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娥已经缩成了一团。

“老天可怜我，当它给了我这个机会的时候，我就要牢牢抓住它，毕竟我为了杀死这四个人已经准备了整整两年多，如果这次这次失败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遇到这四个人在同一个城市的时候。时间是不会等待人的，我决定先对江美清下手。”

“其实如果江美清没有点赞那条人肉信息的话我是打算放过她的，谁知道在我囡囡死之后，她竟然在新闻上留言死得好，那我就不能放过她了。她后来明明知道那是谣言，也从来没有出面道歉甚至反省过，好像这件事情从来都和她没有关系一样。既然如此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她因为追星花了太多的钱，所以只能住在一个破烂的屋子里，那个小区快拆迁了，因此很少有人过去，我确定第一个杀她，大概率有很久都不会被发现。那天深夜我潜入了她的屋子，她在床上睡得很熟，我就用跳绳套在她的脖子上，用力，使劲用力！我没想到第一次杀人这么简单。”

“不过我还是担心她被人发现，于是我折腾了好久，才用绳子制造了一个她上吊自杀的假象，我想如果有人发现的话，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怀疑到我的头上。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杀死江美清之后，一切都相安无事。”

“三天后就轮到李徐凡拍摄那场上吊戏了，在李徐凡拍摄之前，现场的工作人员调试了一次又一次滑轮，确定了十分安全。当天晚上，本该是李徐凡拍戏，可听说李徐凡说有什么事情不来了，气得那个导演在现场直骂娘，可在电话里又好生安慰李徐凡。我听了就想笑，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将吊威亚的滑轮轮盘往下调了那么一点，这样李徐凡上去的时候其实根本就受不到威亚的保护，以李徐凡这样凡事都不认真的性格，我想他肯定懒得管这些。当时我想好了，如果这次不成功，我就先杀了其余两个人，最后和李徐凡同归于尽。”

“上天还是眷顾我的，第二天一大早李徐凡就在众人前呼后拥下来到了剧组，工作人员还想要继续调试一次，李徐凡却说他的时间很宝贵，不要让他等。李徐凡发了很大的火，工作人员不敢耽误，只好就那样让他实拍。”

“是李徐凡自己杀死了自己，如果他是个对什么事情都认真的人，他就死不了了。如果他对现场的工作人员好一点，他就死不了了。如果他有一点耐心，他就死不了了。但他还是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那个导演还以为他的演技提高了，还在下面鼓掌。”

“他被勒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就死了。李徐凡死的第二天，我就辞去了这里清洁工的工作。清洁工这种工作流动性很大，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每天都有很多人走。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这些人，我离职的很顺利。”

“能杀死李徐凡是老天对我最大的眷顾，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李徐凡都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杀死。甘梦罗是个行踪飘忽不定的人，不过我也有办法。在杀甘梦罗之前，我还是决定先杀死周雪琪。周雪琪已经升到了高三，不过她每天中午都要走那条路。还是那句话，当个清洁工很容易，尤其是我这种对工资要求不高的人。”

“那天中午我就在她必经之路等着，很快我就等到了她。周雪琪注意到了我，但是并没有防备我，是啊，她怎么会想到一个清洁工会为了杀她已经等待了快三年呢？我从她的身后接近她，用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用力，用力。周雪琪剧烈挣扎着，我们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她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双脚死死蹬着地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着绳子，用力用力！我觉得过了很长时间，但后来我看表的时候，其实只有两分钟不到。我虽然不懂什么破案，但是我知道我和她这样接触，一定留下了很多我的痕迹，我要是这么一走了之，一定会被怀疑。”

周雪琪的尸体是林川见过的，林川此刻也明白了她脖子上勒痕来源的原因。

“于是你就故意报了警。”林川说道。

陈月娥的声音逐渐变小：“是，与其让警察找到我，不如我主动找到警察。我故意脱下了她的衣物，让警察觉得这个案子是男人做的。当时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其实很慌张，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女清洁工，况且我也不在乎了，只要能拖个几天，我就能杀死甘梦罗了。”

“其实你早就在甘梦罗的身边了是吧？”林川问道。

陈月娥轻轻点了点头：“小伙子你真是一个聪明人。其实大概半年前我就在甘梦罗的身边潜伏下来了，甘梦罗是一个很懒的人，大部分的家务都是找钟点工做的。因此我一直在等一个被甘梦罗聘用的机会，这个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

“那天我给了甘梦罗叫来的保洁一千块钱，让我代替她去甘梦罗家，那名保洁员毫不意外的答应了。当时来到的就是甘梦罗的这套房子，那天甘梦罗喝了好多酒，整个人这吐了一团，那里吐了一团，搞得家里一片狼藉。我不嫌脏不嫌累给她收拾好，又给她煮了醒酒汤。她抱着我说我比她妈妈都对她好，她说她很孤独。我很快得到了她的信任，并且开始长期给她的屋子做清洁。”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差一点就心软，我差一点就对自己说，她也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要不然就放过她吧。但是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都告诉我自己，我的囡囡就是这些人逼死的。”

“我绝对相信转发了谣言的那几十万人里，肯定不都是不分是非的人。或许他们前一刻就救下了落在水里的儿童，或许他们持续了好几年都救助了失学儿童，也可能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做公益，最有可能他们都是如同囡囡一样的普通人。”

“或许他们就是看到了这件事情，随便转发了一下而已。陈阿婆我绝对可以理解这些人，但是我一个都不原谅。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呆在甘梦罗的房间里，一直等着她回来。直到今天晚上的时候，她终于回到了屋子。”

“她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我知道有人要来，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我用绳子将她勒死在了浴缸里，紧接着你就赶到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点道理陈阿婆我小时候就知道，所以不用麻烦别人了，陈阿婆我自己喝了毒药。”

“那天晚上我看到那个小伙子用注射器在易拉罐里下了毒，我没有当面说破。后来那个小伙子和我讲了他的心事，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他不应该因为李徐凡毁了自己的一生。”

林川问道：“那个人叫做陈博坤是嘛？”

陈阿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川叹口气，他看到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升了起来，算算时间耿玉儿也快醒了，他必须要赶回去了。陈月娥蜷缩着身子，使得本就佝偻的她看起来更小。林川不知道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是如何用了一年时间准备，用了一年跟踪，又用了半年来实施杀人计划的，但是她确实做到了。

一方阳光斜斜照在陈月娥的身上，她眉头舒展，仿佛是睡着了。

或许她能在地下和她的囡囡相聚了吧。

林川来到浴室，用浴帘遮住了甘梦罗的身子，算是给甘梦罗最后一丝尊严。他解锁了甘梦罗的手机，将最后一通通话记录删除，这才又将手机放回了原处。之后林川将录音笔擦干净摆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底金字的名片来放在一旁。

他伸了个懒腰，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背起了包，林川准备离开，可就当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门把手忽然转动了起来。

林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甘梦罗你在吗？甘梦罗？”门外传来的是温良的声音。

温良在外面砸着门，可门里没有丝毫声音，温良确定此时此刻甘梦罗就在这里。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怀疑，立刻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同时掏出手机拨打了甘梦罗的手机号码，温良将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他听到屋内传来了铃声。

甘梦罗就在屋内，更有可能，凶手和犯罪顾问就在屋内。

温良深呼吸了两口气，准备强制破门。他将子弹上膛，然后对着指纹锁就是两枪，紧接着他便用力踹门，几脚之下门顺利被踹开。温良举着枪冲了进来，他看到陈月娥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先没有理会，他看到了浴室里甘梦罗的尸体，也没有理会。

他在找一个人，可搜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他返回客厅摸了摸那只录音笔，笔上还有温度。

温良知道，这个犯罪顾问一定没跑多远。而且这个犯罪顾问一定不可能坐电梯，坐电梯没法避开摄像头，而门又是反锁着的，他一定是从窗户爬到了下一楼层！想到了这里，温良快速追了出去，一出门就和一拖着两个大垃圾桶的大爷撞了个满怀，把大爷撞了个四脚朝天。

“不好意思大爷，这里发生了命案，马上报警！”

温良一边说着，人已经顺着楼梯往下跳着，眨眼间几乎已经来到了二十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