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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为庸》第二章——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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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帝国拟建五座巨型城池,居中为皇城,尚未动工,其余四城按东南西北分别是海城、荒城、山城、漠城。山城西侧为圣者王朝,漠城以北则是神圣同盟,故而优先建筑山城与漠城以卫帝国。海城东临大海,茫茫海域岛屿星罗棋布,但成气候者仅有寂灭岛,因岛上盛植樱花,每当花开,绚烂多彩,故又名樱花岛。又因岛屿地质特殊,岩浆时有喷出,兼地面震动裂变多发,又海上多风浪。岛民甚是多灾多难,便立国名为“血樱花”。海城的建筑进程快于荒城,便有防备血樱花之意。除皇城外,荒城最晚动工,因荒城虽位于南部边陲,除了蛮荒,并无他国。

林天的村子位于荒城东门,往南更是蛮荒,便只得往北。“小兰,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尽快找到小神医的。”林天看着无神的小兰,郑重地说着。在筑建城墙时,他便听说过小神医在荒城北门一个叫天狼的村子里,她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且乐于助人。只是天狼村实在是太远,足足有五百多里,就算走直线翻山越岭也有近三百里路,而且还要途径天狼峰,一个远近闻名的狼窝。

天将晓,露华浓,万物沉寂。有人在山间奔走。林天肆无忌惮地奔走,如履平地。村子百里方圆,皆是他的足迹,作为一个优秀的猎手,足迹所及,便能将地形、草木、猛兽、水源等情形纳于胸中。他再次感谢起圣皇陛下。陛下偃武修文,唯慕和平,废武堂,尊学院,网罗帝国禁书,收缴天下刀剑,林天的铁匠铺也随之关闭。为谋生计,曾数年间游走于山林,从铁匠蜕变为猎手,尽猎飞禽走兽。虽然后来又收缴了枪、矛、弓矢,打猎只能靠斧头、柴刀、棍棒,不得已又谋了个修筑城墙的活,倒也安稳了段时日。

林天目光悠远,不断思量着后面的两百里路程,野兽分布、水源途经、野果充饥、断崖、峭壁、山谷,熠熠闪烁在脑海,脚下坚定地奔向前方。

孩子趴在爸爸背上,昏沉沉欲睡而不得,身上不再发烫,却将热量聚于头部,额头烫得惊人,两个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顶着额头两侧,毫无章法地揉搓着,有细密的汗珠涌现,不知是热的还是痛的。妇人脸色惨白,厚厚的被子怎么也捂不暖,她的牙齿时不时打颤,她觉得很冷很冰,身躯越发僵硬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寒冷退去,心里却空落落的,她动不了自己的手,也摸不到自己的脚,她的身体似乎离她而去,她心慌起来。她想要坐起,想要看看自己的手,哪怕看看流血的伤口,她想看看自己。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眼皮越来越沉,她不想睁开了,她打算放弃寻找。依稀间,天哥和月儿渐渐走远。“不,天哥。”她大声地叫了出来。“小兰,我在,来喝点水,吃点东西。”林天停了下来,温柔而体贴。“天哥,听我说,我要不行了……”妇人挣扎着说话,她怕来不及说,“不!小兰,你会没事的,不要说胡话,好吗?我们现在就走,马上走,马上就可以见到小神医了……”“天哥,照顾好月儿……”泪水漫过眼角,像晶莹的露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轻声呜咽着,颤抖着伸出血迹斑斑的右手,想再一次摸一摸大个子那满脸胡渣的粗糙的脸。林天喉间发出野兽般低沉的悲鸣,泪水迷离了他的视线,他不再犹豫、不再思量,他目视北方,直线狂奔。

狂奔没有阻止孱弱的右手向上伸去,好想再摸一摸,好想再一起走,说好的相伴到老,说好的海角天涯,手指往上,再往上,碰到了拉渣的胡子,再往上一点,一点点就好……好悔啊,注定无法再次触摸了,双眼就要合上,呼吸就要停止,右手将要倒下。

“娘亲!”一只带着额头余热的小手,闪电般从宽大的肩膀处伸出,死死地拽住无力滑落的手指。这是月儿第一次喊娘亲,也是妇人第一次听见。这是生命的呼唤,这是爱的乞求。妇人即将散去光芒的瞳孔被一对乌溜溜的宝石所吸引,再次凝聚,那是月儿乌黑的双目。她想要抓住,她的右手诞生出力量,轻轻地抓紧了那温暖的小手。

“哈”,林天响亮地吐出一口浊气。虎目圆瞪,他如猛虎出山,他变得迅捷如猎豹,所过处,惊起飞鸟扑棱棱飞起远去。他的衣衫开始破碎,他的头发开始断裂,他的躯体有血珠渗出。

林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有一百五十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像风一般轻盈,一个三米多宽的峭壁,他一步跨到了对面。一面六七米高的土坡堵住去路,他爬了两步就把它踩在了脚下。他化身为山间的精灵,一切都臣服于他,一切都无法阻碍。

但他只是一刻的精灵,天狼峰有主人。

一匹灰狼嗅到了空间弥漫开来的淡淡的血腥,一匹匹灰狼蜂拥而至。

天早已大亮,然乌云满天,山林间依旧昏暗。男孩拉着妇人的手,将目光移到身侧。远方暗影处有磷火般的幽蓝,俩俩一簇,近处树丛间,有灰影相随。林天如风般奔跑,狼群如风般相随。

磷火纷纷来到明处,试探的“嗷呜”慢慢靠近,也许下一秒它们将扑面而来。

…………………………

天狼村,五十里外的山上,有小姑娘在露水间忙碌。她背着小背篓,拎着小药锄,蹦蹦跳跳采药去。她耳聪目明,反应灵敏,所以她敢独自进山。

她爬上一个小山巅,又爬上一颗大树。她四处张望,她发现有狼群在奔跑,她极目远望,看到有人在狼群前领跑。

“这是寻死啊!”她不满得嘟着嘴,然后掏出一根竹筒,“咻”“啪”,很清脆很响亮,如晴天霹雳。天狼村有人跑出,三三两两,或扛着斧头,或提着柴刀,或握着棍棒,甚或赤手空拳,还有人着铠甲捏着铁枪,朝山巅而去。

林天感叹自己终究是只是凡人,山间的精灵只是错觉。他的衣衫碎成布条,裸露的黝黑的皮肤划痕处处,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结疤之后又裂开。他的双脚失去了知觉,脚骨若隐若现,他还在奔跑,跑得深一脚浅一脚,还有八十里。他注意到了身后的追随者,他想甩掉,可惜无能为力。他解下了斧子,准备随时劈出。

“咻”“啪”!他看到了信号,三十里处有人,正好在路线上。他感觉到了希望,脚步轻快了几分。他竭力向前,不曾放慢脚步,但却无力再保持平衡。

趴在背上的小男孩开始颠簸起来,起起伏伏,很是难受。“嗷呜”一声低沉的狼吼掠过耳际,是一匹灰狼向前一扑,狼爪险险地从眼前鼻尖划过。男孩乌澄澄的大眼睛剧烈震荡,他的小胸膛肉眼可见地波动起伏。他咧开嘴角,露出了两排小虎牙,咬得紧紧的,“吼”,低低的虎吼声从鼻腔传出。“刷”的狼群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嗅着鼻子。入鼻只有浓浓的血腥,唾液从张开的狼嘴里不断滴落,嗜血的贪婪驱使它们再次追逐。“吼”,小男孩恶狠狠地发出低吼,乌黑的眼珠收缩得极小,表情狰狞起来,整个神态,竟与狼群相仿。狼群放缓了速度,却不再停下。对血的渴望正在摧毁它们的耐心。

“嗷呜”,只见其中一灰狼突得低伏,然后猛得蹿出,一跃而起,直扑小男孩。男孩“吼”声阵阵,一手拉着妇人,一手挣扎着绑带。“砰”,斧头与灰狼相撞,灰狼翻滚落地,群狼静立却一步未退,一高大的洁白狼王站在后方静静地看着。

林天紧急挥斧,不求杀伤,只求震退。“哧”“荷”,一尖锐的硬物刺穿脚掌,剧烈的痛感让林天闷哼一声。他一个趔趄,几欲摔倒。他不敢摔倒,他预感,只要摔倒便再也起不来。他歪着身子,斜斜地前冲,包裹着妇人的被子开始快速刮烂,他已无力阻止。“噗”,一声轻微的响声,背上的绑带裂开了。

还有五里!又一匹灰狼扑来,又一声“哐啷”震退,一匹又一匹灰狼争相扑来,林天麻木地挥动着斧头。“噗噗噗”,绑带只剩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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