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拾遗见状，知道这位避世隐居的道长多半心中有些难言之隐，眼下自己虽是上门责问，却也不便逼人太甚，当下转开话题问道：“先前提起水妖作孽，那水妖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云子不答反问说：“既然你知道鬼松林之名，想必也该知道此名的由来了吧。”

柳拾遗将先前方二虎所说答上，白云子道：“那些难民的死因并不神秘，就是被水妖所吞噬。就连后来那些在林中失踪的人，也是落入了水妖的口腹。”

柳拾遗怀疑道：“但是那石碑上所说……”

白云子道：“那石碑是我门中的一位祖师爷所立。”

柳拾遗一怔，随即问道：“真相究竟如何？还望道长解惑。

白云子道：“那立碑之人不是别的，正是本门的红叶祖师。”

柳拾遗觉得红叶的名字十分耳熟，似是在哪里听到过一般，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片刻后，蓦地醒觉，讶然道：“原来道长是神霄派高人。”

神霄派是道门符箓三宗的一个支派，兴起于北宋末年，由天师道演化而成。该门道法博大精深，将就天人感应，内外合一，主要修习五雷符，传说功力超卓者不仅可役使鬼神，更能以身体为鼎炉，与天地融汇一处。

白云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

红叶祖师当年在云游途中落脚应天府，在得知鬼松林的诡秘事迹后只身前往林中，亲眼目睹水妖袭杀了一队误入林中的猎户。祖师爷自忖有神霄雷法在身，本想将那水妖正法，不料那妖怪的法力之高出乎意料之外。祖师爷非但没有收服水妖，还险些遭其反噬。”说到这里，眼中浮起一丝迷茫。

柳拾遗熟知红叶真人的事迹，知道他乃北宋时期颇为著名的玄门宗师之一，一身修为虽还未至九天飞仙的境地，却也是大地游仙级的超卓人物了，当下惊道：“那水妖究竟是何来历，竟连红叶真人都奈何他不得？”

白云子摇了摇头，苦笑接道：“以红叶祖师当年的修为，在中原道门已已是上上之选，却完全不是水妖的对手。他几经观察，发现这水妖只在应天地区作案，而其中心地带在鬼松林一带，便悄悄立了块石碑，捏造了该松林有鬼的恐怖传闻，其真正用意在于阻止旁人进入，以免再遭殃及。祖师爷曾有遗命，等诛灭水妖之后才能将真相公布于世，期间便由于神霄派历代精英弟子看守鬼松林。”

柳拾遗理了理思绪，觉得白云子所说符合常理，不过其中仍有一些不解之处，直言问道：“并非在下怀疑，只是那水塘规模很小，如何能容得下这吃人的水妖？”

白云子道：“佛经有云：须弥纳于芥子。水塘和水妖的关系便是如此。”

柳拾遗讶然道：“您的意思是，这水妖能够自由收缩或放大身形，藏身于水塘之中？”

白云子点头道：“经过多年从旁观察，水妖的生存形式已远远超乎了常人的想象，是一种未可琢磨的诡异存在。红叶祖师曾在此处布下法阵，妄图想要找到它的真正所在，却均宣告失败。这妖物仿佛能随意变幻身形，穿梭于鬼松林一带的任何角落，行踪飘忽不定。最近这十年来，它行踪罕见，似乎进入了蛰伏期，到了去年秋天方才重新频繁现身。我担心这附近的猎户误入此间，便又布下一个‘疑魂阵’，配以这里的恐怖传闻，能令闯入者对鬼松林产生恐惧，从而不敢靠近。不过，对于柳小兄这般艺高胆大的人显然没有起到作用。”

柳拾遗心道原来如此，对这白云子的信任又平添几分，蓦想起先前在水塘底下遇到的那股能量，便将自己昨日在秦淮河边与巴桑降错对决一事和盘托出。

白云子听完后讶然道：“柳小兄果非常人。即便是在锦衣卫的二十八星宿中，巴桑降错也是罕有的元始祖炁级高手。你能在他的全力施为下安然离去，这份战绩足以自傲了。”

柳拾遗问道：“道长认得巴桑降错？”

“岂止是认识。”白云子望着守在亭外的阿尔斯楞，叹息道：“当年我便是在此人的手底下救回阿尔斯楞一命，自此我便多了一位蒙古徒弟。”

柳拾遗道：“阿尔斯楞兄与他有仇？”

白云子道：“巴桑降错昔年遍挑藏地各大玄、武宗派，阿尔斯楞的师父便不幸死在他手里。他艺成后便东进中原寻找巴桑降错报仇，可惜却非他的敌手。说来也是侥幸，当日若非他不知何故身负内伤，以我的能力也未必救得下阿尔斯楞这孩子。”

柳拾遗也苦笑道：“不瞒道长，若非秦淮河底的这股异能，恐怕我早已毙命于他手中。”

白云子思索道：“你怀疑这股河底异能与水妖有某种潜在的关联？”

柳拾遗点头道：“我的思感绝不会错，这两股能量的气息是一模一样的。”

白云子道：“我曾以本门的搜魂术搜索过整个应天府范围内，包括秦淮河，却未能发现水妖的踪影，更未发现什么异能。此物若非最近才出现，便是能力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柳拾遗想起尚在床榻上昏睡的方少正，真挚道：“那水妖的事是否可以容后再说，还请道长先救救那孩子！”

白云子叹道：“若有办法，当时我便已出手。以道门而论，人有三魂七魄，那孩子当时体内就已魂魄不全，很可能是被水妖吸走所致。”

柳拾遗闯荡江湖多年，见过太多装神弄鬼之人，由此对怪力乱神之说并不十分相信，然而昨日的遭遇令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起了很大变化，再也不敢如此笃定，心念一转，沉声问道：“依道长所言，是否只需找到那水妖，便可救醒孩子？”

白云子道：“先不说那水妖影踪难寻，即便找到了，又如何迫其就范？”

柳拾遗道：“我记得道长曾经说过，上午是阿尔斯楞兄打跑了水妖。不知事情经过如何？”