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无语了，还有这么做生意的，怪不得你生意不好，也就没好气地回敬道：“就你这店，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你凶什么？”

老板怒道：“我打波斯来到中原，什么好的香料没有见过，我告诉你，我们波斯的香料，可比你们大唐，好上百倍！你们宫里最好的香，都要用我们波斯的精油！”

侯君集听到这话，虽然恼火，却不得不承认，论起制香，中原的确比不上西域。他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打开密封的锦盒，取出那块丝巾，问道：“这种香可曾见过？”

老板拿过丝巾，细细地嗅了嗅，又在空中把丝巾挥舞了几下，歪着头，微闭着眼睛，想了好久，才问道：“这香气是哪来的？”

侯君集编了个谎言，说是一个女子所赠。老板略略点头，表示自己是个行家。

原来这香气像极了前面那位老人所说的隋炀帝所制之香，只是略略少了些温甜，多了些冷冽，想来是香气久了，只剩了尾香。

侯君集真的找对人了，这个胡人老板确实对这香知道一些。

当年隋炀帝不知何故，突发奇想，要制这香，中原商家都不知怎么调制，只有一个胡人香料商做成了，进献给了隋炀帝。后来天下大乱，胡人远走大食，把所有货物都转给了同在长安的其他胡商。

这个店老板开始卖弄起来：“这香味啊，叫做梨蕊香，是以梨花为基调，配了柑橘、绿叶、茉莉、薄荷、广藿、栀子，还有种波斯特有的青草，秘制而成。不过，这个香只有你们中原人才用，太清淡了，西域人喜欢的是浓香。”

侯君集心想，可不是嘛，香气不浓，怎么遮住羊膻味呢。那么，这么好的香，哪里可以买到呢？侯君集换了副面孔，温柔地请教这个胡人老板。

胡人老板白了他一眼，指了指门外，说道：“闭市时间到了，明天再来吧，我这个又小又破的店，要关店了。”

侯君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店老板一把推了出去，他懊恼不已：这个胡人老板是存心报复，太可恶了。

不过天色确实已经黑了，西市的街灯陆陆续续都点亮了，雪后的长安城，真的好冷，侯君集连忙往家中赶去。

眼看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侯君集为了抄近路，走了细密的小道，这路上没了灯火，黑黝黝的。长安城极大，平日若无车马，很难走那么远，可侯君集出门的急，如今只好靠两条腿了。

走了好久，夜色已深，眼看离家已经不太远了，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来了，悉悉索索的，侯君集立刻警惕起来。

旋即，一股强大的罡风从后背劈来，甚至连头巾都飘了起来，有刺客！

侯君集感受到了背后的危险，纵身一跃，一个侧翻，靴子蹬在了小巷的墙壁上，猛地用力，飞出丈余，落在地上，拔出剑，看见一个异常高大魁伟的男子，手执步槊，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

侯君集刚一落定，男子挥着步槊再度袭来。在微微的雪光中，步槊的矛尖有八条棱，闪着冷冷的寒光，异常锋利。

步槊又长又重，但那男子使来，似乎毫不费力。槊尖带着啸声，划破冬夜的寒气，直接扑向侯君集面门。

侯君集举剑格挡，“噹”的一声，虽然荡开了长槊，可自己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还没站定，那人一抖槊柄，再度袭来。

一寸长一寸强，和步槊硬拼，实在是不智之举。侯君集挡开槊尖，沿着长柄，快速攻向刺客。在小巷之中，步槊施展不开，所以近身搏斗，才能发挥剑的威力。

那人看透了侯君集的心机，轻轻一跃，跳到了屋顶，恰好可以从空中俯视侯君集。这种灌顶攻击，以区区长剑，根本难以抵挡。

侯君集想跳到屋上，却被飞舞的步槊死死压住，前后逃跑，也被封住了去路，只能挥剑勉强招架。

侯君集只觉得来自空中的压力越来越大，步槊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泰山压顶，长剑和槊尖的每一次碰撞，剑身似乎都要折断一般。

他渐渐觉得呼吸困难，挥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满眼看去都是银灰色的槊尖寒光，满耳听到的，都是嗡嗡的声音。

突然，头顶飞过一道白练，如同飞剑一般，直扑持槊的男子，男子闪身躲过。

侯君集顿觉压力大减，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顶，却看见夜色中一个白衣女子，宛如天外飞仙，随着白练从小巷的高墙上飞身而来。

白练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收，再一放，缠住了槊柄，侯君集一见机不可失，立刻持剑袭向男子。

男子被二人夹攻，猛地抽回了步槊，握住了步槊中央，把步槊舞成了一团风，女子和侯君集一看，联手进击，三人斗在了一处。

剑气凛凛，白练如虹，与虎虎生风的步槊斗得难解难分。

但那女子招数精奇，身形飘忽，武功极高，侯君集也是剑术高手，二人力战槊客，那人很快便失去了方才的势头。

槊客眼看纠缠下去难以讨到便宜，瞅准一个空档，举着槊尖，作势朝着女子猛扑过去，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女子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舍生忘死，一时犹豫，眼看寒气森森的槊尖就要刺中她的胸口。

侯君集一把拉开了女子，把她甩到一边，持剑挡住了槊尖，可槊客力量奇大，竟然生生把剑震飞了去。

槊客纵身一跃，飞奔逃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此刻深夜，小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天气更冷了。

“多谢你方才救命之恩，妾身雁娘，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啊？”雁娘看着侯君集，笑着问道。

“在下侯君集，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啊，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被这个槊客给杀了。”侯君集答道。

“好了，我们不必这么谢来谢去的，我只是路过此地，听到打斗声，便助你一臂之力。夜色已深，我也该回去了。”雁娘笑了笑。

侯君集一听这姑娘要走，立刻说道：“是啊，夜色已深，我家就在附近，姑娘是否肯赏脸，到舍下小坐？也好让我聊表谢意？”

雁娘歪着头想了一想，说道：“也好，寒夜微雪，拥炉品茗，倒是很有诗意，不过这个天气，品茗不如品酒啊。”

侯君集大笑起来：“真是知己啊，原来你也是好酒之人，走走走，去我家，我们边喝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