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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世烟火》《旷世烟火》第34章 办冬学关中瑜上门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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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童季小满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心中的那个仙女原来也会在镬灶间烧柴火的!

如今,儿童团团员季小满早已经是楠枫高级小学的一名小学生,虽然他比别的同学高出了一大截,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田字格里一横一竖认认真真地学写字。但是,他觉得这些字比村前溪中的*鱼和*虾灵活多了,左右都很难弄,先生说“横平竖直”,而他总是横不平竖不直,写得歪歪扭扭。而算术课上的加减乘除,真的比吹短笛不知道要难上多少倍。什么难懂的曲子,只要小牧童一听,就能在那管随身带的短笛中吹出来,但是,这加减乘除,真是比吹一出戏文还难啊!

小牧童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知音”,那就是“地主婆”金盈盈。季小满就出生在大地主徐玄廊徐家大宅的镬灶间,那一日,他那做“煮吃嫂”的姆妈还在灶头做饭,忽然肚子疼了,还没迈出镬灶间的门槛,季小满就掉下来了,那一天刚好是小满时节,因此就取名为季小满。

季小满牙牙学语的时候,正是金盈盈成为徐家金姨娘的时候。那时候金姨娘还没有喜,看见养得肥嘟嘟的季小满很是喜欢,成天跑镬灶间逗季小满玩乐,常被大娘毕夫人苛责:“主子没个主子的样,常往下人房里跑成个什么样子!难道也想当个‘杨排风’不成!”

金姨娘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全把大娘的话当耳边风,她还是三天两头往镬灶间跑。每次她抱起季小满,对着他那红扑扑的小圆脸唱小曲的时候,季小满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金姨娘就不动了,他姆妈一边做事,一边打趣说:“这碎细儿(小童)长大了肯定是个‘厚佬’,看着好看的新媳妇小媛子,眼珠子就要掉出眼眶了,脸皮真是够厚的!”

楠枫江人将色眯眯的脸皮厚的人形象地称之为“厚佬”或者“厚皮佬”,而金姨娘却对这个“小厚佬”着实欢喜,“小厚佬”也是在金姨娘成天的小曲儿声中长大的,他姆妈说季家上溯几代人都五音不全,怎么生个季小满却张嘴能唱,闭口能吹,兴许前辈子是金姨娘的儿子,投胎投错了,投到她怀里来了。

金姨娘后来有了喜,都觉得是这“小厚佬”给她带来的运气。只可惜这运气没有多久就灰飞烟灭。自从姨娘跟着锦姑娘住进阿木的茅草房后,虽然最早时在小满姆妈的带动下,村里的大姑娘新媳妇还常来串门,可后来划分了成分,开了批斗大会后,大姑娘和新媳妇再也不敢来了。小满姆妈还来,但是,总是得偷偷偷摸摸。只有季小满,不管三七二十一,每天来溪边放牛时,总会进茅草屋叫一声姨娘,然后和两个孩子逗玩一会儿才走,也常常带些山枣野花的给他们。但是,工作队进村后,季小满成为儿童团团员,要站岗、放哨、送信、打腰鼓,忙得不亦乐乎,来茅草房的时间也越来越稀疏了。而如今除了锦姑娘,金姨娘觉得这世上,只有“煮吃嫂”季嫂子和她的儿子季小满是最亲近人,只可惜,他娘儿俩也来得越来越少了。

今天,见到季小满领着关家老四关中瑜上门来,金姨娘很是欣喜。但是,季小满却是一脸惊愕。因为他看见了徐家大小姐在金姨娘的召唤下,擦着双手从镬灶间出来,身后跟随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烟火气!

季小满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烟火渐渐散去,幸好幸好,他心中的那个大小姐回来了,还是那样气定神闲,还是那样不慌不乱,眼睛看你的时候,还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贵气!

金姨娘很好奇他们师生今天来做什么,关先生一笑:“我这是为办冬学来请先生了!”

“冬学?啥叫冬学?为谁办呀?”金姨娘一脸茫然。

“姨娘,就是冬天农闲时召集大家读书识字呗。”小牧童急忙接嘴了。

原来关先生这一回是带着县里的一个文件来找徐逸锦的。快入冬了,乡间也进入了农闲,县府根据中央精神,制定了“冬学”训练实施办法草案,计划训练群众教师1305名,作为今后冬学的骨干和速成初等学校的教员。

徐逸锦一听,想起陆游的一首诗——《秋日郊居》:“儿童冬学闹比邻”。陆游曾经这样解释自己的那句诗:“农家十月,乃遣子弟入学,谓之冬学。”她问道:“是给乡里的孩子们补习吗?”

她只说对了一半。事实上,新中国成立后,为提高人民的文化水平,全国各地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办冬学、办民校、办速成识字班是各地扫盲的主要教育形式。它既是历史上冬学教育的延续与转变,也是全国性扫盲运动的章节之一。

关先生说:“县里要办冬学,咱村是大村,又是史上的状元村,县里点名咱村要办出先进来。你是大学生,也是全县唯一的一个会洋文的大学生,你这样的人不请出来做先生的先生,真是太可惜了!县里领导一听我说有你这样的人才,就差我快点上门请你呢!”

徐逸锦听了,脸色平静地说:“我新寡,家里又有这么重的负担,怕出去误人子弟!”

关中瑜说:“有报酬的,县里领导想得很周到,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去教书。”

金姨娘一听,赶紧接话:“锦姑娘,这多好啊!有一首歌谣是这样唱:‘衣破难遮身,糠菜半年粮,两眼不识字,时代为文盲。’给乡亲们扫盲,又不饿肚子,多好的差事啊,赶紧应了关先生,谢谢县里的同志哦!”

徐逸锦没有反应,关先生说:“你不是给乡亲们当先生,而是给将来的老师们当老师。后天上午在咱村里有个冬学动员会,你先来听听吧。”

自从阿木死后,徐逸锦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填饱一家四口的肚子上,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粮食上”。她并不知道,县里号召的村村办冬学,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大家的积极响应。农民愿意上吗?后来她看到嘉宁县的史料上,扫盲协会有人记录了当时的情况:当你碰上白发苍苍的公公,上了年纪的老大娘,他们会告诉你:“只有小孩儿把书念,哪有大人上学堂。”问他们“上冬学怎么样?”他们会回答:“半身下了土,一身大老粗,八十岁学吹手,太阳斜西头。”……

关先生对徐逸锦说:“老农民不愿意上学堂,这点,工作组的同志不担心,我们相信咱村有这么多进步干部和家属,后天召开动员大会,一定能解决问题,可眼下还有其他几个棘手的问题,一是冬学的‘教室’怎么解决?咱村有小学堂,夜里可以办夜学,但是也不能天天夜学,和学生娃争教室呀。二是师资怎么办?像你这样的先生实在是太难得了。为了乡亲们不当睁眼瞎,你可一定要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啊!你先想想,和金姨娘商量安排一下,后天我们等你的音信!”

说完,关先生便带着季小满大步流星地跨出了茅草房的柴门。小满一边走一边回头,再看了几眼大小姐,心想:她要是能成我的先生那该是多好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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