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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前任他叔》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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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喋血,红了半边天。映着血染的战场,透出股不详来。

召国都城门外。

承安长刀立地,脊背挺得笔直。

她一人当关,连眨眼的气力都已丧尽。一身玄衣被染得猩红,长发散乱,状若癫狂。

狄人愣是无人敢上前。

对峙良久,狄人首领下令:

“杀——”

箭雨铺天盖地。

还好城中妇孺老幼都逃了出去,承安恍惚地想。

她不过双十,一生算得上短暂。却因一朝爱错了康平帝允昭,错失所有。如今更是丧于敌手。

万箭穿心而过。

承安吐出最后一口血。那一双眼,荡着无数碧波秋水,至清至纯的眼,瞪大了,却再无光彩。

不甘啊。

日光明媚,透过雕花窗格照进来,一室静谧。

鎏金香炉里,龙脑香无风自缭袅,浸过层层幔帐,袭向纱橱。

玉榻上,承安眼皮抖动了几下,猛地坐起,捂着胸口喘息。

“公主醒啦!”

哐当一声门响,侍女沉璧欢快地冲了进来。

承安怔住。

沉璧还活着。她身上也只是久睡的酸胀,并未被箭矢扎成筛子。

承安看向了自己的手。

小小的,肉肉的,热乎乎的,鲜活的。

沉璧已扑到了床边,咋咋呼呼地:“公主足足睡了三天两夜!大巫问过几次,险些要瞒不过去……”

三天两夜?

承安十四岁时,确实昏睡过一次。

承安一卦,万金难求。因卦得准,还因每一卦都耗费精血。

十四岁时,她与还是梁国三皇子的允昭一见钟情,花了三天两夜,算出了梁国天命之人。其后更是逆天改命,将梁国国祚转于他身上,助他登上皇位。

允昭不想她在前线,她便在后方为他筹谋,保他粮草无忧,保他皇权之路通达。允昭凯旋,顺利继位,她正是好年华,却白了头。眉心脸颊,尽是细密皱纹。

允昭许了她一生一世,却又为着平衡之道,纳了一国又一国的贵女。

承安何其不甘。她为他付出那么多,如今却要眼睁睁看他坐拥诸多芳菲一样的女子。她羡慕,也嫉妒,要争他的独宠,自此囿于宫斗,张牙舞爪,面目可憎。

她不过二八,却总觉着垂垂老矣。

太平二年的中秋夜,风大雨大。皇后着人拿了她的错处,脱了沉璧的下衣杖责。献血混着雨水浸透她的鞋子,凉到心底。

沉璧虽是侍女,却与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舍了召国追随允昭,亦只有沉璧同她站在一处,默默守护。

承安自诩一身铮铮傲骨,只跪天地与亲师,却捧着长刀,跪在了御书房外。

允昭不肯见她,她便用刀背一下一下抽在自己背上。

风雨凄冷,她声嘶力竭地质问,最终却只剩下苦苦哀求,“允昭,我不争了,再也不争了。你尽可负我,我只求你救救沉璧!”

允昭攥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地问:“你何时这般好拿捏,为了一个侍女,说不争就不争?一介女子在这宫中,失了帝王宠爱,你如何活下去,靠一身蛮力?”

语气中尽是嘲讽与不满。

承安一把长刀,从不离身。她性格张扬,遇不平事不愿嘚嘚,直接出手。宫中人又惧又怕,私下叫她女修罗。彼时已入宫两年,早被抹去棱角。长刀在身,不过是为了纪念父皇——因她爱武,父皇寻了天下名匠,特意为她锻造了长刀。然而人们仍是惧她,就连允昭也不信她。

承安闻言,自毁了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刀,宛如自毁手足。

允昭愣了愣,却是未允,甩袖走开了。

最终太后出面叫了停,沉璧却没熬过来。

承安起了邪火,当众斩杀了折磨沉璧的人,皇后也险些丧命。

前朝叫着要个交代,允昭默许了,将她交到皇后手中。

她被挑去了脚筋手筋,毁了脸,又失去了声音。

允昭将她带出来时,她连穿衣吃饭都不能。

堂堂召国公主,骑马射箭,扛得起四十斤长刀的一代天骄,沦落至此。

承安终于发现一切都无关初心——允昭从来都不曾爱她。

他对她是算计,是恐惧,是憎恨,却不会有爱。

一见钟情的,只是她自己。

她对他的爱也太盲目,太肤浅。

她从未想过,天下伟.男子奇多,爱慕她的更是不计其数。她又为何爱他?

太医为她接了筋络,她却彻底失了生机。

培养的线人被拔个干净,尖锐的爪牙早被磨光,只能呆在冷宫里,画地为牢,苟延残喘。

饭是馊的,人心是冷的。

后来,狄人灭国大军的铁蹄,到了召国都城门下,竟是要屠城。

族人的惨叫哀嚎,隔着千里万里,传入她耳。

承安寻到允昭,求他驰援。

允昭却说,素闻召国公主英姿,能于千军万马中生擒敌首,如今要来求朕了吗?

承安的脊梁骨被他三言两语,一截截地敲碎了。她站立不稳,跪了个五体投地。口不能言,便咬破了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哀求。

殷红的血落了地,却被他拦住:“宫内有喜事,你是故意找晦气?”

允昭又问,“太医不是早就治好了你的喉舌?”

两人情浓时,允昭曾不止一次夸过她声音甜美。如今却成了十分的讽刺。

承安愣了愣,张着嘴,却出不了声。

被毒哑后,她再未出过声。

允昭却以为她反骨,恰逢有人来报,十皇子出生了。

承安抠着喉咙,挠出了血,才艰难地发出一声啊。似老鸹叫,尖锐刺耳。

她抬头,发现人已走了。

彼时她才知晓,她爱允昭,或许不过是因着少女十四五起,便恋着一人的执念与孤勇。

执念消了,爱也就没了。

她揣着一口气,盗了骏马千里夜奔。

召国都城内十万八千七百九口人,她一力相抗,却只掩护逃走了三百余人。

血淋淋的数字,爱恨情仇也深刻。

濒死之际,她不止一次地想,终是悔了。若是将福运用来祈求召国安康,活下去的父兄亲友,是不是能更多一些?

好在她醒过来了。

过往种种,不过是一场浮生大梦。

她才十四岁,刚为允昭卜算了梁国明主,但也到此为止了。

错误尚未犯下,一切都来得及。

承安眼中噙泪,一把抱住了沉璧。

沉璧呆了下,义正言辞道:“公主,装可怜这套,还是我教你对付大巫的,莫用来骗我!赵允那臭小子坏得很,竟然让你这么耗费精力。我再不会帮你出宫找他。”

赵允赵允,反过来正是允昭。

他化了名,扮作富商来召国游历。承安与他撞上,倾慕他儒雅持重。

允昭有潘安之貌,久富盛名。尤其一双桃花眼,荡着满满的情水。任哪个女子被他深情望着,怕都要以为自己得了这天下最如意的郎君。

年少的承安没能是个例外,初相识就醉倒在那汪情水里。

现在想想,呸!

承安皱了皱眉。若是见着允昭,是一刀劈了还是千刀万剐?

“那人啊,别担心,我已经忘了。”

承安活动着肩颈,自行倒了一盅茶,一口饮了。

暌违多年的茶香沁入心脾,承安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落入实处——是真实的。

她回来了。

“铮”地一声,沉璧拔出了软剑。她眼圈都红了,声音里带着小心:“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去宰了他!”

承安好笑又心酸地看她,末了点点她的前额:“召国上下,谁敢欺我?”转而又道,“你这泼辣脾气,倒是要改改了。”

因为二人不知收敛,宫中步履维艰,不知栽了多少跟头。

“还不是随了主子。”沉璧嘟囔。

“是是。”

“公主又开始认错良好,死不悔改了。羞羞。”

承安老脸一红,上手挠她:“牙尖嘴利……”

两人闹做了一团。

“我儿说些什么,如此开心。”

召帝偕着皇后进屋,朗声道。

沉璧连忙跪下请安,承安主动走上前,规规整整地作礼:“父皇,母后。”

“今日这么乖?你可是又闯了什么祸,惹到了大巫?”

召帝笑问。

承安与胞弟一母同胞,不过她自幼养在大巫膝下,生性果敢浓烈。胞弟长于宫中,更擅皇室心计,又总在父皇母后面前撒娇。两人彼此看对方不上,并不亲近。连带着承安与召帝、皇后也有隔阂。

承安在大巫处小祸不断,大祸也有那么几次——每次都逃回宫中躲避。

召帝总是打趣她,胞弟更是时时嘲讽。她往日总是不耐,今日却只觉双眼酸涩。

上一世她因着岑允昭,与父皇母后起了分歧。

召国乃是西北小国,南有梁国、柔国等,北有狄人。召国虽不富裕,养育的马匹却是极好的。与其他各国互通往来,换取些粮食绸缎,倒也算得上国泰民安。

与岑允昭联姻,势必将打破诸国间的平衡。故她的提议,遭到了整个皇室的反对,尤其是胞弟。

承安爱憎皆分明,行事果敢。为了追随岑允昭,毅然决然留了书信,自请废了皇室玉蝶。

召帝多次来信,让她回家。可她说什么?她说再无召国承安公主,只有梁国三皇子妾室承安。

后在梁国尝尽人情冷暖,世人皆凉薄,她才晓得自己伤了父皇有多深。待知晓父皇气恼至极,生生吐了血,自此身体大恙,再不如从前。她更是没了回头路。

及至再见,已是国破家亡,双亲与幼弟头颅皆悬于城墙。

承安哽咽道:“未曾惹祸,只是觉着儿臣不孝。”

为人子女却不奉养,不孝;为召国之臣却不能护一国平安,不忠。

“我儿是长大了啊。”

召帝与皇后对视一眼,眸中尽是欣慰。

皇后点了点头,拉过了承安的手:“你天生神力,善于卜算,祈福之力甚甲。故甫一出生便被大巫抱走,养在了巫神殿。这些年你舞刀弄棒,四处游玩,我觉得不妥,可也并未拦你。只是如今你已不小,明年就要及笄,却尚未议及亲事,实是要误了我儿。”

承安心中咯噔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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