪域,又怎会害怕魔鬼呢?

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器,真空皿和一摊摊未干的血液,都在向我诉说孤独,那我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带上它们

接下来,即使要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也一定要划破眼前的黑夜,李涂,你等着,我这就来接你回家

“喂~喂,你,你,你是人类吗?”

一道薄弱颤抖的声音从某个不知明的角落里传来,我寻声望去,黑暗中一个瘦弱的男孩儿,脸上溅着星星血渍,青白的双手紧握着一只变形的细铁管,看上去像只受尽惊吓的麋鹿

我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向他走去

幸存者吗?在这座尸横遍野的角斗场里能活下来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我能走到现在经历了多少痛苦和绝望没人知晓,他靠什么?一根铁管?这么脆弱的依靠,可抵不住那些怪物们锋利的骨甲和敏锐如鬣犬般的嗅觉

“你,你别过来”

男孩儿蹒跚的往后退,因为紧张,双腿剧烈的抖动着,可依旧用近乎平缓的声音质问道

“你到底是不是人?”

面对眼前这根张扬的铁管,我很是不屑,这里可是医院呀,就不能找把有威胁的手术刀吗,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十分不客气的将他手中的铁管夺了过来,轻易的折弯

在恐惧和极度紧张下,他没法再用双腿支持住身体,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你想干什么”

男孩眼里满是泪珠,十分害怕的盯着我腰间咄咄逼人的茶刀

“你叫什么名字?”我凝声问到

男孩有些迟疑,可碍于我的压迫,还是老实下来了

“我叫韩,韩桥”

“你靠什么活到了现在,怎么躲过了它们”我指着一只满身扎满玻璃的僵死凶兽继续问到,并没有理会他所说的其他内容

“我,我趴到病床底下才幸存了下来”

对于他的回答,我并不相信,闪躲的眼神和分布集中的血渍出卖了他,经历过鲜血涤荡过的意志,早已冷如寒铁,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付出一点儿代价吧

无情的茶刀野蛮的划破空气,冰凉的落在了韩枫的颈脖上,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是他脆弱的生命在刀刃上起舞

恐惧的泪水划过他娇嫩的脸蛋,冲洗下点点血迹,更显惨白,看来我带给他的压力很有威慑感,还没等我发问,他便如数招来

“我哥哥!是我哥哥一直在保护我!”

“那你哥哥人在哪儿”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很多情绪,这个孩子似乎经历了很多难以想象的过程,我收回茶刀,稍稍往后挪了挪身体,给他一点安心的距离

韩枫的情绪十分低落,他的回答又将他扯进悲伤的记忆中,不住地抽泣让我心生怜悯,全然忘记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然而宣泄,确确实实的平复了一定的情绪,他哽咽着抬头看向我,清澈如湖底般的眼神弥漫着我读不通的感受,他轻启薄唇,开始诉说从他踏进这家医院所经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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